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這話說得也沒錯，兩人在這蹲了好一會兒了，愣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小湯圓的情況。

    總之，冬記小分店雖然開業了，但卻還沒開張。

    就在楚霜思考著要不要向賣花燈的小攤老板借那個不知疲倦喊著“花燈——花燈——賣花燈咯”的大喇叭也來喊上幾句時——

    一道稚嫩又羞怯的童聲弱弱響起：

    “......有人嗎？可以賣給我一份湯圓嗎？”

    這一聲落在楚霜耳朵里無異于天籟之音，她連忙站起來，見忍冬已經起身走向小推車了，她便走到車前，想看看冬記小湯圓的第一個小客人是誰，這一看——

    哦豁，居然也是個小熟人。

    朝周圍張望了好幾眼，楚霜又看向面前這個小孩兒：“冬冬，你怎么一個人來啊？”

    小孩兒，也就是冬冬，為了保暖，他頭上還戴著一個毛絨絨的虎頭帽。帽子有點大，時不時就滑落下來遮住視線。聽到楚霜的問話，他伸出一只小胖手，把帽沿往上推了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這才完整展露出來。

    “啊？”

    冬冬的身高才到楚霜腰間，為了方便說話，她便半蹲了下來，使兩人視線平齊。剛把帽沿推上去的冬冬睜開眼便看到一張臉出現在面前，驚得他頓時驚呼出聲。

    待看清楚霜后，他的驚就完完全全變成喜了：“jiejie！是霜霜jiejie！”

    說完這句話，他又馬上探過頭，朝楚霜身后看了又看。

    忍冬正好這個時候把裝好的小湯圓遞過來：“冬冬？怎么一個人來買小湯圓，你爸爸mama呢？”

    “嘿嘿，冬冬jiejie也在耶！”小孩兒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一時竟忘了自己過來這里的目的。

    顯然，他方才左顧右盼，就是在找忍冬。

    冬冬激動得就像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偶像，被冷風吹紅的雙頰又泛上了一層紅暈，可愛的模樣把忍冬她們看得忍俊不禁。

    把裝著小湯圓的餐碗遞給他，忍冬又開口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mama和奶奶去看舞龍獅啦，冬冬不愛看那個，冬冬要看爺爺畫糖畫！”本來雙手緊緊抱著餐碗的冬冬騰出一只手，指向糖畫老人的方向。

    “就是爺爺叫冬冬來買小湯圓的哦。”他微微抿著嘴，笑得羞怯又燦爛。

    忍冬和楚霜齊齊看過去，似乎是感受到了兩人的視線，畫糖畫的老人正好也抬起頭，遙遙看過來。三人對視上，老人手上還拿著一個蝴蝶糖畫的半成品，朝她們咧嘴一笑，算是打招呼。

    看來是老人見她們這里久久沒有客人來，才好意叫冬冬來捧場讓她們開了個張的。

    老人這情自然得領。

    忍冬蹲起身，摸摸冬冬的小腦袋，又給他扯了扯帽子，調整了一下位置：“冬冬，你再等一會兒可以嗎，jiejie再給你盛一碗湯圓。”

    冬冬呆呆地任由忍冬動作，聽到她的話只愣愣地“嗯”了一聲。

    ——于是糖畫老人做好一副糖畫，遞給其中一位客人的時候，抬起頭看到的畫面就是一個戴著虎頭帽的小男孩，左右手各抱著一個餐碗，虎頭虎腦的正顛顛地朝他跑過來。

    “冬冬啊，怎么買了兩碗？爺爺不吃，冬冬吃就好了。”

    這一段時間，只要老人在老街出了攤，就會有一個小男孩目光熠熠地盯著他做的糖畫看。一開始只是怯怯地躲在人群中，后來也敢走上前來了，到了現在，老人和冬冬已經很熟悉了。要不他家長也不能放心地把他留在這里。

    “jiejie，jiejie說冬冬和爺爺一起吃！”提到忍冬她們，冬冬的心情顯然更好了，他把其中一碗遞向了老人。

    小小的白色餐碗看著不大，但盛了湯湯水水的，也著實不輕，老人忙伸出手接過了碗。

    只是現在攤位上還圍著一群等著他做糖畫的客人呢。

    湯圓透過餐碗把溫度傳遞到手心，老人戀戀不舍地放下這個小暖爐：“好，爺爺過一會兒就吃，冬冬先吃吧。”

    冬冬點了點頭，抱著餐碗的一只手就去揭蓋子。

    小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了，他早就迫不及待啦！

    .

    蓋子一打開，一股清新的桂花香就猝不及防飄了出來。縷縷白色的熱氣順著風向晃晃悠悠的，飄飄蕩蕩，很快就蔓延開來。

    “這是什么味道？”

    聚集在糖畫攤前的人群開始sao動起來。

    桂花的香氣并不濃郁，但夾雜在甜膩膩的紅糖氣味中，那股清新卻能讓人在這寒冬臘月里直直感受到來自春天花草的清爽。

    單是桂花香也就罷了，接下來飄進鼻子里的姜茶氣味更是霸道濃郁。生姜的辛辣躥進鼻腔的那瞬間就讓人口齒生津，制成姜茶后氣味倒是溫和了，但卻更加誘人了。

    難道是有賣桂花姜茶的在擺攤？

    這樣的大冷天，要是能來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帶有桂花香的姜茶，那得有多愜意！

    香味斷斷續續的，在不斷誘惑著周圍人敏感的嗅覺。

    人群開始sao動起來，不少人在四處張望，試圖找出香味的源頭。

    離得較遠的人們尚且如此，更遑論直面香味撲鼻而來的冬冬了。

    他嘴里的口水早已泛濫，恐怕下一秒就要滴落下來。

    碗里，清澈的湯水是淺淺淡淡的黃褐色。湯圓個頭不大，圓滾滾的，表面光滑發亮，外圈則白得晶瑩剔透。

    這些白白胖胖的小湯圓沉在碗底，一個擠著一個，看著十分誘人。

    以防口水掉出來，冬冬拿著勺子的手趕緊往碗里舀，一張嘴，軟軟糯糯的白色小湯圓就進了嘴里。

    下一秒，濃郁的糯米香就充盈在了嘴中，好吃得冬冬一雙大眼睛都瞇了起來。

    待人們順著香味發現他的時候，坐在旁邊臺階上的冬冬捧著餐碗已經吃得不亦樂乎了。

    穿著厚厚棉衣的小男孩搖頭晃腦，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一頂略大的虎頭帽把他襯托得更加可愛。他的心神仿佛全被手上這碗小湯圓占據了，全然不顧邊上一群人若有若無看向他的視線。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小弟弟，你這個湯圓是在哪里買的啊？”

    第75章 元宵集會（二）

    在一群人烏泱泱跑過來說要買湯圓的時候, 忍冬和楚霜還處在懵逼的狀態。

    只見剛才還門可羅雀的小推車前，眨眼間就被喊著“給我來一碗小湯圓”、“我也來一碗！”的顧客圍得水泄不通。

    好在，小湯圓都是提前做好的, 放在鐵桶里保溫。售賣的時候拿鐵勺舀了合適的份量到餐碗里就行了。

    被蜂擁而至的食客驚呆了一瞬, 兩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忍冬走去舀湯圓，楚霜則站在車頭前, 負責招呼食客。

    人多了，秩序難免混亂, 周遭亂哄哄的。好在楚霜個子高，往車前一站，冷冽的氣質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大家不要擠，小湯圓很多，每個人都有份的。”

    清冽的聲線在這亂糟糟的環境中仿佛有神奇的效果, 眾人都自覺排起隊來。散亂的群眾逐漸站成了整齊的隊伍，楚霜回頭朝忍冬邀功，成功收獲嫂嫂的贊許一笑。

    簡單的路邊攤小吃, 拿到后就可以直接食用, 圖的就是一個方便快捷。有幾個客人剛從忍冬手上接過碗, 下一秒就迫不及待揭開了蓋子。

    在升騰而起的熱氣中，濃郁的桂花姜茶香氣撲面而來。

    霧氣彌漫，白茫茫一片，把戴著眼鏡的食客的鏡片都弄迷糊了。他們也不急著擦拭干凈, 而是聳動著鼻翼, 先要嗅上一口這讓人欲罷不能的香氣——

    “呼～太香了！”

    “沒錯, 聞到的就是這個味兒！”

    有的人還有空搖頭晃腦感慨上幾句, 而有的人則一刻也等不及地馬上開吃了。

    和傳統的芝麻餡湯圓不同, 忍冬做的這個小湯圓是沒加餡的。

    沒了餡，湯圓的體積便要小得多。雪白雪白的湯圓看著小巧精致，隨著輕微的動作搖晃，在透澈的、呈淺姜黃色的湯汁里浮沉。偶爾沾染上了幾朵小小的桂花花瓣在白色的表皮上，瞧著倒是好看得很。

    這樣的湯圓實在是少見，乍一看，不少食客都皺緊了眉頭——沒有餡的湯圓會好吃嗎？

    在香味的誘惑下，心中滿是疑慮的大部分人第一選擇都是先喝上一口熱湯。

    咕嘟一聲，伴隨著暖意一同而來的，是姜茶獨特的辛辣。姜味濃郁，細細品味之下，還能咂摸出一絲甜味兒。

    桂花香淺淺淡淡夾雜在其中，增添了一分獨特的清爽氣息。

    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舒適得眾人直呼過癮。僅6塊錢一碗的小湯圓，單這份湯汁就能值這個價。

    這樣的情況下，再看看這沒餡的小湯圓，食客們也不挑了，拿著附帶的小勺子，一勺一個，稍稍張開嘴就能把一整個小湯圓完完全全包進去。

    當湯圓觸碰到牙齒的那一刻，綿軟的口感，陡一進口，就讓食客們眼前一亮。而隨著他們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小湯圓內里隱藏的滋味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

    “嗯？”

    江風眉頭一挑，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變得認真，將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舌尖的感受上。

    他平時沒什么特別的愛好，唯獨對“吃”這件事特別熱衷。

    本來只是閑著無聊出來元宵燈會逛逛，沒想到在大街上閑逛的時候，突然聞到一陣桂花姜茶的香味。直覺告訴他，這一定是一份難得的美味。

    憑借敏銳的嗅覺，順著氣味飄過來的方向，江風一馬當先，率先趕到了冬記的攤點前。

    “冬記......小湯圓？”江風看著緩緩飄動的帷幔一字一句念到，隨即他皺緊了眉，感到一陣莫名其妙，“......怎么是個賣湯圓的啊。”

    旁邊其他聞香趕來的人們同樣也是大為失望：“啊，原來只是湯圓啊，還以為有什么新奇小吃呢。”

    “就是啊，家里還剩幾包沒開封的湯圓沒人吃呢，湯圓有什么好稀罕的。”

    說這話的人一臉失望，搖搖頭正打算轉身離開，但卻因為離得近了，周圍四溢的香味更加濃郁，不受控制地直往鼻子里鉆，頓時，他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似的，站在攤點前根本邁不開腳步。

    旁邊有人已經吃上了，那人便想湊過去打探打探情況：“老哥，這湯圓好吃不？”

    誰知這位“老哥”就像沒聽到似的，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沉浸在美食當中，吃得一臉津津有味。周圍不斷傳來吞咽聲，把猶豫不決的人饞得直咽口水。

    算了，湯圓就湯圓吧，6塊錢也不是什么大價錢，沖這香味也要來上一碗！

    像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還好江風來得早，趁別人還在糾結，他果斷先叫老板來了一份小湯圓。

    接過湯碗，所有人的動作出奇地統一。首先得深深地吸上一大口香氣，閉上眼仿佛沐浴在春天的氣息中。接著，再搖頭晃腦地感慨兩聲，仿佛不這樣做就體現不出來自己聞到了香味似的。最后，才是把目光放在碗里的湯圓上。

    在江風看來，攤主擺攤賣這小湯圓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一件事。不說現在正值元宵佳節，湯圓并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單這碗里的湯汁這樣香氣逼人，就把一旁的湯圓對比得遜色了許多。

    何必呢？畫蛇添足。

    這樣想著，江風漫不經心地舀了一勺湯圓進口。

    ——當湯圓入口的剎那，江風臉上的表情一下呆愣住了。

    僅一瞬間的接觸就讓他感受到了這份湯圓的不一般，江風慢慢沉下心來，將全身的感官都放在了舌尖上。

    在牙齒的上下作用下，湯圓的q彈體現得淋漓盡致，湯團皮薄而滑、糯而不粘，口感絕佳。小湯圓煮了許久，表皮卻絲毫沒有松散開，緊緊地包裹著內里，圓圓滾滾的一整顆，吃起來軟糯有勁，十分爽滑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