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君歡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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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時的封后大典,無比端肅的事,皇后卻沒了身影。何其荒唐的一件事!意識到這件事的朝臣們,連禮儀都顧不得,側身紛紛議論起來。對這個不知輕重,任性無德的女子譴責過后,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另一點。 以新帝的手腕,這個讓他蒙受奇恥大辱的女子,下場會是無比凄慘吧。 可魏知壑依舊望著遠方,縮在袖中的手輕輕顫抖,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 站在一個不甚起眼的地方,魏知易輕咳了兩下,仰頭冷眼看著這個孤立的帝王。眼底深處的笑快要藏不住,只覺無比的舒爽暢快。他自得的摸著袖角,愉悅的瞇起眼睛,欣賞著魏知壑的每一個表情。 拂笠終于去而復返,蒼白的面容上,眼睛里滿是慌亂。一時間管不得虛禮,他快步到了魏知壑身邊,伏低身子卻說不出話。 “怎么了?”魏知壑眼睛木然轉動,看到他的瞬間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厲聲逼問,“她是不是突然生病了?” 他神情憤怒,可眼中的那一絲慌亂卻清清楚楚,拂笠費力吞咽一下唾沫。“陛下,出事了。” 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遲緩了,魏知壑看著拂笠的嘴動了,聲音卻是繞了個圈才悶悶傳了進來。雙眼干澀至極,他低著頭輕輕眨了一下,錯手推開拂笠,魏知壑轉身飛速向朝鳳宮的方向奔去。 “陛下!”高林錯愕的看著他的背影喊道,現在典禮未成,怎么能這樣隨意離開。 可魏知壑卻連頭都沒回,冕旒晃動著割裂他的視線,他竟直接取下頭上的冕旒冠。玉石碰撞,破碎的玉珠滾落一地,映照出一片殘碎的浮光。 所有的聲音與人影都被魏知壑隔離在外,他大步朝著朝鳳宮跑去,逐漸看見了停留在門口的儀仗。 是他曾經對她開玩笑,暗自承諾過的所有尊榮。 宮人們嚇的跌跪在地上,誰能想到,面前這個頭發凌亂的人是新的天子。 仰頭看著面前的宮門,魏知壑乍然停下了腳步。他緊盯著面前的門檻,卻突然覺得邁不動步子。茫然的伸手整理一下頭發與衣領,魏知壑終于走了進去,“秦安!” 滿宮跪著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夠應答。 “秦安,你今日闖了大禍,朕要治你的罪。朕要將你下獄,朕會把你所有在乎的人關押起來,在你面前殺了他們。”口中是習慣性的威脅,魏知壑踉蹌著走過朝鳳宮的每一個地方,一個慌亂的宮女不小心撞到了他。 本就不穩的步伐,猛地趔趄一下,魏知壑用手撐住一旁的窗欞,手掌卻被鋒利的邊緣劃破,鮮血蜿蜒滴落。 小宮女嚇傻了,癱軟倒地,本以為死期已至的她僵著脖子,卻不經意見看到了魏知壑的臉。 不安、無措,一切與他不相及的神情此刻都毫不掩飾的出現。 魏知壑壓根沒注意到這些,他只急切的看過了這一片,依舊沒有秦安的身影。“秦安,我依舊可以寬恕你,只要你現在出來,我什么都不計較!” “秦安!” 再恢弘的宮殿,卻原來也不過是方寸之地。魏知壑找遍了每一寸地方,也只是怒喝一聲。佳人的身影,就像是青煙般消散無蹤。細細密密的痛楚從心口蔓延出來,扯痛著他的心臟。 魏知壑無力的跌坐在地,依舊不斷找尋的目光,停在了不遠處的皇后禮服之上。金線熠熠生輝,南珠燦若星辰,華美的禮服安靜的掛在衣架上。 明明昨日她答應過,愿意成為他的皇后。她還主動親吻過自己,他還給她梳發。目光轉動,都是昨日情誼恩愛的畫面。魏知壑猛地捂住心口,一滴淚砸在了指尖,他卻毫無察覺。 “陛下,娘娘應該早就走了。”拂笠追上了他,在宮女們嚶嚶的啜泣聲中,壯著膽子低聲說道。 瞬間狠戾暴起,魏知壑竟直接掐住了拂笠的脖子,明明雙眼那么悲痛,聲音卻無比陰狠。“不可能!她只是和我發脾氣躲起來了,她說過不會離開我!” 瞬間便呼吸不得,拂笠強忍住掙扎的動作,臉色憋的青紫。 在拂笠都快要暈過去的最后一瞬,魏知壑突然收回手,喉嚨滑動。他極輕的笑了一聲,撐著身體站起來道:“找,封鎖宮門與京城。” 捂著自己的脖子,拂笠立馬快速退下。 魏知壑卻目光一轉,瞥到了縮在床邊的紅伊。心中靈光閃過,他猛地上前,用刀頂住紅伊的脖子,像是在看一個死人般開口:“說,她去哪了?” 作者有話說: 這里登基立后的儀式都參考了百度,立后詔書參考了康熙冊封赫舍里皇后和孝昭仁皇后的詔書。 第44章 、燭火 紅伊顫抖個不停, 她心中清楚,自己今日乃是大難臨頭。可一閉上眼,秦小姐離去之前的笑容就會浮現在她面前, 她并不后悔。 冷漠的看著她, 魏知壑的耐心逐漸耗盡,正要揮刀之際,卻發現她懷中抱著什么東西。眉頭一皺,魏知壑的刀鋒轉了彎, 輕易便將她懷中之物挑了出來。 定睛一看,魏知壑身軀猛然僵住,手中的刀被他丟下。那是一幅畫, 急切的將它撿起來, 魏知壑顧不上什么君王威儀,坐在地上慢慢展開那幅畫卷。 是他前幾日, 親手為秦安作的畫, 畫中人的睡顏依舊祥和安寧。可是在他戲謔隨意提下的美人熟睡圖幾個字的旁邊, 又多了一行小字。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低喃著念完,魏知壑突然笑了起來, 在一眾宮女畏懼的低泣聲中, 他的笑聲都顯得瘆人起來。 紅伊也怔忪的看向那幅畫, 秦小姐離去之前, 面無表情的將這幅畫塞進了她手中。原來秦小姐即便怨怪自己, 也沒想要牽連到自己的性命。悲慟大起, 紅伊伏在桌邊, 淚流滿面。 逐漸停止了笑, 魏知壑搖晃著站起來, 手指在眼尾處輕輕一揩。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紅伊,抱著畫軸的手卻越攥越緊,“她離開前,說過什么?” “小姐只是質問奴婢,倘若那日能夠將青荷及時就醫,是不是青荷姑娘就不會死。”淚眼朦朧的盯著自己的手,紅伊心中突然生出些許無畏的勇氣。她猛地伏在魏知壑腳邊,提高了聲音,“小姐還說,她以后會不會步青荷的后塵。” “陛下,小姐離開的時候,是紅伊自從來到她身邊就從未見過的快樂!奴婢愿意承擔一切責罰,但求陛下,放過小姐吧。” 漆墨般的眸子靜靜盯著她,醞釀著平靜的殺意。放過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她難道不也是高興快樂的嗎?魏知壑在心中冷冷反問,得到的答案卻越發茫然。 “末將金熠,前來請罪。” 身后突然傳來金熠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冷著臉轉身,魏知壑盯著現在身著常服的她,突然發起笑來,“你,你也是幫她逃走的人。” 本就心知這件事瞞不過他,金熠神色平靜,雙手舉起自己的佩刀。 刷的一聲抽出刀,魏知壑徑直抵住她的心口,“背叛主上的將領,比旁人的罪責更重!金熠,你真當朕不敢殺你嗎?” “身為臣子,末將從未背叛過陛下。”越過刀劍的寒光,金熠與他對視,“今日見到娘娘的瞬間,末將有想過將她帶回來,可她說服我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現在不做偽裝,金熠輕易就能看出他眼底的不知所措,她忍著無奈的嘆氣,輕聲說道:“末將以女子之身統領大軍,鐵血沙場數年,世上不解我的人有千萬。卻不想,只有幾面之緣的秦安姑娘被我引為知己。” 魏知壑緊蹙著眉頭,眼中不悅之色更重,卻沒有打斷她的話語。 “陛下身份尊貴,或許您也有過自己的難處,但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你總是習慣了讓別人臣服。”回憶著幾次遇見秦安時她的樣子,金熠聲音輕緩,“對秦安姑娘好還是不好,如何對她好,都是陛下您自己說了算。” 頓了頓,金熠雖不至于畏懼,但到底也為將要說的話忐忑。“陛下如今已是天子,您可以用權勢坐擁天下美人。可唯有秦安,您逼迫不得她。” “放肆!”怒氣終于積攢,魏知壑翻手揮刀,生生斬斷了金熠的發冠。“倘若敢再口出狂言,斬斷的就是你的腦袋。” 冷冷環顧了一圈朝鳳宮,魏知壑瞪向跪在一旁的紅伊,“將這里都收拾好,想要在座的所有人活命的話,你就管好他們的嘴。”又看向披散著頭發的金熠,他又道:“金將軍,還是早些啟程回西南去吧。” 單手一直妥帖抱著畫卷,魏知壑一路撐著墻壁,慢慢離開這里。 “末將遵旨。”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金熠卻唏噓嘆氣。 冬日的天空陰沉沉的,似是積攢著雪,卻遲遲落不下來。唯有一陣又一陣的風,凜冽寒涼,能刺進人的心里去。 拂笠正在滿宮找著魏知壑,可朝鳳宮早沒了他的身影,武英殿與祭壇也不見他。又遣走了一批尋人的小太監,拂笠突然停住了匆匆的腳步,還有一個地方,一般人不敢去尋找。 猶豫片刻后,拂笠還是打定了主意,轉身朝著昭蘭殿的方向走去。方一到了附近,見一眾服侍的下人們都不在,他便知道是來對地方了。深吸一口氣,拂笠盡量放輕腳步,在殿中無聲的尋找起來。 沒有龍涎香的味道,這里只有一股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 只是天色已暗,這里卻沒有點燈,尋找起來自然更為費勁。拂笠睜大了眼睛,都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在香爐旁邊看到了一團黑影。 “陛下?”輕喚了一聲,拂笠慢慢靠近,才借著微弱的光看到他正蜷縮在香爐旁邊。因著他突然的聲音,才轉身看過來。 心中到底不忍,拂笠低聲道:“陛下,去找的人都安排妥當了。” 魏知壑低著頭,手指想要拂過畫卷上秦安的臉,眼眸一轉,卻發現自己手上凝固的血跡,猛地縮回手來,他急切的檢查畫卷,見并沒有被污到,才松下心。 “陛下受傷了?”拂笠卻才看清楚他的掌心,傷口都已結痂。 “她之前,總是想擦干凈我身上的血跡。”魏知壑聲音嘶啞,說完一句后,愣愣盯向拂笠。再開口時,扯動著肺腑都痛,他的目光卻執拗的緊,像是在透過拂笠追問另一個人。 “她不是與我說好了,會陪著我嗎?” 難過的皺著眉,拂笠卻想起了另一個人。青荷彌留之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要他保護秦安一生安穩順遂。陛下已經登基,原本不是該一切都好起來的嗎? 魏知壑靠著香爐,再次看向她留下的那兩句詩。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字也變得規整,勉強能贊的上一句好看了。“我知道金熠說的沒錯,可明明她也答應我了,往后她會教著我慢慢改變。” 恍惚間,魏知壑突然想起了曾經在這里與崇惠帝的爭吵。彼時的他心中有著莫大的底氣,全然都是秦安。卻不想走到今日,才知道那個讓自己痛恨的人說的沒錯。“拂笠,我都做了什么,才逼著她離開的?” “陛下……”這又能從何說起呢,拂笠咬牙,坦言心中所想,“您還記得,我們曾與秦安小姐回丞相府的時候嗎?從她對親生父親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秦小姐骨子里是果斷的。既然如此,您何不如她所愿?” 冷冽的目光瞬間纏住拂笠,魏知壑嘲諷笑笑,“連你也要我放了她,可憑什么?傳令下去,皇后秦安突染風寒,居于朝鳳宮中修養,所有人不得打擾。” 這是依舊要坐實她皇后的身份,拂笠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還有,派出去的人一定要盡快找到她。”話語一停,魏知壑捏緊了卷軸,抿了抿唇。直到拂笠眼中都浮現出疑問的時候,才沉沉開口,“尋找到她身影之后,不必急著關押住她,更不準向她動手,只盡快來回朕。” 拂笠彎腰應下,“是。” 重新陷入了孤身的黑暗中,魏知壑良久之后,才親自點上了一點燭光。燭火輕輕晃動,魏知壑貪婪的看著這團融光許久,直到眼睛酸困才作罷。按了按心口,他突然吹滅蠟燭,轉身出了昭蘭殿。 —— “秦小姐可換好衣服了?”拾書站在草屋前,焦急的問道。她離開的消息,宮里肯定很快就能知曉,必須盡快出京城才好。可也不知為何,秦安突然要求換一件衣服,說她穿的太單薄了。無奈之下,拾書只好將她帶到了魏知易的別院。 語畢等了等,可不見里面的人回答,拾書正要直接推門進去。 “吱呀。” 門倒先從里面打開了,秦安穿了一件用兔毛滾了邊的襖裙,手中還抱著一個暖爐。沖拾書歉意的笑了笑,秦安道:“換是換好了,可我覺得現在還不是離開京城的最好時機。” 拾書納悶,問:“為何?” “魏知壑知道我離開,最先加強的肯定是城門口的盤查,我定然躲不過去的。所謂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在京城中躲幾日,他一定不會想到。只要過了這陣風頭,我再出城,肯定容易得多。” 她嗓音輕柔,目光還分外真誠,拾書順著想想,剛要回答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另一道聲音, “此言有理。” 聞聲轉頭,拾書眼底閃過一些笑意,欠腰道:“殿下。” 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魏知易看向秦安溫柔笑笑,“我這處別院是用下人的名義買的,沒有人知曉,你大可放心的住著。安安,我很高興,你還愿意向我求助。” 半垂著頭,秦安眼神寒涼,半晌之后才笑著看向他道:“我與魏知壑的過往恩怨,都與你無關的。不是平清你說過的嗎,我與你是相識于彼此不知道真實身份的時候,理應是友人。” “說得正是!”魏知易笑意更深,上前半步靠她近些,“我今日還遇見了你的父親,與他閑聊了幾句。你且放心在這里住著,我也會時常來看你。” 攏了攏耳邊的碎發,秦安輕笑,“那我卻之不恭。說起來第一次到這個別院的時候,我就覺得此處清幽,那個時候我在你這里換了一身衣服,還差點讓他誤會。”說完面色一僵,秦安就像是懊悔般的抿了抿嘴。 魏知易卻眉梢一挑,沖拾書使了個眼色。 “我今日實在是身心俱疲,想先去休息了。”虛弱的沖魏知易笑笑,秦安重新合上門回去。 長廊下就剩下魏知易與拾書,他勾唇玩弄腰間的佩玉,“我倒是差點忘了,秦安可還有一件衣裙在我這里。你洗洗收拾好,本王該送新帝一份禮物。我還有事,你留在這里看著她,一定不準讓她出城。” 不及拾書開口說些什么,他就又轉身匆匆離去。可她卻覺得有些奇怪,敲門進去,只見秦安正坐在火爐邊,拾書狐疑的盯著她,試探著問:“你是故意提起那件衣裙的?” 作者有話說: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出自白居易的《南浦別》,本意其實是友人惜別。但我還是選了這一句用在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