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平公公又陪著聊了好些家常，姜九懷才過來。

    一過來，便道：“平福，你下去?！?/br>
    這是想要二人世界！

    他的主子終于開竅了！

    平福眉開眼笑地離開，還把下人們都打發(fā)得遠了些。

    古凝碧暗暗打量姜九懷的神色。

    他知道了嗎？

    知道多少了？

    當(dāng)年的事無憑無握，她可以抵死不認(rèn)，殺元墨的事，她也可以推到府兵身上……

    “郡主可知道我為什么要讓平福走？”姜九懷的聲音同他的臉色一平靜而冷淡，聽不出一絲端倪。

    古凝碧的聲音有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碧兒不知，還請懷兄見告?！?/br>
    “這是看你多年陪伴的份上，給你留點顏面?！苯艖训溃叭裟阍俑覄釉徽撃銓λ鍪裁?，我都會一一從你身上討回來?！?/br>
    古凝碧咬了咬牙，抬頭的時候眼中一片水光：“我、我什么也沒做……昨夜事發(fā)太突然了，二爺從窗外闖進來，我的府兵以為她是刺客，所以才向她動手的，就算白一沒趕到，我也會命他住手的！”

    “郡主，你做過什么，沒做過什么，打算做什么，我并不關(guān)心?！苯艖训穆曇衾淙舯粠б唤z感情，“春娘的死活，小豆子的去留，古家的興衰，我同樣不關(guān)心。我會管他們，只因為一件事，他們和元墨有關(guān)?！?/br>
    古凝碧搖頭，眼淚落下來：“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為了能好好活下來！你也是深宅大院里長大的，難道你不知道……”

    “郡主，好好聽人說話?！苯艖汛驍嗨澳銘?yīng)該慶幸元墨沒事，不然的話，你今天在這里等到的就不是我，而是昨夜砍向元墨的那一刀?！?/br>
    古凝碧心痛如絞。

    他在跟她劃線。

    他的線，就是元墨。

    古凝碧淚如雨下：“是，懷兄，我知道了。”

    “知道便好。”姜九懷冷冷道，“你記著，沒有下次了?！?/br>
    他轉(zhuǎn)身便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一停：“郡主也該到了婚嫁的時候，我已心有所屬，郡主莫要再荒廢光陰了?！?/br>
    “懷兄！”古凝碧再顧不得，從后面撲上去抱住她，“我知道你喜歡元墨，可是你又不能娶她，你終歸還是需要一個妻子，我會扮好你的妻子，我再也不會動元墨了真的——”

    溫?zé)岬纳碜淤N上自己的后背，全身肌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陡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股熟悉的惡心之感油然而生。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討厭旁人的觸碰了，原來不是，原來他只是不討厭那一個人而已。

    他重重甩開了她：“郡主自重！”

    一面邁過門檻，一面已經(jīng)解下被碰過的外袍，擲在地上。

    夏日的外袍輕薄，因風(fēng)輕舉，翩翩而動。

    古凝碧腿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嫁給他，是她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希望。

    今天，這個希望當(dāng)著她的面，被他親手掐滅了。

    平公公遠遠地瞧見姜九懷擲衣離去，跌足長嘆。

    哎喲我的主子，你再怕再寵元墨，也不能娶個男寵??！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屋子里很熱鬧。

    沒良心站在床上，居高臨下和大王罵戰(zhàn)，尾巴不時掃到元墨臉上。

    元墨眼望帳頂，攤成一條死魚。

    “喵喵喵喵！”

    “汪汪汪汪！”

    狗同貓講，也不知吵個什么鬼，聽起來都十分義憤填膺的樣子。

    忽地，門猛地被推開，元墨側(cè)過頭去，就見姜九懷大步走進來。

    吵得正歡的一貓一狗瞬間改了調(diào)子，叫得格外情義綿綿，跟在姜九懷腳邊繞來繞去。

    元墨不由睜大了眼睛。

    他居然沒有穿外袍。

    明明之前來看她的時候穿的妥妥的啊。

    而且眉頭還緊皺，仿佛強忍著什么極嚴(yán)重的不適。

    衣衫不整、面色不愉——

    這是……被人非禮了？

    元墨還沒震驚完，姜九懷已經(jīng)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床邊，一把把她撈起來，摟在懷里。

    這是……被別人非禮完了，在她這兒找補回來？

    床上墊的是玉石編嵌的涼席，觸手生涼，元墨一上午就躺在這上頭，一面躺熱了就翻個面繼續(xù)涼，整個人躺得涼沁沁的，涼意一絲絲透過衣料、透過肌膚，滲透到姜九懷心里。

    那揮之不去的惡心感終于被驅(qū)散了，姜九懷輕輕舒一口氣，一時還不想放手，臉在她的頭頸間蹭了蹭，汲取一點涼意，口里問：“還不起，要賴到什么時候？八寶羹已經(jīng)冰鎮(zhèn)好了，再不吃就要全進元寶的肚子了?！?/br>
    這聲音就在元墨耳畔，低低的帶著一絲笑意，實在溫柔得不像話。

    元墨給他又抱又蹭的，頭臉都有點發(fā)熱，含糊道：“嗯嗯，你先松開，我這就起?！?/br>
    姜九懷便松了手，元墨剛坐正，元寶就跑了進來：“醒了醒了，春娘醒了！”

    “真的？”

    元墨大喜，一躍而起，外衣也來不及披，踩了鞋子就走。

    “衣裳！”

    姜九懷抓起她的外衣，追上去。

    走廊處，平公公手里搭著姜九懷扔了的那件外衣，一轉(zhuǎn)過拐角就看見元墨“嗖”一下從前頭飛跑過去，身上只穿里衣。

    隨即，姜九懷大步跟上，手里倒是拎了件衣裳，身上也是里衣。

    他在皇宮和姜家混了幾十年，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主子這種光天化日穿著里衣飛奔的景象。

    “都給我站??！”平公公大喝一聲。

    在平公公的強力干預(yù)下，兩人都穿上了外衣。

    姜九懷拒絕穿那一件，元墨便把自己的給了他，把他那件拿過來。

    、姜九懷重又給她訂做了一箱又一箱的衣飾，大多是照著他的衣料款式來。這兩件衣裳皆是同款，長短相差也不是很大，一件淡青，一件淡藍，皆是大袖長衫，衣帶當(dāng)風(fēng)，清淡飄逸，入目一片清涼。

    平公公看著這樣兩道修長人影在朱欄間遠去，只覺得賞心悅目，甚是般配。

    咦——不對！

    他迅速糾正自己，哪能跟一個男寵般配？他家主子是要娶正妻的！

    王府有兩名太醫(yī)，住在西院，為了便于救治，春娘便安置在西院，離后院有一段距離。

    元墨和姜九還還沒走到，一名下人飛快走來，回稟：“古王爺來拜，已到廳上了?！?/br>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這是來要人了。

    古王爺和姜九懷品階一樣，都是親王，雖說古家遠不如姜家勢大，但古王爺大上兩輩，姜九懷少不得還是親自去見。

    能忍到將近中午，而非一大早或是連夜上門，已經(jīng)是古王爺極盡忍耐之后的禮數(shù)。

    古王爺?shù)膩硪夂芎唵危犝f春娘病重，畢竟春娘是古王府的人，他特來接春娘和古沖回府。

    姜九懷的答復(fù)也很簡單，正因為春娘病重，所以不便挪動，古沖要在病榻前盡孝，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

    兩人正說僵了的時候，元墨走來，向古王爺深施一禮：“王爺要見小豆子，請隨小人來吧?！?/br>
    古王爺跟著元墨去西院。

    元墨在前邊引路，身段修長，氣質(zhì)清朗，怎么看不像一個以色媚人的男寵。古王爺不由想起了古凝碧。

    在他進姜家的時候，古凝碧剛剛出來，臉色神情雖是自若，但仔細一看，還是看得出眼角微紅，似是哭過。

    “孫女有負爺爺所托，讓爺爺失望了?！惫拍痰吐暤?。

    旁人家門前，他也不便教訓(xùn)孫女，只得將惱意放在肚子里，吩咐她：“回去再說?！?/br>
    他對古凝碧最大的期望，就是她嫁給姜九懷。

    姜九懷拒絕她，就因為這男寵么？

    哼，卑賤之人自然是不擇手段，什么風(fēng)光霽月全是裝模作樣，背里地還不知道怎么妖妖調(diào)調(diào)迷惑主子。

    好比那春娘，為了留住他的沖兒，竟連砒霜都服得下。

    “我不要！我不要！”

    剛走進西院，便聽到小豆子的哭聲。

    古王爺臉色一變，急急大步進門。

    才踏進門檻，“嚯啷”一聲，藥碗便砸在了地上，瓷片四濺，藥汁橫流，春娘在枕上，雖虛弱卻是咬牙切齒，指著小豆子，“你不聽話，這藥我便不喝了?！?/br>
    古王爺見小豆子哭得滿面淚痕，已是心頭火起，再聽得這一句，勃然喝道：“賤婦爾敢！你不過區(qū)區(qū)一條賤命，死便死了，竟敢要挾沖兒，毀他大好前程，當(dāng)真無恥！”

    一面喝罵，一面去摟小豆子。

    哪知小豆子拼命掙開他，哭道：“我不要！我不要！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見你了！我再也不會去你家了！”

    古王爺這一下氣惱，非同小可，差點氣暈了過去，不舍得惱孫兒，一腔怒火直瞪著春娘：“賤婦！你便是這般教兒子的嗎？由他跟著你吃糠咽菜，看著你做皮rou買賣養(yǎng)活他！虎毒尚不食子，你卻要親手毀了他，簡直是禽獸不如！”

    “小豆子你、你怎么這么不聽話……” 春娘原本就十分虛弱，急惱攻心，登時暈了過去。

    太醫(yī)正拿著針囊進門來，見此立馬又是診脈，又是扎針，向小豆子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知事？交代你順著些你娘，讓她喝完藥我好替她行針，怎么又把人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