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君歡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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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壑狠下心,卻并不推開他的手,只是堅決的搖了搖頭。 立馬激動起來,崇惠帝用力的拉扯著他的衣袖,“朕命令你!” 短短四個字,他卻說得無比艱難。魏知壑冷眼任由他動作,卻不想從自己懷中意外掉出一個香囊。 不及魏知壑拿走,反倒被崇惠帝搶先一步。他渾濁的雙眼看清香囊上的繡花時,突然呼哧呼哧喘著氣大喊起來,“綺君,綺君!” 奮力喊了兩聲后,他的手陡然跌落下來,摔進錦衾里。 “太醫!”厲聲喊了太醫前來,魏知壑拿過那只深藍色祥云紋香囊,心底情緒浮動。轉身走到屏風外面,魏知壑叫來高林,“該做準備了?!?/br> 高林了然點頭,低聲應道:“殿下放心,陛下病重之際,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是……可要通知翊王殿下?” “他裝病躲了這些日子,如今怎能不請他來看看他的成果?”魏知壑冷笑著回道。 咽著唏噓,高林正打算去辦,卻不想又被魏知壑叫住。轉過頭去,只見他眼神有些復雜,頓了許久才開口。 “你去找一個穩重嘴嚴的繡娘,來昭蘭殿?!?/br> 縱然現在崇惠帝病重,可昭蘭殿中的一切依舊用心打理,宮女們遠遠瞧見魏知壑來了,都跪在殿外瑟瑟發抖。命令她們先行退下,魏知壑打開殿門進去,先用水破滅了香爐。 從柜子里拿出一只珍妃用過的香囊,魏知壑眼睫低垂,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繡娘顫抖著走進這如同禁地一般的宮殿時,正看到了魏知壑失神的樣子,忙下跪行禮?!芭疽娺^殿下?!?/br> “起來吧?!蔽褐謴膽阎杏帜贸鲎约旱南隳?,將兩個香囊一起遞給她,聲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沉重,“你看看,這兩個香囊的繡法,有沒有什么關聯?” 作者有話說: 第41章 、作畫 東宮云朝殿內, 秦安正躺在床山翻來覆去。似睡非睡間,似乎看到面前閃過什么人影。 “誰!” 低喊一聲,她猛地睜開眼, 竟對上了魏知壑的視線。只是他的眼神中有自己看不出的情緒, 整個人似乎都染上了一些落寞的情緒。 眼睛輕眨,魏知壑斂住心神,沖她道:“我回來看看你,見你睡的不太安穩?” 再定睛一看時, 似乎就沒有方才的模樣,秦安只當自己是看錯了,也沒有深究的念頭。咬了咬唇角, 她輕聲嘆道:“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眼睛飛速的眨動一下, 魏知壑不禁牽過了她的手,才覺她指尖冰涼。幾番張嘴之后, 他才出聲道:“秦安, 我記得你說過, 你的娘親出生江南,但是莫名就成了你父親的妾侍?!?/br> “是,還記得嗎, 青荷的名字就是因為娘親懷念江南風景。”秦安點頭道, 捏拳默了默, 又詫異的看向他。只有床邊一點暗淡搖曳的燭火, 讓魏知壑的面孔更加柔和, 甚至隱約有種無措的感覺。秦安追問:“殿下怎么突然說起這些?!?/br> 瞬時低下頭, 魏知壑笑著答:“不是答應了嗎, 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自然得了解一些?!彼袂樽匀? 卻總有一種掩飾的慌亂感。 秦安終究沒有細究,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殿下不會后悔吧?” “君子一言?!碧ь^與她的眼睛對視,魏知壑突然一笑,“你說過,你很久之前就愛慕我。” 茫然的想了想,秦安低垂睫毛,掩住自己的眼睛,聲音淡淡?!笆?,我與殿下的初遇是在我回京的途中,殿下在土匪手中救下了我。” “原來是你!”順著她的話想了許久,魏知壑突然驚呼一聲,愈發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一時間,眼中千般情緒閃過,剎那間,驚喜填滿了他的心,魏知壑輕輕將她擁在了懷中。“你那時污泥覆面,我也早將此事拋諸腦后,竟一直沒有發覺?!?/br> 外面許是又落了雪,窗戶外格外亮些,四周倒是靜極, 靜到秦安能夠聽到自己心臟平穩的跳動,身體中的血液安靜穿行,她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如同一個瓷人般靠在他懷中,聽著他激動的絮語。她雙目失神,漠然開口道:“這是我早就想告訴殿下的事情,但彼時殿下并不在意?!?/br> “是我不好?!奔鼻械恼f完,魏知壑扶住她的肩膀,含笑同她對視,“往后,我只做你喜歡的樣子。” 他倒是真愛說些往后。心中這樣想著,秦安卻淺淺笑了起來,“好?!?/br> 一個簡單的“好”字,卻不啻于一顆定心丸。魏知壑貪婪的望著她,眼睛都不舍得眨動,在此時此刻,他與她四目相接,雙手相握,她離他那么近。 “殿下進了一次宮,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秦安心中到底也有些疑慮,又不愿被他用這種目光一直盯著,隨口問道。 魏知壑卻短暫的避了一下她的視線,扶著她重新躺好,又給她蓋上被子。“沒什么,只是陛下的身體……你也要早做準備。時候不早了,睡吧,我守著你,定能一夜好眠。” 一邊說,他還緊緊牽著自己的手,秦安試著抽了抽,反倒被握得更緊,也只好由著他。閉上雙眼時,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秦安不耐的皺了皺眉。 可下一瞬,他的手指就移在了她的眉間,輕輕撫平眉宇。 秦安勉力忍住別的動作,放松身體??尚闹羞€是忍不住會想,他今夜真的很不一樣。情不自禁的翻了個身,秦安感到離開那雙目光,才自如了不少。將注意都集中在了屋外的雪聲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沉沉睡去。 聽著她的呼吸聲,魏知壑小心的探身摸了摸她的臉頰,眼底藏匿的情緒盡數浮現。繡娘說的話,再次襲上心頭。 “這兩個香囊的繡樣同出一脈,就算不能肯定是出自同一家,那至少也是臨近的地方才會如此。而且看起來,很像是江南梧州一帶,” 自己的觸碰讓她嘟囔了一下,魏知壑連忙收回手,下意識屏住呼吸。見她依舊未醒,才伸手在她背上安撫的拍了拍。 在安安以往的透露中,她的娘親還會識文斷字,卻不愿意教她去學。除了說明出生自江南之外,也不肯跟她講具體的地方。魏知壑眸色深深,視線描摹著她的面龐。安安,你娘親的身世,當真會如同我的猜想嗎? 雪花飄飄揚揚落了一夜,下人們一大早就起來掃雪,紅伊端著一盆溫水走進云朝殿。準備好洗漱的東西后,正要走進內殿去,卻不料看到魏知壑伏在床邊,不由喚道:“殿下?” 本就淺眠,魏知壑坐起來才發覺胳膊酸痛至極,伸手揉了揉。見紅伊又要叫秦安,他趕忙伸手攔下,低聲道:“她后半夜才逐漸睡的安穩?!?/br> 雖不知他是何時來的,但見他這樣心疼小姐,紅伊總歸是高興的,忙笑著點點頭。 站起身來,魏知壑少做洗漱。先遣了紅伊下去準備早膳,他突然起了興致,找來紙筆,就在床邊的矮幾上彎腰作畫。 暖融融的炭火燒著,秦安嚶嚀一聲,在床上翻動幾下。 “噗嗤?!?/br> 隱約聽到了什么人的笑聲,秦安迷糊的睜開眼,思緒回籠,趕忙要坐起來。 “先別急著動。” 又聽到旁邊的聲音,秦安轉頭,見魏知壑含笑提筆,“殿下?” 魏知壑溫聲吩咐,“先躺回去?!?/br> 莫名其妙的看了他許久,秦安才磨蹭著按照方才的樣子躺好,便見他重新彎著腰開始揮筆。越躺越覺如芒刺背,秦安不耐的悄悄動著,總算是聽到了魏知壑施舍般的聲音。 “好了?!?/br> 這才趕忙站起來,披上了外袍,秦安好奇抿唇,“殿下在做什么?” 又潤筆落下了幾個字,魏知壑帶著做好的畫卷走到她面前,眼底有幾分戲謔的交給她。 低頭一看,竟然是畫著睡著的她,面容安詳輕松,仿若是在做著什么美夢。也不知她真的如此,還是作畫的人心中如此。秦安看向卷首,倒忍不住好笑,“美人圖……倒真是,淺顯直白?!?/br> 聞言挑眉,她倒是也會說這種話了,魏知壑伸手將畫卷拿過來,又去添了幾個字。然后走過來,重新遞給她,“這才叫淺顯直白?!?/br> “美人熟睡圖……”念完那幾個字,秦安只覺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無奈點了點頭,“殿下今日無事,反而拿我打趣?!?/br> 伸手為她整理衣領,魏知壑表情自如,眼睛卻不受控制的打量她的反應,“喜歡嗎?” 只勾唇笑了笑,秦安轉身道:“殿下所賜,不如掛起來?” “不行!”魏知壑立馬皺眉,“如此私密,你自己時常觀賞就好。” 有什么好觀賞的,忍著腹誹,秦安當著他的面將畫收好,又去簡單洗漱。喚了紅伊進來,為她挽好發髻,轉身就見魏知壑已坐在了桌邊,早膳依舊豐盛。 等她坐好,魏知壑遞去碗筷,“我著人給你調配些安眠的香料可好?” 視線一凝,秦安點了點頭。 今日煮了酒釀圓子,魏知壑面上帶著滿意的笑容,親手為她盛了一碗。陪著她慢慢用過早膳,又閑聊了幾句,直到拂笠又來催促,他才匆匆進了宮去。 從此之后,魏知壑就像是應卯一般,日日都要來一趟?;蚴桥闱匕渤灶D飯,或是看會書,哪怕是晚上睡前都會來同她閑聊幾句。 他不再急著動手動腳,反倒如同轉了性一般,做了什么都要來問她一句,“喜歡嗎?” 秦安無奈,應答起來也越來越敷衍,偏生他像是看不出來一樣。不過五六日,倒是讓秦安習慣了他日日如此。 今日直到將要熄燈睡去,卻還未見他,反倒有些不慣。秦安坐在被中,卻由不住看向門口。 “小姐,該要熄燈了?!奔t伊看見了她的樣子,忍著笑說道。 “嗯?!陛p哼一聲,秦安擁著被子,垂眸將要躺下。 紅伊不由得逗道:“不再等等了?” 抬眸瞥她一眼,秦安冷下臉,“他早些來,省的我睡著了再被吵醒?!?/br> “小姐這話里,可全然都是殿下一定會來的篤定。這背后的榮寵,別說是東宮,整個皇宮、歷朝歷代,都沒幾個人會有吧。”紅伊蹲在秦安眼前,“這些日子,殿下似乎都溫和了許多?!?/br> 是啊,恍惚間,就像是他沒被廢之前的樣子。莫說是像紅伊這種早早就在東宮中服侍的人,就連秦安都能感覺到。 就像是一夜之間,他突然愿意再次戴上那個被他厭棄、想要撕毀的面具。 半垂著頭,秦安不知在想些什么。 “紅伊自知人微言輕,可還是想說,若是能這樣長長久久的下去,不是很好嗎?”紅伊一面看著她,輕輕嘆道。 木然掃了她一眼,秦安眼中浮現些許嘲弄之色,她直接蓋著被子轉身躺好,背對著紅伊。 自知不能再多言,紅伊只好站起身,正要去吹滅多余的燭火??删驮诖藭r,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秦小姐,紅伊jiejie!”一個小廝急切的叩著門。 直覺出了事,秦安迅速披好外袍,由紅伊扶著到了屏風后。準了小廝進來,秦安皺眉問:“怎么了?” 小廝壓低了聲音,飛快回道:“陛下崩逝,殿下命我前來傳遞消息,要小姐做好準備?!?/br> 作者有話說: 第42章 、登基 崇惠二十三年暮冬, 帝王崩逝。武英殿內,哭嚎聲一片,妃嬪與近臣們跪倒一片。唯有龍床邊的魏知壑, 還站的筆直。 “陛下臨終之前, 口諭由太子殿下繼任大統?!备吡秩套】耷唬蛑車娜诵?。 在座之人都知道魏知壑做過些什么,如今朝堂內外都由他做主,即便心中有任何的質疑, 也不敢表現出來?;ハ鄬σ晭籽壑?,紛紛跪倒高呼:“陛下?!?/br> 久久望著龍床之上的崇惠帝,魏知壑捏著手指, 昂首轉身。“如今陛下崩逝, 我心中沉痛非常。然,國不可一日無君, 如今又逢天下動亂之際, 亦須新君處理政事?!?/br> “請陛下早日登基。”高林忙俯身高喊, 身后的近臣們也跟著附和。 目光掃過眾人,魏知壑沒有再回頭看崇惠帝一眼,越過眾人, 堅毅的望向門外初升的太陽。“即刻起治辦喪事, 明日便舉行登基大典?!?/br> “是?!毙闹虚W過了千般思緒, 高林應下。 “父皇!”就在此時, 魏知易卻從門口踉蹌著跑了進來, 呆呆看著這里的情景, 便明白是大局已定。僵滯的目光轉移到了龍床之上, 他先難以置信的扯了一下嘴角, 隨后兩顆淚珠便順著面龐劃下, 忍不住悲慟的咳嗽起來。 冷眼望著他的反應,魏知壑冷漠的泛起一絲嘲笑,而后又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便由翊王殿下處置國喪,一個月后去皇陵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