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學不學 第68節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 第48章 過往(下) 許是風有點冷了。 江醒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手往紀煦掌心鉆了鉆。 他有點記不得當時自己是什么反應了, 只能想起來,他在進入蘇家之后,很快, 阮女士就和蘇叔叔結了婚。 他也被人換上小西裝—— 那是他那兩年,穿過最貴、最體面的衣服了。 他站在角落里,聽著周圍的祝賀和禮儀誓詞,周圍都是笑臉,他第一次覺得很孤單。 小孩子其實很敏感,江醒又早熟,能清晰的察覺到,每個人藏在虛假笑意下對他的不歡迎。 尤其是逢年過節去蘇家的老宅,蘇家妯娌以及蘇老太太, 沒少在暗地里說些刺耳的難聽話。 他都忍著,不惹事, 不給mama添麻煩。 江醒:“……有一次,蘇叔叔哥哥的兒子,蘇堯,他罵我媽……總之一句很難以入耳的話,我跟他打了起來。” 紀煦忍不住道:“打贏了?” 江醒笑了笑:“輸了, 我那時候很瘦, 被壓在地上打, 但是他也沒好哪去, 被我打掉了門牙,我媽趕過來,那時候她懷孕了, 還被蘇堯推了一下, 蘇堯被蘇叔叔揍的大哭。后來……我就去學了散打。” 他沉默一會,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初中的成績很好。” 紀煦:“我信。我同桌這么聰明,初中成績好那是理所當然的。” 江醒搖搖頭。 初中的時候,他有過一段挺拼的日子,發燒也要堅持刷題做筆記,拼到陸飛承都看不下去怕他猝死,拉著他去吃飯看醫生的程度。 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嫉妒,一種很丑陋的情緒。 阮女士生下孩子之后,一直為之奮斗的事業也暫且擱置了,江醒起初還不覺得有什么,后來,他看著那身上和他流著相同一半血的弟弟meimei,享受著完整的父愛和母愛—— 遲來的叛逆期忽然就來了。 他想讓阮女士多關注他一點,他其實有點怕mama被搶走,怕家沒了之后,自己身邊唯一的人也沒了。 所以他才開始瘋狂學習,企圖用成績獲得關注。 但是完全相反,他越來越優秀,阮女士就好像越來越放心他,繼而被忽視遺忘的感覺,就越來越清晰。 他跟阮女士之間的爭吵,就越來越多。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變成了很多人口中‘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樣。 紀煦:“那后來呢……你為什么轉學,成績又怎么變成這樣。” 他右側口袋里的手機微微閃爍,一直保持著通話的界面上,寫著[未來岳母]這四個字。 —— 蘇家。 阮秋意把自己關在了臥室里。 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準備明天過春節穿的禮服,也沒有挨家挨戶打電話提前祝賀。 她靜默在桌邊,眼眶通紅,手機里傳來自己兒子清晰而平靜的聲音。 那是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的話。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她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孩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 手機里,江喃醒還在慢慢說:“那是初三剛開始的時候,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叫蘇堯的人嗎?” 紀煦:“嗯,記得。” 江醒:“我跟他同一個學校。他靠著關系,也進了重點班。” “蘇堯行事張揚,被蘇家寵壞了,他一直看我很不順眼,處處針對,陸飛承一直在我身邊幫我。” “后來有一次體育課之后,我提前結束訓練任務,去教室拿放學后學生會的值班表,到下午的時候,蘇堯說,他丟了一個很名貴的手表。” “……他們在我包里找到了那塊手表。” 他只是個很普通的初中生,或許比別人聰明一點,但生活不是小說,沒有什么提前發現反打臉的橋段。 江醒想起來那天。 手表在他包里找出來的時候,班里人不敢置信的眼神。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冷了。 他還記得蘇堯笑著把表拿過來,說:“不就是塊表嗎,你要是缺錢,跟大家說一下,我們可以弄一個集資。” 蘇堯說:“現在這樣不弄得很難看嗎?對不起了兄弟,這塊表對我挺重要的,所以才用了這種方式,你別放在心上。” 他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忽遠忽近,眼神里的惡意和快活簡直要溢出來。 那件事在蘇堯的推動下,一天之間就傳開了,鬧的很大,江醒被請了好多次辦公室,他甚至聽見‘要不是他成績好,早就開除了’這種話。 甚至蘇家也知道了。 他沒辦法證明自己的青白,蘇堯的mama冷嘲熱諷,是阮女士死死護在他面前,往日的溫和全部撕破,和人對線的時候激動而護短。 “江醒是我兒子!我就是不相信他偷東西!” “就算是東西是從他包里拿出來的,我也不信!江醒是我看大的,他什么性格我最清楚,我今天就把話放這里了。” “我阮秋意,是你們蘇家老三求著,過了正門的兒媳婦,我能和你們好好相處,但是你們要是想動我兒子,你也別想安寧!” 蘇堯的mama被氣的夠嗆。 江醒第一次見阮女士發這么大的火。 他扯了扯阮女士的手,忽然就不想計較了,說:“媽,別氣了。” 好在蘇堯中午把手表放進江醒包里的時候,隔壁班有個晚走的女生看見了,站出來給江醒做了證。 蘇堯被轉出了重點班,或許是后面有人插手,事情被壓了下去,江醒未曾得到一句道歉。 江醒頓了頓,接著說:“我那時候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不想計較,不想回憶。想著趕緊長大,我是男孩子,男孩子要保護mama的,不能老是被mama保護。” “但是……” 江醒低下頭,眼眶周圍浮起一抹淡紅,握著紀煦的那只手,不自覺用力。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借著這個動作掩飾情緒波動。 紀煦抿唇,心疼的捏著他的手腕。 “但是,蘇堯被轉出重點班的第二天,我躲在樹后面,看見了mama去找蘇堯的mama彎腰道歉……”江醒語氣茫然。 為人子女,一輩子最看不得的,大概就是父母離世,以及父母對著為了他們,對別人卑躬屈膝、忍受委屈。 更何況,是十幾歲正年輕,未經過社會磋磨,自尊心和驕傲也更強的男孩子。 他明明沒有做錯,手表不是他偷的,為什么還要道歉。 “我不明白,所以我沖上去問了,和她大吵了一架,我出去冷靜了很久才回家,回來的時候,聽見劉叔在和別人說話。” “……我聽見他們說。” 他們說,蘇家這位外姓少爺,太顯眼了,拼命學習的勁頭和成績,碾壓了這一輩所有的蘇家子弟。 他們說,蘇家不是非黑即白,有太多陰損手段讓這江小少爺出這樣那樣的意外,尤其是眼里向來容不得沙子的老太太。 他們說,江小少爺越優秀,夫人在老宅受的刁難恐怕會更多啊。夫人想護著江小少爺,難吶……哎,尤其還出了二房蘇堯手表這件事,聽說了吧,夫人還是去道歉了。 江醒背靠在墻邊,躲在陰影里,低著頭。恍然間,他第一次認識到了成人世界的復雜利益和殘酷。 …… 紀煦無聲吐出一口氣:“……那你為什么不好好和她說呢。” “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本來就是mama護衛不是嗎?我成為她的驕傲,而不是累贅。” 江醒:“但如果……驕傲不能保護她,我也可以放棄。” “她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這個家庭不歡迎我,我離開,她會過得更好。” …… 另一邊,阮秋意捂著嘴巴,早已經泣不成聲。 所以,這才是江醒初三成績忽然下滑、打架逃課一向不落的原因嗎。 甚至于后來,江醒一次次轉學,選擇的學校離海市越來越遠,也是為了保護她這個沒用的mama。 可是,她一開始同意嫁進蘇家,也是為了給小醒一個好的環境。 那次生日江醒受傷之后,她是真的怕了,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是那刀砍在江醒的脖子上,心臟處,她該怎么辦,她看見的,是不是就是自己孩子冰涼的尸體了。 但后來為什么就變成了這樣。 …… “這次吵架,就是因為我離開蘇家的事。” 蒼遠的天空依舊灰蒙蒙,耳畔的風卷起遠方的雪粒,落在圍巾上,融化成水,轉瞬消失,無聲無息。 這里就是他六歲到八歲這兩年,和阮女士住的地方。 江醒看了良久,臂肘撐在腿上,低下頭,看不清神色。 紀煦悄悄掛斷了電話。 他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攬在了江醒的肩膀上,輕哄道:“沒事哦,你男朋友很強的,落下多少課我都能給你補回來,我們一起學,我都陪著你。” “……” 江醒看了眼自家男朋友自信的眼神,噎了下,有點沉悶的心情頓時散了不少。不過這是好心,他沒打擊紀煦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