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君歡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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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變化,依稀間,他仿佛還能看到當年佳人倚在樹下,花開了滿頭,卻比不過她的半分姿色。她就穿著一身布裙,毫不樂意穿他命人做的織繡華服,遠遠望見他就會收了笑,如同雪山蓮花般不容親近。 而他身為帝王,卻偏偏要折下這株花,逼迫她在床第間承歡,強使她換上綾羅綢緞。扶著樹木的軀干,崇惠帝低低咳嗽幾聲。 “陛下莫不是受了涼?不如進殿中去吧。”高林趕忙上前攙扶著他,恭聲道。 崇惠帝拜拜手,掙開他后孤身入殿。即便尚未入夜,這里也是一片燈火通明,他在床榻間坐下來,撫摸著帷幔,輕聲道:“綺君,朕有幾日沒來看你了。” 觸手一片冰涼,毫無半分鮮活氣。崇惠帝低嘆一口氣,此刻才露出幾分君王遲暮的衰敗,“不過你向來不在意朕,應當也無所謂吧。” “可朕很想你。”轉眸拿過來一只繡枕,他想起這只枕頭曾在床第間的用途,隱晦的笑笑,“你死了七年了,可你以為你死后,就能逃離朕嗎?” 伴隨著低喃,帝王不知從記憶的何處被惹怒,狠狠扔開枕頭,狠戾道:“前幾日又有人來提醒朕,你在遇見朕之前一些不乖的事情,朕一時被他唬住,竟然相信了。壑兒是朕的兒子,也只能是朕的兒子。” 目光緩緩移動,床榻中央,有一抹干涸已久的血跡。而尊貴帝王,卻噙著笑輕輕撫過。無人知道,珍妃娘娘生前每次承歡之后,都要被割出幾滴血。 崇惠帝偏著頭想,這可怪不得他,只是對她與自己頭一次未能落紅的懲罰,如此小的懲戒,綺君應當對他的寬仁感激涕零才對。 燭火閃動一下,帶著犀角香的味道闖入他鼻尖,崇惠帝不悅皺眉起身,一腳踹倒香爐。 “綺君,你死也逃不脫。你的尸骨得與朕在同一個棺槨中安寢,你的兒子得成為下一代皇帝,史書上也要留下你是朕妃子的證據(jù)。世世代代,生生死死,你都只會是朕的。” 整理衣袖,崇惠帝深深看了床榻一眼,大步離開。到了宮殿門口,卻找來殿中服侍燃香的宮女。 小宮女跪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見過陛下,殿中燃的是特批下來的犀角香,奴婢平日里不敢有絲毫怠慢。” “哦,做得好。”崇惠帝勾唇笑笑,隨后看向遠方,輕飄飄開口,“殺了吧。” 宮女嚇昏在地,被太監(jiān)們拖著遠去,地上留下深深的兩道劃痕。 不悅的看了眼地面,崇惠帝又看向高林吩咐,“命人來處理干凈。” “是。不知往后娘娘殿中燃什么香好?”高林深深彎著腰問道,昭蘭殿中的一切,饒是他也不敢妄自揣摩。 沉吟片刻,崇惠帝道:“便是朕常用的龍涎香吧。什么犀角香燃之可與鬼通,她怎么不入朕的夢來?” 高林默默應諾不敢答。 只是崇惠帝似乎也不需要他多言,只一人走在前面離開。殘陽照出他的孤影,在地上被割裂成幾塊。 —— 鍋中的餃子隨著沸水上下滾動,秦安卻拿著碗發(fā)呆。 “秦小姐,餃子要煮破了。”拂笠走過來看到這一幕,連忙出聲喚她回神。 身子一哆嗦,秦安趕忙低頭把餃子盛出來,才不好意思的看向拂笠。“是我一時失神。” 她將那件事告知殿下的時候,他的反應讓她不安至極。他先是呆了片刻,隨后就開始狂笑,眼中都笑出了淚意。他找來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就將她趕了出去,喚拂笠進來。緊接著房中就傳出噼里啪啦的摔打聲,聽的她心驚。 平靜下來之后,反倒又安靜的詭異,而殿下也再未從那扇門中出來。 望見了秦安的一臉憂容,拂笠嘆道:“珍妃娘娘是殿下的逆鱗,如此事端,恐怕心境一時無法平復。” “他一天沒有吃飯了,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可否請你將這一盤餃子送去。”白滾滾的餃子在瓷盤中挨挨擠擠,秦安端在拂笠面前問道。 凝眸一看,拂笠心思幾轉,突然笑著道:“我倒覺得,小姐能做的遠不止這些,小姐親自去送吧。殿下一人將自己關在屋中,難道你就毫不擔心?” 拂笠的話直戳秦安的內心,她糾結再三,終于點了點頭。提著食盒來到魏知壑的門前,秦安輕輕叩門,卻并無人應。等了片刻后,她心下一急,直接推門進去。“殿下!” 屋中漆黑一片,魏知壑坐在床邊,冷眼看向門口。濃郁的黑暗中,她破門而入,身后是璀璨星光。地上滿是摔碎的東西,她摸索著走的艱難,魏知壑卻也沒有出聲指引的意思。 總算是磨蹭著到了桌邊,秦安放下食盒后點燃蠟燭。 嘩的一下,一簇火苗在黑夜中燃開,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看清楚他的位置所在,秦安小心的端著餃子上前,蹲在他身側輕聲問:“殿下怎么不點燈?” “習慣。”開口時的嗓音嘔啞難聽,魏知壑木然道。 又趕忙遞來一杯溫水,秦安笑得柔和,“可是人都會喜歡光亮的。” 那也得是人才行。魏知壑心里冷笑了一聲,接過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枯坐半日,許多想不明白的問題倒越來越清晰。也只有那般荒謬的理由,才會讓父皇毫不猶豫的將他廢黜,也才會讓深知父皇過往的秦丞相選擇放棄他。 “我知殿下現(xiàn)在心情一定煩悶,但人不能不吃東西。”連同碗筷一起放入他手中,秦安的語氣近乎懇求,“這是我第一次做的餃子,殿下嘗一口吧。” 低頭看去,魏知壑突然開口:“宮里過年的時候,也會守歲,吃的也是餃子。” 人們總以為孩子是最健忘的,那些發(fā)生在他們兒時的小事,不會被記在心底。有時候魏知壑也覺得,自己不應該記著那些,可偏偏糟糕的過往在頭腦中生根發(fā)芽,每每想起來的時候,連帶著心口一起疼。 那都是他往日里不愿觸及的事情,更遑論與旁人訴說。可唯獨今日,也許是秦安帶來了那個荒唐消息的原因,也許是她已經見識了自己真實面目的原因,魏知壑突然想要告訴她。 動了好幾下嘴唇,他才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當年我十歲,母妃向來不愿意參加任何宮宴,我便陪著她在昭蘭殿守歲。每年這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因為這時只有我和她兩個人,母妃的心情在那一天也會好些。” “我還記得,就是那天她與我說,為我定下了同丞相府嫡女的婚約。縱然她不明說,我也知曉丞相乃百官之首,對我的太子之位至關重要,這樁婚事是她為我做的打算。我那日高興極了。” 聽出了他對這樁婚約的在意,秦安緊緊抿唇,只覺對他的心疼。 “可人一高興,就容易忘形。我舉著酒杯站起來,信誓旦旦的對母親說,我長大了一定會娶秦茹,與她恩愛和鳴,對她就像父皇對母妃一樣好。”說到此處,魏知壑的表情凝滯僵硬,“可她聽聞此言,就像是瘋了一樣舉起宮女落下的熨斗,將我燙傷。” 秦安雙眸猛然瞪大,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自嘲的笑了兩聲,魏知壑用力的掐住自己,“我當時竟還覺得委屈,不知到底說錯了什么。” 緩緩對上秦安的眼睛,魏知壑面色平靜到陰郁,“父皇,母妃,甚至文武百官,想要的都是一個仁德賢良的太子,可我做膩了。”不會有人關心喜愛上他,一個涼薄殘忍、暴戾恣睢的魏知壑。 像是讀懂了他未說完的話,秦安突然俯身,毫無章法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輕和柔軟,像是天邊的一團云飄過來包裹了他,魏知壑茫然不動。 “至少于我而言,殿下只是殿下。”秦安也沒想到自己一時沖動,紅著臉說完便跑。直到回房關上門,呼吸還是亂的,心跳如同擂鼓。 突如其來的一個吻,擾得秦安徹夜輾轉無眠。 翌日清晨,揉著困倦的雙眼,秦安又以袖掩面打個哈欠。沒想到袖子剛一放下來,就猝不及防遇上魏知壑。秦安瞬間清醒,立馬轉身想逃。 “站住!” 魏知壑的一聲短喝就攔下她的步子,秦安別扭的轉回來,低頭盯著自己腳尖。直到下巴被捏住,才被迫抬眼看向他。 魏知壑冷哧一聲道:“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 瞬間漲紅了臉,秦安搖著唇說不出話。 “小姐!”青荷從門口跑著過來,不想看到這一幕,連忙收住腳站在原地。 他的手放開,秦安干咳一聲,理了理衣服問道:“怎么了?” 這才走上前,青荷小心的覷了魏知壑一眼道:“相府來人說,姨娘遷回來了。” 臉色驀然一變,秦安不及多言,抬腳便欲走。卻不料被人拉住手腕,急忙回頭去看,就見魏知壑沉著臉,“我也去。” 第21章 、母親 京城郊外,總有那么幾塊風水寶地,被各世家大族圈作私人墓地。人死如燈滅,此前無論是如何風光無限的人,最后的歸宿也不過一抔黃土。 秦安跪在地上,仰頭望著新修好的墓,這里住著疼了她十七年的娘親。顫抖著伸出手,秦安輕輕描摹墓碑上娘親的名字。一座孤墳,一方供案,除此外再無其他。她心里早就清楚,縱然娘親尸骨回來,也不會得到善待,能有如今這樣,也算是傅氏良心。 娘親生前除了告訴秦安自己出自江南,就不愿講詳細的地方,能將她帶到京城,總歸是離自己的家鄉(xiāng)近了一些。秦安燃盡最后一疊黃紙,俯身叩拜。 而魏知壑就帶著青荷與拂笠站在遠處,也不靠近,似乎是有意給她同娘親獨處的機會。 面色蒼白的站起來,秦安忍住心中的悲痛,看向旁邊站著的一青年男子。那是秦珙與傅氏的兒子,名喚秦決,只在戶部領一個閑差,此前與秦安都沒有見過幾面。這次將秦安娘親的尸骨遷回來,主要是他安排去做的。 “今日多謝兄長,秦安會將這份恩情銘記于心。”沖他屈膝行禮,秦安道。 秦決的臉色卻算不上客氣。一個通房生的野丫頭,也配叫他一聲兄長。還妄自去廢太子面前伺候,真真算得上是低賤。“你不用謝我,若不是母親交代,我也不樂意去做這件惡心人的事的。” 咬牙忍了忍,秦安垂頭不言。 “秦安,你們母女倆都這般無恥嗎?”見她柔順,秦決越發(fā)趾高氣昂的說道,“仗著我母親心善,一個兩個的都這樣欺辱她。母親無事絕對不會理那個賤婦,肯定是你又為難了她!” 錯愕抬頭,秦安怎么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還有本事為難傅氏。他語氣越發(fā)惡劣,秦安也按捺不住怒氣,利聲反諷:“你說的極是,夫人最是心軟,不然我怎么可能順利逃離丞相府,在廢太子門前站了半日也沒人捉我回去。” “我就知道,果真是你拿此事要挾我母親。”秦決卻像是抓住了她話語中的證據(jù)一樣自得,鄙夷的盯著她說,“丞相府養(yǎng)著你,讓你去解決嫡小姐的難題,難道不是你應當應分的嗎?還敢以此要求,將你那賤人娘親遷到京城礙眼。” 秦安氣得呼吸急促,忍了又忍才沒有口出惡言。同他計較,徒增怒氣罷了,還不如多與娘親叩幾個頭。這般想著,她索性轉過身來,掃拂案幾上的灰塵。 可她如此的蔑視,卻反而激怒了秦決,他又逼到她面前,繼而道:“你娘就是一個賤婦,獨自在西北老家那么久,早找了好幾個男人了吧?” 狠狠咬牙,秦安眼看著他的腳要踩上供案,對他猛然一推。 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上,秦決怒火驟起,翻過身來就拽住秦安的胳膊,在地上狠狠一摔。隨后揪著她的頭發(fā),用力將她往供案上撞去。 痛苦的皺著眉,秦安緊咬牙關,不肯向他求饒。眼看著就要撞向案角,秦安用力閉上眼睛。 “啊!” 可秦決卻突然尖叫一聲,揪住頭發(fā)的力氣消失,秦安趴在桌上睜開眼。 只見拂笠反手壓著他,魏知壑則擰著眉盯她,眼中浮現(xiàn)著不悅。由青荷扶著,秦安強忍著渾身的疼痛站定。 視線在她凌亂的頭發(fā)與紅腫的面頰上頓了頓,魏知壑舔著牙尖一笑,轉頭看向秦決,活像是個要把人連同骨頭吞下去的惡鬼。“你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秦決?” 胳膊被人反按住,秦決痛得齜牙,對他還殘留著恭敬,“是,見過三皇子殿下。” “秦公子糊涂啊,我現(xiàn)在被廢為一介庶人,而你身負官職,可比我高貴多了。”魏知壑臉上笑意更深,彎腰看著他道。 望見了他的笑容,秦決這也才恍然,他現(xiàn)在沒什么好奉承的了。心中升起幾分倨傲,秦決立馬蹙眉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早些把我給放開!我還差點忘了,前段時間我meimei去找你,是你把她惹哭的吧?三皇子,你現(xiàn)在對我好點,說不定我還能讓我爹給你求情,求陛下將你流放到不那么苦寒的地方。” 這個愚夫!拂笠心中好笑,手下的力氣越發(fā)大了幾分,逼得他大聲哭叫。 手中把玩錐刀,魏知壑靜靜聽著,直等到他叫沒了力氣。 此刻才反應過來不對,秦決虛弱的看著他,心里出現(xiàn)幾分害怕。隨后又安慰自己,魏知壑恪守禮教,不會真的拿他怎么樣的,立馬色厲內荏的說:“你要做什么!” “叫夠了?”魏知壑卻溫和一笑,緩緩將錐刀貼向他的臉頰,眼底淬滿凍死人的冰碴。感受著刀下之人逐漸的顫抖,他瞇著眼輕笑,“秦公子,可聽說過人牲?” 雙目猛然瞪大,秦決如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在臉上滑行的刀柄,冰涼入骨,就像是纏繞著他的毒蛇。 “他們往往都是活著被推入殉葬坑里,生生悶死。”魏知壑就像是說著一件極有趣的事情,“可我一直覺得那樣不好,你知道人被凌遲之后的樣子嗎?只剩一副白骨,那樣做人牲才更美,對嗎?” 秦決早已顫栗不已,低聲哀求,“殿下,我不知哪里惹怒了你,求你放過我吧。” “你沒惹我呀。”慢吞吞收了臉上的笑意,魏知壑手下用力,眼看著錐刀的尖端就要刺入他的面皮,“再想想,你到底惹了誰?” 拂笠恰好用力一壓,逼得秦決哀嚎抬頭,正好看到了站在魏知壑身后的秦安。果真和她娘親一個本事,輕易就這樣籠絡住了廢太子的心。心中滿是惡毒的詆毀,秦決漲紅了臉道:“休想,我乃相府嫡子,怎可能向她求饒。魏知壑,你真敢殺了我嗎?” 挑眉頷首,魏知壑面不改色的手起刀落,伴隨著一聲慘叫,鮮血噴濺,秦決右肩上便多出一個血窟窿。 本默不作聲看著的秦安立馬撲上前,拽著魏知壑退開。又從他的身上聞到血腥味,秦安不免眉頭緊鎖。當即取出手帕,執(zhí)拗的要擦去他沾染的血污。 “秦安,你最好不是為他求情的。”任由她動作,魏知壑冷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