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胡辣湯

    兩人一路狂奔出老街, 朦朧的夜色中，清涼的晚風在耳邊呼呼的吹。

    忍冬側過頭來看楚霜，跑了這么遠的路程, 少女依舊臉不紅氣不喘的, 清秀的臉上干干凈凈, 沒有一滴汗水。

    不愧是練體育的，她自愧不如。

    見楚霜還是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 忍冬指了指她手里抓著的那件外套，示意她趕緊把外套穿上。

    楚霜“哦”了一聲, 乖乖依言照做。

    “我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沒有吧。”

    楚霜想到了冬冬，這孩子在她們跑了的時候還在拿著那根冬瓜糖畫在別的小朋友面前炫呢。

    這時，一滴豆大的雨水突然落了下來，不一會兒，零星般的雨點便形成了密集的雨網(wǎng), 雨越下越大。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淋成落湯雞的兩人對視一眼，終于想起來她們忘了什么：

    ——那兩把放在臺階上的小雨傘！

    “……”

    “快跑！”

    兩人奔跑的速度比剛才還快，卻逃不過雨水的大范圍普攻。因為雨下得突然, 路上幾乎都是狂奔的行人, 原本靜謐的街道上, 在雨簾中，充斥著人們的大呼小叫。

    有個小女孩被mama抱在懷里，鬧著要下來：“mamamama，朵朵也要玩水水。”

    被mama拒絕后, 小女孩不樂意了, 她嘟起嘴巴, 生氣道：“只許大人玩, 不許小人玩, mama是壞人！”

    那可愛的模樣，一時間把幾個路人都給逗笑了。

    小女孩的mama終究是經不住她的鬧騰，把她放在了地上。

    一接觸地面，小女孩就興沖沖地奔向了一個早就瞄準了的小水坑，“啪嘰”一聲踩下去，她似乎得到了什么難得的玩具，笑得樂不可支。

    在一邊看著的mama無奈地攤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臉上卻隨著小女孩的笑聲浮現(xiàn)了笑意。

    忍冬跑著跑著，放緩了腳步：“這天氣還挺涼快，被雨淋還有著別樣的舒暢。”

    絕對不是跑不動了。

    “嗯哼？”楚霜也隨之停下了腳步。

    兩人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這時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水坑——

    “啪嘰”兩聲，兩個幼稚鬼對視了一眼，一同笑了出來。

    .

    快到面館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因為下雨，后街的店鋪只有少許幾家還在營業(yè)，向來喧鬧的后街在夜間顯得靜謐了許多。

    雨勢漸漸小了，一路上，只聽得到淅淅瀝瀝的雨聲，臨近冬記面館的時候，卻傳來一陣不小的說話聲。

    兩個慢悠悠走著的人疑惑地加快了腳步，走到面館一看，門口居然坐著、站著不少人。

    一陣風吹過，地上的白紙微微翹起邊角，原來是忍冬貼的告示被風吹落了下來。

    這些人里有來面館吃飯卻被雨攔住了腳步的食客，也有恰巧路過，在屋檐下躲雨的路人。

    忍冬開了門，將眾人都迎了進去。

    “冬冬，你先別招呼我們了，這雨下得大，你看你們衣服都濕了，快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常來吃面的劉奶奶叫住她。

    忍冬應了聲，給楚霜找了身干凈的衣服，叫她先去洗，她自己則進了后廚。

    大鍋里，濃白的湯汁正在嘟嘟冒著響，經過五個小時的燉煮，全羊骨的鮮味早已融入了湯汁中。

    去除了膻味的羊rou無疑是極鮮的，忍冬把鍋蓋一開，前堂坐著的人便聞到了這股香味，紛紛朝后廚探頭探腦：“冬冬又在煮什么好吃的啦？”

    忍冬笑著應了句：“煮個胡辣湯給大家暖暖身子！”

    得到了七嘴八舌的回應：“那我們可就等著啦！”

    將胡椒、花椒等二十多種香料加入鍋中后，鮮美的羊骨湯香味瞬間變得豐富起來，白胡椒的香味一飄過來，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忍冬將面團和好，放在一邊，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干衣服回來，面就醒得差不多了。

    做胡辣湯的面團和做面條不一樣，需要搓洗。

    在搓洗過程中，經過外力的不斷擠壓，面團慢慢變成了具有一定韌性、帶有彈性的面筋。拉抻成薄片下鍋，帶有孔洞的面筋，能更好地吸收湯中的滋味，多汁而富于韌性。

    切好的牛羊rou丁、干黃花菜段、海帶絲、木耳絲、粉條，忍冬把它們按順序下鍋，芡汁一倒，湯汁rou眼可見地濃稠了起來。

    最后十分鐘的收湯是做胡辣湯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忍冬得根據(jù)鍋中湯汁的情況適時調整火力，用外圈火滾，使得湯從外向內翻滾循環(huán)。這樣做能讓湯汁內斂融合，不泄湯、不分層。

    前堂坐著的各個食客，互相還在聊著天，心卻早已飛向了后廚的胡辣湯。

    見到忍冬出來，手上卻沒有胡辣湯的影子，不知誰嘆了聲氣。

    忍冬：……

    “誰幫個忙，一起把鍋抬出來？”

    在一堆舉手自薦的人中，忍冬叫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士。

    這次的售賣模式有些不一樣，類似于自助餐。因為雨夜聚集在一處也是緣分，忍冬便把價格設定成了28元/位，做的胡辣湯很多，大家都可以吃到飽。

    裝著胡辣湯的鍋一抬出來，麻辣鮮香的味道頓時彌漫了整間前堂，所有人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在下著雨的深秋，喝一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暖胃驅寒，別提有多舒服了。盡管所有人都很期待，但大家還是遵守秩序，一個一個排著隊舀湯。

    .

    李爺爺自小在河南長大，年輕的時候來到a市謀生，在這邊安了家后，他便很少回去了。

    聽到忍冬說要做胡辣湯，他內心的期待感比其他人都要強烈。

    迫不及待舀上一碗，李爺爺聞著胡辣湯飄散出的熟悉的香味，對故鄉(xiāng)的思念讓他不免濕潤了眼眶。

    胃里的饞蟲更是被勾了出來。

    碗里的胡辣湯十分濃稠，湯色呈靚麗的暗紅色，rou爛湯鮮，湯味濃郁。

    吃上一口，濃稠的湯汁入口順滑，胡椒的香辣味瞬間涌上鼻頭，香辣綿口，回味無窮。

    羊rou有嚼頭，吸滿了湯汁的面筋韌性十足。粉條是用紅薯粉手工制作的，經得起長時間的熬煮，吃起來柔韌爽滑，所有輔料的胡辣味恰到好處。

    感受著胡辣湯給胃部帶來的溫暖，李爺爺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喝完湯后，嘴里還滿是羊rou的余香，李爺爺已經想不起有多久沒吃到過這么正宗的胡辣湯了。

    “我還要再來一碗！”李爺爺?shù)穆曇糁袣馐恪?/br>
    .

    忍冬忙完從后廚出來，就看到楚霜正被幾個老奶奶拉著聊天。

    她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此時滿是不知所措，見到忍冬，她的眼睛一亮，低頭和老奶奶說了什么，馬上就朝她跑了過來。

    忍冬順手給她舀了碗胡辣湯：“怎么不先吃？”

    楚霜沒說話，接過碗放在桌上，又回來幫忍冬端了一碗。

    兩人找了個較偏僻的角落位置坐下。

    胡辣湯盛到碗里后，加上榨菜，淋上香油、香醋，喝起來粘乎乎、香噴噴的。楚霜喜歡吃酸，忍冬給她多放了點醋，湯汁的香辣中又多出了一股酸味。

    胡辣湯中的辣是主要特征，但這種辣不像吃重慶火鍋那樣辣得讓你跳腳，而是辣在嘴里，美在心中。酸在其次，喝湯時加點醋，辣中透酸，酸中有辣，再加上各種原料的綜合反應，香滑綿潤，吞咽之余有東西可嚼，十分滿足。

    楚霜吃得瞇起了眼，卻聽忍冬猝不及防地問道：“今天怎么突然跑出來了？”

    咽下口中的胡辣湯，楚霜心想原來在這等著自己呢，她低垂著眉眼，道：“就那些事兒唄。”

    語焉不詳。

    忍冬慢悠悠地問：“和室友關系不好？”

    “周明月這個丫頭。”楚霜咬牙。

    “人總是和與自己磁場相合的人走在一起，不合群不是什么問題，只是不合他們的‘群’罷了。”

    楚霜似乎很驚訝忍冬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道：“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努力跟她們做好朋友，畢竟人們在有矛盾的時候，總是習慣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你不會覺得我這樣獨、不合群不好嗎？”

    忍冬瞥她一眼：“你又不缺朋友，我為什么要勉強你。”

    “不過一言不合就消失可不是‘大人’所為。”顯然，忍冬還記著楚霜自詡為大人的事。

    說起這個，楚霜也自知自己沖動了，道歉道得干凈利落：“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等一下我給明月打個電話說一聲。”

    “嗯。”

    胡辣湯的湯汁濃稠，各種原料都煮得軟爛，很是好吃，尤其是這股騰騰升起的熱意，讓人感覺十分慰貼。

    “可惜今天沒有豆腐。”忍冬說。

    胡辣湯有種吃法，將半碗胡辣湯和半碗豆腐腦兒摻在一起，叫做“兩摻兒”。拿小勺稍微攪和一下，豆腐腦兒的細膩、清淡、微苦澀與胡辣湯的粘稠、酸辣、鮮香交替刺激，更增滋味。

    忍冬這句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邊上的李爺爺聽到，馬上附和道：“我還記得以前小時候，特別是在大冬天，一大清早，來上一碗胡辣湯，額頭上冒得都是汗喲，身子暖了，胃口也開了。”

    其他食客立刻加入了討論陣營：“胡辣湯配油條才得勁呢！”

    “對對對，把油條撕開泡進去，可以看著那金黃酥脆的油條被濃稠的深色湯汁慢慢浸潤，嘖嘖，那一口下去，簡直是暴擊！”

    “嘿，說到油條，我包子黨可就不服了。”

    “我覺得胡辣湯配蔥油餅也好吃啊！”

    “鍋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