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1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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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哭得渾身抽搐:“娘要我去王府,一定要我去王府……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我不想等到哪天回來,就再也見不到娘了……” 太醫道:“不管去不去,你何妨先答應她,讓她把藥吃了?” 小豆子哭道:“娘教過我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不能說話不算數,答應了我就得走!” 元墨深深嘆了口氣,將小豆摟在懷里:“小豆子很乖,你娘把你教得很好。你直管跟你爺爺去,哥哥答應你,一定好好照顧你娘,不管你什么時候回來都能見著她,好不好?” “娘不讓我回來,她要我就當她死了,忘了她,再也不要回來找她……”說到這句,小豆子肝腸寸斷,抱住元墨,哇哇大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什么王府,我只要我娘!長這么大,我只有我娘!” 古王爺看著哭得淚人兒一般的小豆子,再看看床上昏死過去的春娘,怔住了。 他自詡老謀深算,但這一回,事情同他想的,完全相反。 元墨將古王爺送到門口。 “王爺,人的地位或許尊卑有別,但人的感情不會?;蛟S您覺得尊貴之人感情也更加尊貴,卑下之人感情也更加卑下,但您看到了,春娘為了小豆子可以傾盡一切,不惜性命,事實上,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做的?!?/br> 風從樹陰下吹來,元墨輕聲道,“如果春娘真的死了,或是母子永世不再相見,只怕會成為小豆子心中永遠的痛處。以小人的愚見,小豆子回王府享福自然是好的,但又何必硬要他斬斷母子骨rou親情?說句該死的話,王爺您已是花甲之齡,就算再疼小豆子,終于離他而去的一天,等到那一天,春娘若在,世上不就還有一個人疼您的孫兒嗎?” 古王爺發出一聲長嘆,抱拳拱了拱手:“如此,便拜托二爺,多勸勸他們母子,只要能讓沖兒來王府,其他都好說。” 元墨長施一禮:“小人定當從命?!?/br> 十五天后,春娘恢復得差不多,乘上了前往揚州的商船。 她怎么也不肯留在京城,也不愿認姜其昀當干兒子,她笑著向姜其昀道:“多謝十七公子好意,但沒得壞了十七公子的名頭。” 元墨心中嘆息。 她是不愿自己的身份連累了小豆子的聲名吧? 小豆子終于肯去王府,并答應春娘好好讀書,乖乖聽話,這樣的話,明年春天就可以去揚州看春娘。 這是春娘和小豆子的約定。 也是元墨想出來的折衷法子。春娘不用以死成全,小豆子也不用放棄前程。 只是,他們母子朝夕相處相依為命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上船那日,小豆子來給春娘送行,身后跟著古王爺。 古王爺對這個孫子當真是疼到了骨子里,日日跟得寸步不離,生怕一個轉身,大孫子就不見了。 天氣炎熱,下人替小豆子打著傘,小豆子穿著極輕盈極涼快的綃衣,小小發髻上束著書生巾,嵌著塊極潤的白玉,臉上白白嫩嫩的,仿佛比那塊玉還要白些。 春娘這些日子為了趕他去王府,不是斥罵就是訓話,這會兒行將遠別,她拉著他的手,撫著他的頭,抱了又抱,親了又親,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放開手。 小豆子眼圈兒一紅:“娘,你等著我。” 春娘眼里含著淚,笑著答:“哎,我定然等著你?!?/br> “你要是死了,我就逃出王府,到街上去做乞丐,跳到這河里去做水鬼,總之我也不會好好活著——” “呸呸呸童言無忌!” 兩個人的聲音重在一處,春娘和古王爺異口同聲,臉上都是一模一樣的焦急。 春娘忙道:“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我還等著你娶妻生子,給我抱大孫子呢?!?/br> 古王爺不知是不是遙想到了那一幕,露出一臉向往的表情,向春娘點了點頭:“這么多年,辛苦你了?!鳖D了頓,又加了一句,“也委屈你了?!?/br> 春娘淡淡道:“沒什么好委屈,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最后看一眼小豆子,像是要把小豆子的模樣刻進腦子里,才一咬牙,轉身上了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揚州那邊一切已經打點妥當,平公公派了個得力的下人陪著春娘一道同去。 上船之后,春娘向元墨道:“二爺回吧,江南春天美極了,明年可以同小豆子一起來看我。” 元墨點頭,“是啊,江南的春天真的是美極了?!?/br> 她想她永遠都忘不了今年在江南度過的這個春天。 春娘低了一回頭,道:“二爺,尊卑有別,須得守住自己的心。” 她初初清醒時,發現姜家家主竟是當日那位“姑娘”,可是吃驚不小,再看到元墨成了“男寵”,更是擔心。 “我年輕的時候不信這個邪,可現在是什么下場,你也看到了。你眼下雖得寵,終不是長久之計,要知道為自己早做打算?!?/br> 元墨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br> 水載著船遠去,元墨心中一片悵然,回到姜家,在門口站住腳。 姜家的正門一共有五扇,朱漆銅釘,氣派非凡,但平日里不開,出入皆是走側門。 她退后兩步,端詳這座崢嶸宅院。 它像一頭巨獸,威嚴、高貴、美麗、奢華。 和她的世界,相去萬里。 “二爺您回來啦。”門上的人笑著行禮,“大毒太陽的,怎么還不進來呢?” 元墨點點頭,道:“替我跟平公公說一聲,家里有點事,我今兒先不去了?!?/br> 下人連忙答應著。 這辰光,紅館諸人大概都還沒起床,她回去也是無趣,便去酒鋪拎了兩壇酒,去找葉守川。 葉守川在縣衙后院有一間屋子,不過他常年在外頭辦案,這屋子用得不多,只有幾件簡單家具,椅背上搭著一件家常藍袍。 元墨在椅子上坐下,拍開泥封,喝了口酒,才發現自己忘了買下酒菜。 也罷,沒菜便沒菜吧。 她一個人坐著,一個人喝,等到葉守川回來的時候,兩壇酒已經只剩小半壇了。 “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讓人去告訴我一聲?”葉守川出外巡街回來,換旁人一定是滿頭大汗,他內功了得,看上去仍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一身官服穿在身上,益發顯出劍眉星目,十分精神。 元墨笑嘻嘻道:“師兄,別住這里了,去置辦個院子吧?!?/br> “我一個人,置辦了也是空著。” “置辦了就成個家唄?!痹f著,手在他面前一撐,“說吧,我那些姑娘,你到底看上哪一個了?只要你說出來,我身契銀子都不要,一定成全你們兩個?!?/br> nongnong的酒氣噴到面上,葉守川看了看酒壇子,皺了皺眉:“怎么一個人喝這么多酒?有什么事?” “沒事!”元墨“咚”一下又倒回椅子上,搖頭晃腦,“完全沒事!絕對沒事!” 這還沒事? 她喝酒向來是怡情用的,吃吃菜,唱唱小曲,劃劃拳,人越多越好,越熱鬧越好,葉守川還從沒見她一個人這樣悶頭喝過。 “是不是在姜家受氣了?還是……他對你做了什么?” 葉守川這話問得咬牙切齒。 他是后來才看到那份契約書,差點沒當場把元墨畫押的那只手給擰下來。 那哪是什么守庫的契約,根本就是一份元墨的賣身契。 這笨蛋三百兩銀子就把自己賣了! 他還把契約書給掌管刑名的師爺看過,想尋一尋有沒有什么空子可以鉆,師爺嘆道:“別說這封契約書是在姜家手里,就算是在一個叫化子手里,你也拿它沒法子——嘖嘖,真是滴水不漏!我干刑名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這么厲害的文書,這是誰寫的?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葉守川淡淡道:“姜家家主?!?/br> 師爺手一抖,差點沒捏住。 那份契約書在葉守川眼里,只有八個字: 圖謀不軌,居心叵測! “沒有……阿九待我挺好的……”元墨打了個酒嗝,眼睛有點發直,“就是……太好了……” 好到,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阿墨,你可知道他對你沒安好心?”葉守川擔憂,“再者一旦他知道你是女扮男裝騙了他,你可想過后果?” 說到這個,元墨就嘆了大大一口氣,抱起酒壇,往里喝灌。 葉守川便要去奪她的酒壇:“別喝了!你不能再留在他的身邊,實在太危險了!我帶你走,我們去找師父——”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府尹章天成的聲音:“……您瞧,就是這里了,小心臺階……” 章天成官威不小,能讓他這般做低伏小的人可不多。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章天成滿面笑容:“葉捕頭啊,來來來,快來拜見家主大人……” 話未說完,姜九懷已經邁了進來。 一進來,便看到元墨喝得醉醺醺,抱著酒壇不放手。 姜九懷聲音大寒:“怎么讓她喝這么多?” 葉守川臉上也是一片冷意:“我們師兄弟喝酒,同家主大人有什么關系?那份契約書可沒有規定阿墨不能同旁人喝酒。” 姜九懷冷冷道:“你信不信我這就加上?”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殺氣四溢,把個章天成嚇得半死。天爺啊,他還以為姜家家主和葉守川有私交,才會尋到門上來呢。 現在看起來,更像是有私仇! 怎么辦怎么辦?不會連累他的府衙吧? 他殺雞抹脖子給葉守川使眼色,讓葉守川服軟。 葉守川恍若未睹,只盯著姜九懷,眸子冷若寒冰。哪怕是面對再窮兇極的匪徒,章天成也沒有在葉守川臉上看到過這種眼神。 就在章天成以為家主定要大怒、府衙行將不保的時候,抱著酒壇的元墨開口了:“阿九啊,你來了……” 這聲音口齒纏綿,含含糊糊,那聲“阿九”尤其叫得章天成心驚膽戰,心說葉守川一個亂來還不夠,又多了個找死的,結果,家主大人的怒氣卻像是瞬間被什么戳漏了一樣,彎腰去奪元墨手里的酒壇子。 元墨立刻抱得緊緊的。 姜九懷:“松手?!?/br> 元墨可憐兮兮搖頭:“還沒喝完,不能浪費,都是錢?!?/br> 錢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