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他心里，總是留了一個位置給設計。

    那是他畢生的夢想，是被生活磋磨也不曾褪色的心上瑰寶。

    梁瑄有些緊張，他攥了攥手掌，抹去手中的汗，從抽屜里拿出從設計部借來的數位板。

    筆尖懸在半空許久，不敢落定。

    他緊張地抿了抿嘴唇，視線落在沈珩遒勁的簽名上。

    仿佛只要看到那兩個字，就能給予他無盡的勇氣。

    梁瑄眼眸凝沉，手腕下墜，筆尖在數位板上縱情寫畫。

    初時筆觸凝滯不堪，畫不成形；他干脆放任自己徜徉寫意，反而勾出獨特風格。

    他為生計所迫太久了，這些年來，第一次全身心投入賺錢以外的東西，他幾乎滴水未進，目不轉睛，興奮又害怕，不想讓時間走得太快，想讓自己留在這一刻更久一些。

    直到桌上的內線‘叮鈴鈴’響起。

    他猛然停下了畫筆，意猶未盡地揉了揉發酸的脖頸，抬手接起了電話。

    “市場部梁瑄。”

    “看來梁總監還沒想好。”沈珩低沉的聲音順著電波傳進了梁瑄的耳畔，似乎帶了絲調侃。

    梁瑄輕笑。

    “當然。重大決策不當日做，睡一覺再決定，不是商場上常用的冷靜期嗎？”

    “嗯，說得對。”

    “沈總有事？”

    “嗯。”沈珩似乎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一天都沒吃飯，你胃不疼了？”

    不說還沒事，沈珩一提，梁瑄胃里像是針扎一樣的疼格外準時地彈了起來。

    梁瑄右手按著胃，無可奈何地打著圈揉著，臉色白了兩三分，低喘著笑了。

    “沈總，您的嘴是開過光嗎？”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

    “去喝粥嗎？”

    “好。”

    “樓下見。”

    梁瑄掛了電話，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席卷全身，他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殘陽耀眼的天空，仿佛橘子汽水灑滿了半邊天，連空氣中都帶著幸福的味道。

    他輕輕彎了眼眸，剛要起身，可胃里劇烈一疼，他眼前一黑，腿失了力氣，壓著胃就痛得蜷著蹲在了地上。

    不是痙攣的疼，卻疼得幾乎要讓他掉下眼淚來。

    他去夠止疼藥，卻又落了一地狼藉。

    他用力嚼碎清苦的止疼藥片，雙手用力擰掐著胃，直至要將他身上的襯衫絞碎。

    他悶哼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任由自己在冷硬的地面上肆意翻滾。

    他意識有些渾噩，不知道過了多久。

    疼起來，連時間都有些扭曲。

    說起來，下午好像收到了體檢報告的結果，還沒來得急看。

    他昏昏沉沉地想，忽得凝了意識。

    對了，沈珩怕是等急了吧。

    梁瑄白著臉，勉強提了口氣，濕涼顫抖的手扒著桌角，想要起身，兜里的手機輕輕搖晃起來。

    他以為是沈珩的電話，可看來電姓名，卻是陳晉。

    “...喂？”

    “梁瑄！！唔...千萬別來...”

    說著，電話就被奪走，換上了一個冷硬的男性聲音。

    “你是梁瑄吧。”

    “是。你是？”梁瑄意識到事情有不對，努力穩著聲音，冷淡道，“你是誰？你要做什么？”

    “你欠款沒還上，你爸剛把你媽抵押給我們了。我過來一看，才知道她是個瘋子，根本沒錢，晦氣。”那人嗤笑，“我拿了點利息走，記得，如果下次再逾期不還，拿走的，就不只是這點東西了。”

    說著，電話就被無情地掛斷了。

    梁瑄周身如墜冰窟。

    他瘋了一般地沖出了辦公室，連外衣都沒穿。

    沈珩站在樓下，斜倚在車旁，等了許久也不見梁瑄下樓，正準備上去尋他，可驀地看見梁瑄單薄的身影自樓內狂奔而出。

    沈珩剛要笑笑朝他招手，可梁瑄卻失魂落魄地跑向了遠處，竟是沒有看見他。

    “梁瑄。”

    沈珩快跑兩步，才將梁瑄抓了回來，正要詢問，卻對上梁瑄失神散亂的雙眼，那雙眸子里寫滿了無助。

    “怎么了，告訴我。”

    沈珩用力攥著梁瑄發抖的肩，聲音低沉有力。

    梁瑄看著沈珩擔憂的視線，終于喚回了幾分意識，接著，胸口的酸澀盈滿，眼淚漸漸攢滿了眼眶，終是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沈珩沒見過梁瑄這樣的崩潰無聲落淚，心疼得險些窒息，他用力將梁瑄抱進了懷里，沉聲給他力量：“梁瑄，我在這兒，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梁瑄已經站不住了，全靠沈珩有力的手臂撐著自己。

    他拼死抓著沈珩的手臂，用祈求顫抖的聲音說道：“求求你，帶我去找陳晉，求你...”

    聲音漸低，意識逐漸墜落深淵，竟是直接暈在了沈珩的懷里。

    沈珩動作瞬間停滯。

    他垂眸看著梁瑄臉上的淚痕遍布，攥緊了拳，將他打橫抱進了車里。

    沈珩坐在駕駛室里，手抓著方向盤，另一手用力扯松了領帶。

    他看著梁瑄昏睡中也緊皺的眉頭，用力壓下心口的火氣，幾分鐘后，一腳油門重重踩到了底。

    第18章

    本該暢通無阻的路上偏偏出了事故，警示燈在街中央一閃一閃，阻了無數人的歸心似箭。

    沈珩趁著又一次紅燈，輕輕拉開車前儲物箱的吸鎖，從里面拿出一張退熱貼，撕掉透明塑料膜。他指腹捏著沁著涼意的高分子凝膠，另一手輕輕撥開梁瑄細軟的劉海，極小心地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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