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鸞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跳出光屏，按下遙感定位器。一道若有若無的紅色激光從手表邊緣向著太空里的空間衛星射去。

    ‘啪’，她麻利地關上表盤蓋，雙手抱在月匈前，一只手下意識撫摸這自己的臉頰。忽然感到身邊一道目光朝自己投來。

    她回頭看到云沃正張著眼睛，一幅迷茫的樣子看著她。一手扛著大大的皮包，一手插在口袋里，就像來往于星際間的走*私客在陌生的街頭麻木觀望來往行人。

    佩鸞忽然覺得云沃的表情特別好笑。不由瞇起眼睛呵呵笑了起來。

    看到老板笑云沃自然也不能繼續板著臉了。他也跟著干笑一聲。抬起頭，陽光照在臉上，他皺眉躲避著往眼睛里面鉆的光芒。

    忽然頭頂陰了下來。他將目光從頭頂的花傘面收回。

    “謝謝。”

    佩鸞手執花傘為他遮蔽陽光。

    “受不了陽光？”

    云沃點點頭，疲倦地搖搖頭。“我最羨慕的就是能像別人一樣躺在太陽底下瞇著眼睛曬太陽，不用躲避在陰冷的角落。”他伸出手，好像波動水面一樣在陽光里拂動。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

    “我要去行政區找這一個朋友，應該說是我父親的朋友。”她抬起頭，望向天邊。

    “你和洪波他們先去酒店。”

    “不用我們陪著你嗎，萬一有人對你不利怎么辦。”

    佩鸞眉毛一揚，冷笑說道。“這里是母星，可不是外太空”

    天邊劃過一道光影，沖著佩鸞的方向飛來，一輛黑色飛行器從天邊向他們這里飛馳。在佩鸞面前劃了個圈兒然后緩緩停住。

    她看一眼云沃蒼白的臉色，口觜角動了動，登上飛行器向行政區飛去。

    直到她的飛行器消失在天邊，云沃才收回目光。洪波的大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先走吧。別看了。”

    云沃撇撇口觜，嘖嘖感嘆著。

    “遙感飛行器，核動力引擎，百分之八十重力抵消，嘖嘖，真想上去駕駛一下。”

    忽然又覺得洪波的眼神有些不大對，滿是唏噓胡子茬的大叔臉竟然有了幾分十分符合大叔身份的猥瑣之意。眼神飄忽卻帶著幾分鼓勵的意味。

    “你不要想歪了。”

    “沒想歪。”他趕緊解釋。

    云沃不禁好笑，“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呀就沒想歪。”

    “你說什么你自己知道，放心，你的心思大家都了解，沒什么好掩飾的，年輕人嗎，雖然佩鸞的性子冷漠有點兒難度，但所謂烈女怕纏狼，小伙子，加油，叔支持你。”他老手在云沃肩膀很是肯定地拍了拍。

    云沃還待解釋幾句，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就比如一個平民小子被誤會愛上了隔壁的賣花丫頭，這是有人信的，可如果別人說他愛上了暗星人的公主，恐怕除了當成笑話聽沒人會相信，就算相信又能怎樣。

    他固執地認為自己的世界就像廢棄星上的一灘死水，天鵝永遠不會在其中嬉戲，一邊自怨自艾著命運的不公，一邊又頻頻向著灰暗的天空投去自己悵惘的目光。

    吸著母星溫煦的空氣，云沃立在陽光里，雖然討厭太陽對皮膚的灼傷，但他還是將傘收好，仰頭迎向光明。

    “快走吧。”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淡淡的不耐煩。

    溫莉提著包從云沃身后冷著臉走過去，還故意重重撞了他一下。洪波無奈地笑了。

    聞著她身上帶過的香風，云沃暗罵這小妞。總有一天叫你好看

    一行六個人中除了云沃看樣子其他幾人都是來過母星的，沒有像他一幅鄉巴佬進城的樣子，這里沒有首都星繁華，卻很有味道。

    有一種建筑屋頂如同飛起的羽翼，四角斜向上翹起，上面還雕滿異獸。這是古華夏人的建筑風格，云沃讀過華夏人的古籍。他很想到里面去看看。畢竟他自己也是個華夏人。

    長安筆直大街四通八達的市區，聳立著一片華夏人建筑顯得那么孤獨而鶴立雞群，與高樓林立霓虹閃爍的鳥籠式建筑格格不入，異類而突兀。

    陽光垂下，在熱帶雨林植物的包圍下，那片建筑依然執著而堅韌地守衛著一個文明最后的印記，想要在這炎熱世界回望紀元前那份黃云白日熏的秋意來。

    云沃心中大慟，目光在那片建筑上一掃，只看到幾個大字寫在牌匾上，‘紫禁城’

    這是后人為了幾年一個文明古老的意韻而復制的建筑，盡管虛假，卻足以讓那些年老的民族主義者淚下，并愉快地交出口袋里的錢。

    溫莉走在最前，她性格有些內向，很少說話，走的很快很快，將左顧右盼的云沃拉在身后，她冷著臉，眼神默默，皮鞋在地上發出咄咄的聲音，發現云沃落在最后，她臉上忽然浮現一種氣惱。蹙起眉，站在那里回頭等著他。

    云沃還在老神在在地觀光著這里的熱帶風格。看到溫莉冷眼瞧著自己，眼神隨著自己的緩慢步伐越來越不耐煩。他趕緊快步走上去。

    到她身前時還呲起牙對她笑了一下。

    溫莉沒笑，卻也沒有說什么。

    地球行政區的守備軍府就在長安城最中心最繁華之地，一座高大的建筑，尖頂圓墻，外部雕琢了繁瑣的女神像，漆成淡金色的圍墻有種紀元前清真寺的風格。

    一個中年的亞特蘭蒂斯人坐在守備軍府庭院里那株椰子樹下的圓桌上，桌上擺著熱帶飲料，碳烤食人魚，清蒸猛犸鼻，中年人看上去十分具有富貴氣，膚色淡白，氣質雍容。

    亞特蘭蒂斯人與人類外觀十分相似，除了耳朵后有曾淡淡的鱗片，頜下有一條腮線，腳趾中間有蹼外幾乎就是人類的樣子。他們自己說他們是地球古代人類文明，經過地理大變遷原本生活的世界沉入海底，數萬年他們才進化出現在的樣子。

    “斯科特將軍，我謹代表蕾莉亞委員向您表示問候。”

    他對面坐著一位面容冷艷，氣質如雪的女子。

    斯科特微微一笑，向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桌上一杯熱帶飲料細心地放在她面前，“我有些年頭沒有回去首都星了，也不知道現在那些老朋友們過得怎么樣，蕾莉亞她還好嗎？是不是依然那么漂亮。”

    佩鸞笑道，“委員自然是氣質出眾，風華無雙的，不過她也常常懷念總督和他們一起在中央大學的日子呢，委員還常常提起說斯科特將軍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具有憂國情懷的，也是最敢于和不公之事正面作對的。”

    “叫我斯科特就行了，當年我和你父親是忘年交，也曾聆聽過他老人家的教誨的。”

    斯科特眉宇間閃過一絲黯然，搖頭笑道，“空有憂國情懷，卻無輔國之才，只能對著新聞吐口水罷了。”

    “當年我們幾個發現宏愿，要憑著自己的力量改變聯邦，可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李程那家伙被發配到半蠻荒星當什么校長，我被調到母星當這個守備軍司令，也只有蕾莉亞還在首都星，為了我們當年的理想奮斗著，說來我們兩個男人倒不如她這個女人了。”

    佩鸞笑道“將軍何必如此自謙，母星是聯邦的精神家園，更是聯邦極力保護的大后方，歷代總統大多是從母星出去的，將軍正值壯年，一定是大有可為的。”

    斯科特仰頭一笑，臉頰兩側的腮縫翕動幾下，對佩鸞笑說。“你倒是會說話，可惜呀。”

    他嘆著氣，將杯中飲料一飲而盡。

    “我是個軍人，是個戰士，戰士應該在的地方應該是戰場，可母星這里呢？這里太平靜了，戰士在這里只會被繁瑣的生活漸漸腐化，侵蝕，最后變得和那些端著咖啡大腹便便的政客們一樣，無能而笨拙。”

    “可很多人都很羨慕您呢，說您肩負著母星守衛的神圣任務，這是個莊重而值得自豪的不是嗎？”

    “在很多人眼里，我們母星守備軍擔任著守衛地球的任務，當然，這很重要，畢竟這棵小型星球是人類和亞特蘭蒂斯人的發源地，然而如你所知，聯邦將這里看的很重要，重要到任何不明行星，哪怕只是顆幾公里直徑隕石，只要軌道經過地球，那么不論它會不會給母星帶來什么影響，都會在太陽系外被火星方向發出的反物質彈直接摧毀。”

    “所以母星大氣內根本不會有什么戰事，就連星際異形都無法靠近這里，我們這十幾萬母星守備軍便顯得多余了。”

    “除了母星總督外，任何到這里任職的官員，都等于變相流放。我的話你明白嗎？”他看著佩鸞，神色凝重而傷感。

    佩鸞思襯很久，對著斯科特默然無語。終于抬起頭看著他。沉聲說道。

    “那斯科特將軍不想回到首都星圈的政治中心了嗎，不想實現您年輕時的夢想，不想改變這個越來越陳舊，腐化的國度嗎？”

    “如果這個世界不能如心中所想，那邊改變它，直到成為心中構思的天堂。“佩鸞直視斯科特的眼睛，”這是紀元前某位革命家所說的吧。”

    “那個革命家死于戰斗，被執政者以叛國罪處死的。”

    斯科特有意無意說。

    “可戰士就該死于戰斗，死在戰場，不應死在床上，您說呢？”

    斯科特沉默了，手指握著酒杯，漸漸握緊，握緊。

    母星的風輕輕吹過，熱帶植物葉子發出沙沙一陣聲響，陽光漸漸垂了下去。

    “五十三區或許早就該從聯邦中剔除了。”斯科特眼中光芒一閃。

    云沃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這得分場合。例如在人類文明發源地他可不想在酒店里一直對著窗口發呆。

    在得知這一天都沒有其他行動后，云沃走出酒店，打算去那片古華夏建筑群里面看看。剛走出轉動大門，一亮銀黑色低空飛行器攔住了他的去路。

    一個緊身皮衣，紅發藍眸的豐滿女郎從里面走出。

    豐滿的身材在他眼前一晃，云沃忽然有種警覺感，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帥哥，你好呀。”那個女郎湊上前在云沃臉上輕輕一抹。云沃驀地打了個顫栗，好像那只白膩的手上戴著電光一般讓他頭法差點豎起來。

    還沒等反應過來，女郎已經走到門口，回頭還對著云沃來了個飛口勿。然后對著耳邊傳訊器說道，

    “我這就去見她，相信她不會拒絕的。如果拒絕，那就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