第125頁
他是想到了余今,所以就下意識地露了笑。 當時榮荀說的也是:“你們另一個老板前幾天跟我鬧脾氣。” 駝背那個二愣子直接就問了:“啊?老板,你們怎么了……?” 榮荀勾著唇,輕哂了聲,面上的溫柔卻怎么也掩不住:“他氣我洗冷水澡。” 就是從那句話開始,讓余林志徹底清醒,不再抱有任何的僥幸心理。 他只能祈求一件事。 求曾經被他狠心舍棄的孩子愿意再回頭看他一眼。 . 關了門的余今轉身,往里走了兩步,就見榮荀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樓梯上,靜靜地看著他。 余今微停,剛才的氣勢瞬間沒了。 他朝榮荀走過去,看著榮荀沒了表情的臉,嘟囔了句:“不是說好了讓我單獨相處嘛。” 怎么還玩光明正大的偷聽呢? 榮荀壓著心里的情緒,低聲問他:“為什么不跟我說?” “……有什么好說的。”余今站定在樓梯前,垂下了腦袋:“我都不記得他們。” 對他而言,他們就是他走在路上也認不出的陌生人。 最多就是覺得那個阿姨和自己長得好像,好巧。 榮荀慢慢下了臺階,仿佛呢喃般:“是啊,你說得對。” 他是真的第一次對余今冷了臉,這次完全不同于上回在車里的爭執,上一回榮荀心里沒有火,這回那火都已經燒到了他全身。 又心疼,又氣。 好像有一只手揪著他的心臟往上扎針,疼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淡淡道:“那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反正他們一死一瘋,你也見不著。” 榮荀語氣冰冷:“大家就都不要探究,保持一定的距離好了。” 他說完這話,就準備轉身上樓。 余今心里一咯噔,下意識地拽住了榮荀的手腕:“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有點急:“榮荀,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因為過于慌亂,聲音都有點抖,帶著驚慌,和害怕榮荀真的因為這個和自己生氣,不理他了,也不要他了。 榮荀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就想要回頭抱他,但他只能克制住。 陸醫生說,余今其實還沒有徹底地敞開心扉。 她說她認為余今需要適當的刺激。 榮荀舍不得,可他必須做。 還只能由他來。 因為小金魚現在只在意他一個。 而且—— 他也是真的心疼到生氣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榮荀輕嗤一聲,似是自嘲:“算了,不問了。” “畢竟是我說過的,你可以利用我,隨意。” “不是!”余今這下是真的急紅了眼,他上前一步,用兩只手拉住了榮荀:“我沒有利用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看著榮荀眼中的難過和受傷,心臟就像是被重重敲了一錘。 疼痛和后悔讓他再也憋不住,哽著嗓子開口了:“對不起。” “我就是覺得……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不被喜歡的人。” 說完這話時,余今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像一個才成年、還不懂很多事情,遇到苦難受了傷會覺得疼,會哭的人。 所以榮荀到底還是裝不下去,用力將他抱在了懷里,把他的腦袋往自己的頸窩處摁,任由他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襟。 “我是不記得了,可是我不記得的只是人啊。” 余今吸了吸鼻子,嗅到了榮荀身上那讓他覺得安心的味道,就想在外歷經了風雨的小船,終于找到了自己可以依靠的港灣,眼淚再也止不住。 “他們討厭我。” “我就算不記得人,我也知道是他們,也只能是他們。” “說我不聽話,我不該三四歲了還要喝沖奶粉喝,不能做噩夢嚇醒了哭,不能怕打雷找他們,不能不吃討厭的菜。” “受傷了就自己找紙巾創口貼,不許哭;不能往家里帶朋友……小黑屋、不給飯吃、聽不清是誰的辱罵,把我關在鐵欄門和木門中間……” “他們說我不聽話,我的確不聽話。他們罵我,我就要頂嘴;打我,我就要還手;把我關屋子里,我就把東西全給砸了;逼我吃我不喜歡的東西,我就把餐桌弄翻……” 余今就沒有朝他們低過頭,他一直在做那個不聽話的小孩。 但是他太小了。 小孩子斗不過兩個大人。 小時候每一次反骨,換來的只會是更加過分的“教訓”。 他們很聰明,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傷痕,但是不給飯吃,一直關著,甚至是把他關在兩道門之間,對于一個幾歲的小孩,這就已經是很恐怖的事情了。 余今抱著榮荀,依靠著他,記事起后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真正的宣泄:“我是不記得人了,但我知道是他們。我知道他們討厭我。” 他從來就不信那些逼著他做不喜歡的事然后說小孩子就該好好聽話,都是為你好的話。 余今自認一身反骨,從沒受影響。 可等到終于找到可以述說的人時,他才發現原來那些言論早就在他心理留下了很深的痕跡。 “也是,沒有人會喜歡不聽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