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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命運 第1節

    《你是我的,命運》作者:郭繆

    簡介:

    民初富家小姐馥汀蘭與青梅竹馬沈安之的跨世紀虐戀,曾被逆天改命,

    她成為被時光遺忘的人,被凍齡的奇幻人生,讓她獨承孤獨百年,

    當她生下女兒馥芮白,詛咒仍在繼續,

    2022年夏,當命運給了她重新宣判的可能,

    “你是我的,命運”,她要找尋秘密的初始,

    給女兒一個完美人生,是否命運能重回最初……

    正文前傳   得償所愿的悲傷結束

    我帶著母親的骨灰回到京海市的老宅,已經是2023年入夏,風輕云淡的日子。

    剛剛初晨,已經有人等在門口參觀了,那是一些帶著獵奇心態的媒體記者和不想錯失良機的珍玩愛好者。隔著玻璃窗,屋內豪華而古典的陳設令參觀者驚詫不已,時不時嘖嘖稱奇。曾在這里近一個世紀的女主人已逝去,她的神秘軼事也隨之一同逝去,這些好奇的人,也僅僅是想看到逝者身后要拍賣的物品,或者藏著什么更驚天的秘密。看見我的出現,他們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機和專業的攝像設備,我本能的擋住了臉。

    陳思源擋開了人群,為我解開了門鎖,一股濃郁的陳舊味道撲面而來,他又為我推開了窗,有風拂進來,是院子里母親種的茉莉花味道,很難以置信,這也是我第一次到了這里。

    我安置好了母親的骨灰,祠堂里,馥汀蘭的名字終于清清楚楚寫在了祖宗名冊里,生卒公元1912年11月16日至2022年11月16日。隔著帷幔,可以看到這座房子內的收藏品數以千計,絕非人生一場可以聚斂。

    墻壁上一副母親大大的畫像,一張鵝蛋臉上,嵌著兩枚杏狀眼睛,挺直的鼻子,微啟的玫瑰色唇間,露出雪白如寶石般的牙齒,皮膚細膩得像被牛奶常年沁過,黑色的頭發,緞絨般垂在肩下,兩只飽滿的耳垂上閃爍著兩顆水藍色的松石耳墜,端莊大方而又帶著天真爛漫的特征,她就是人們一直探尋的不老美人,很難想象她去世的一刻,風蝕殘骨般的槁枯。我用手指輕輕的拂過她的天資瀲色,恍恍惚惚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醒著還是夢里,幾度恍惚看見她那瘦高婉約的側影略過。我屏氣凝神地望著房間里的每一物,注視著畫像上那以往最不想看見的眼眸,而她以一成不變的深邃回應著我。

    這里所有的物件,每一件都向我顯示了可憐的母親一次孤獨的遇見和痛不欲生的求死不能,盡管她享用了百年有余的花容月貌,始終保持著尊嚴。

    長期的耳濡目染讓我懂一點點古董,這是我第一次走進她的臥室,除了各式各樣梳妝打扮必備的閨閣之物,都還在各自的位置上炫耀著時代之美,靠墻放著一個近兩米高三米寬的黃花梨多寶閣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上面我發現了幾本手寫的日記,最后一本是生下我后寫的。我打開那日記本,手本能的顫抖著,甚至于渾身都要發抖。

    1996年1月1日  初雪

    那個令我萬分依戀懷抱的人,如今安在嗎?我的人生就像一扇隨意可以輕輕扣上的門,可誰知道,我的心很疼,疼得已經哭不出聲音。

    1996年2月16日

    我荒唐的一生,竟然懷了孩子。孤獨歲月的近百年里,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可是我沒有辦法去醫院,讓他們發現我的秘密,讓所有人圍觀一個我這樣一個怪物,以后再去圍觀我的孩子。如果我能夠順利的生下這個孩子,我要回京海看看,從哪里開始,就應該在哪里結束。

    眼淚順著下顎滴在了地面上,老地板很快吸走了我靈光一現的淚水。我痛不欲生的想要哭泣,卻壓抑著嗓子干咳了幾聲,跌坐在一把乾隆年間的紫檀木椅里,就這樣過了好久,那些回憶似乎在不斷的涌出來,不知道二十五年來,是什么抑制了我的思考力和明辨是非的才智,此時都神奇般的蘇醒了。

    我從小就目睹著母親的不同,不知道算不算處于病態的境況中長大,我恨過她,也曾躲避過她,卻從未想過好好了解過她。原來與人的關系,本就是一種由于不安感設置的牽扯,而我與母親之間的關系就在那一刻泯滅,想必我只是她漫長的生命長河中的一瞬罷了,不知道她此時的靈魂飄去何處,是不是還會時不時回來看看我。

    那個傷害她的人可曾對她有過憐憫之心,即使走進監獄的一刻,也無非是個既無趣又貪婪的壞家伙罷了。我違心的順從了母親的旨意,答應過原諒那位年近黃昏的老男人,但是我永遠忘不了他的監視行為,也忘不了母親對于他無限的寬容,因為我從心底不由自主的感到厭惡。我躺在她的枕頭上,上面還保留著她淡淡的氣味兒,很難相信,馥汀蘭這個既是我的母親,又是我的密友的人,死去了。我悄悄的掩蓋了她的一切軼事,希望她生前無論之前多么滿城風雨,死后也都可以無聲無息不被打擾。不過我知道,我該寫下來,關于她奇幻的一生,我所知道的一切,哪怕平鋪直敘,她的故事也會非常生動。

    陳思源捏著厚厚的文件放在了我面前的紅木桌上,同時遞過了一支簽字筆。

    “物歸原主了,從今天開始這些交給你。”

    我看到他拿著簡單的行李箱,眼眶紅紅的。

    “我的守護任務已經結束了,我想我該……”陳思源坐在我對面,抱著頭痛苦的哭著,可能直至這一刻,他才能毫無保留的將自己內心涌動的曖昧關系公開化。

    “我的生命中,她就是全部,我不知道她走了以后,還能做些什么。”

    我的心很亂,那些過往仿佛歷歷在目,看著陳思源那由于哭泣而起伏的后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這樣的安慰,雖說不會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足以證明,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是的,母親終于了卻一生,圓滿的離開了我,也丟下了這個守護了她三十年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從不曾有機會對她表白,就這樣一切都結束了。

    我不知道陳思源是怎樣做到面對一個無情無欲又無樂趣的女人多年不變的,大段大段的回憶讓他有些失控,繼續說道,“在我眼里,她只是個可憐的姑娘,我從未將她看待成不同尋常的,如果可能,我愿意就這樣一直守著她,希望看到她幸福,而不是現在的結局……”

    對于結局這兩個字,他說得很猶豫,我似乎理解了一些。如果可能,我想他很希望母親能有更傳奇的事情出現,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也好過一顆隕落的星辰暗淡無光,而這個故事如今只能從結局開始向前講述了。

    第一章 不請自來

    2022年,我在都城即將讀完大學獲得歷史學碩士學位,就到了巴諾市的一家電視臺實習,陰差陽錯留在了一檔歷史欄目組里當編導。因為這份喜愛的工作,也因為母親馥汀蘭,我唯一的親人,于是我結束了像空氣一樣自由的生活,到了巴諾市。

    我很不喜歡與母親面對面,尤其討厭她的那張臉和那雙眼睛。我經常在外面稱呼她為那位,或者馥先生,幾乎沒有人聽見我提起過母親,或者用過什么親昵的稱呼,那么以下的描述中我依然遵循以往的習慣,稱她為馥先生或馥汀蘭。在我心中,她才貌出眾,其他女人無不黯然失色,她嚴謹刻板、正派規律、精通歷史,沉靜的以至于一切情感都與她格格不入,我甚至懷疑過她是一只完美無瑕的機器,因為在我的有生之年,她從未衰老過,確切的說,她是個奇怪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異類,不老不死的那一種。

    當我與她的面貌特征長到同齡時,是在二十五歲,而她的年齡說出來讓人倒吸一口冷氣,已經有一百又十歲高齡了,我與她有一張同樣的臉,這是我最討厭面對她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她那雙永遠讓人看不透冷冰冰的眼睛,像萬古枯木般,讓我不知不覺感覺似乎就要掉進了那錯誤的家庭地位里,我究竟是她的誰,或者她根本不希望我是她的誰,反而她看待那些古物件時,眼神中總能漣漪出不同。

    我從未聽她說過對女兒疼愛的情話,也從未見過我的父親,從她的描述中,那人已故且原因不明,我甚至沒有發現過那人的任何蛛絲馬跡,連一件遺物都沒有。我的人生有兩大愿望,用我卓越非凡的觀察力去探究我這位奇異母親的不老原因和找到我的親生父親,如果說有什么線索能夠打破那些難解之謎,那就是我們家世世代代流傳的古玩了。說不清楚我是為了探究真相愛上了古玩,還是因為什么,盡管她莫名其妙的反對我的愛好,但與她何干。

    陳思源是我和馥汀蘭身邊唯一親近的人,我稱他表哥,比我大五歲,從小照顧我并一起長大,沒有血緣關系那種,是馥家族留下的管家系后代,負責幫助馥汀蘭打理日常生活,管理著一家私人博物館,那馥先生的稱呼也是源于他。在我的印象中,他永遠恭恭敬敬的站在馥汀蘭身后的一邊,外顯謙和,話卻很少,是一個整齊的男人,個子很高,骨感的棱角分明的臉頰,面部輪廓幾乎挑不出什么缺點,只是那薄薄的唇緊閉看起來有些嚴謹的刻薄,與馥汀蘭有異曲同工之感。陳思源是個古典音樂愛好者,喜歡收集黑膠唱片,平時與我跟馥汀蘭共住一處宅院。我很少與他們晤面,除了每周末必要的家庭晚餐,我們各住宅院的一方,誰也不會干擾誰。

    四月十七日是周末最后一天,由于是初春,馥汀蘭躲在書房里,裹著一張羊毛毯子,依然埋頭于舊書堆中。馥汀蘭的日常生活均與古玩有關,經營一家小古玩店,四處淘淘寶貝,而每到周末她就是這個樣子,特意挑出一天時間在家陪我,她說希望我們的關系更像朋友,可更多的還是各忙各的。陳思源在廚房與保姆忙碌著晚餐,因為這個季節的房間里太過陰冷,我半臥在客廳的天井下的沙發上準備著單位下周選題會的內容,一縷陽光暖洋洋照在臉上,聽著老式留聲機里咿咿呀呀放著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歌曲感覺有些犯困,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馥芮白,你姐呢?我剛在古玩市場收了一件好東西,想讓她幫我掌掌眼。”

    我本能的身體一激靈,從沙發上滾到了地毯上,同時撥開那手掌,這才發現院子的大門被我養的那只調皮的薩摩耶犬“狗”撞開了,是的,我這只寵物名字叫“狗”,而這個不請自來的人叫陳傳柏,我叫他柏叔,在隔壁開了一個小古玩店,屬于那種超喜歡走街串戶的性格,我們搬到巴諾市不過兩年,這門檻倒是屬他踏的最多。

    柏叔寶貝一樣捧在懷里一支青花瓶子,帶著好奇的眼神在宅院里四處溜達。當他走向一間掛著帷幕的房間門口時不自覺的停下來,迎面走出的馥汀蘭,讓柏叔不自覺的向后退了幾步,馬上收回那些獵奇的目光,臉上堆回了笑容。

    “那個,w小姐,這可是乾青花?”柏叔閃閃發亮的眼睛中透出了無限的貪婪和期待。

    我不自覺的向后捋了一下額上的短發,重新坐回到沙發里,端回手里的書,可不想讓馥汀蘭看見我跌倒在地上窘迫的樣子。狗很乖巧的蹲坐在我的腳下,吐著那柔軟的粉紅色舌頭,我邊擼它頭上的毛,邊遠遠的注視著馥汀蘭和柏叔的一舉一動。

    馥汀蘭面上無甚神情,一張小巧的鵝蛋臉肌膚嬌嫩白皙,彎彎的柳眉下,長長的睫毛隨著她那雙有著清澈深邃瞳孔的大眼睛微微顫動著,一頭純黑色的秀發簡單的放在一側肩膀上,一直垂在腰間,身著純白色精致剪裁的設計師定制品牌套裝,一字型的脖領露出清晰漂亮的鎖骨,一條鑲嵌著紅色珠子的白色羊毛大披肩隨意的搭在肩上,很自然的坐在了距離我十米之外天井另一側長沙發的正中間,她優雅的接過陳思源遞過來的咖啡,一雙雪白的長腿疊交在沙發上。馥汀蘭伸手示意柏叔先坐下,那秀雅絕俗的氣息無意中散遍了滿屋,讓柏叔頓感渾身拘謹,坐在了一側的獨立小坐墩上,陳思源很自然的站在了馥汀蘭的身后,遠遠的向我遞過淺笑。

    這個小玩意兒很顯然柏叔是花了點銀子的,柏叔小心翼翼的將那瓶子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又拿起瓶身,露出瓶底,以一種仰視的狀態等待著馥汀蘭道出結果。

    “今生即永生,今世即永世,w小姐,你看這瓶子下面的字,什么意思啊?”

    馥汀蘭有一種非凡的能力,只要她輕輕觸摸那些有特殊意義的古物件,閉上眼睛稍稍花些時間,便能看見這個物件的前世今生,而這種造物弄人讓她變得眼光異常挑剔,似乎一直在尋找著什么,對所看之物均流露出一種隱隱的遺憾。

    柏叔拿來的的確是一件絕妙的珍品,可對于馥汀蘭來說卻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她蕩漾出了驚詫之色。換句話說,她還沒有觸碰過那小巧玲瓏的瓶身,眼角卻滑下來一行淚。這使得柏叔不知所措的站起了身,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么好。

    關于如何解釋異常反應這件事,必須要說明一下,這一切與馥汀蘭的身世有關。在我的記憶中,馥汀蘭從未缺過錢,這得益于祖上的恩澤。

    我們馥家家風正派,百年前是京海城赫赫有名的古玩世家,家世雄厚,當地一條街的染坊鋪子都掛著馥家的門牌。馥汀蘭的父親馥謙修,也就是我的祖父,是當時小有名氣的愛國人士,有一身不錯的功夫,他經常憑著馥家劍法鋌而走險的打擊一些倒賣文物去國外的小賊。馥汀蘭是家中獨女,被家人倍加疼愛,動蕩的年代,活得卻像個天真浪漫的仙女,她每天學學女紅,讀讀詩書,莞爾一笑,皆讓人感受到星辰燦爛般的耀眼。俊俏的臉上時常掛著笑容,她兩鬢間梳著兩條麻花辮,辮子被漂亮的珠粒點綴,環繞在胸前衣裙的褶皺間,那總是被搭配淡雅長裙,均勻的裹在身上,讓人不禁想象,像她這般幸福而又絕色的女子,如果能定格在那一瞬間,該多美好。民國二十六年,也就是1937年,馥汀蘭二十五歲,與當地大戶人家沈家長子沈安之順利訂婚,沈安之是她的青梅竹馬,兩個如膠似漆很快將進入婚嫁之事。

    那一年盛夏,馥謙修親自帶著護衛秘密護送一批盜墓人的明朝文物匆匆歸來。馥謙修神色緊張,身側的佩劍血跡斑斑的還在滴著血,他不顧渾身上下的刀傷,便進入了馥家老宅的密室。馥汀蘭無意中見到父親的神秘舉動,便趁著夜里家人熟睡悄悄潛進密室,可是在密室她在暗格中只找到了一枚外觀普通的古錢幣,正放在左手的掌心中摩挲,突地聽得外面有刀劍拼殺的聲音,慌亂中她不小心被錢幣劃破了手指,那只是被劃破了一點點的傷口,錢幣卻如鉆進了她的手里,她仿佛瞬間被那錢幣吸干了全身血液,最后的一絲力氣,她只看到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對她說,“這是馥家的劫數,汀兒,你一定要活下去。” 馥汀蘭恍惚間看到一把劍插進了父親的胸口,她想要聲嘶力竭的呼喊,卻發不出聲音,而后便不省人事。那夜,風雨交加,天空中閃過一道道轟鳴的雷光,每一聲響雷都掩蓋著鏗鏘有力的劍鳴聲,當塵土漫天被雨水淹沒后,所有的昔日陽光化為烏有,卻不知馥汀蘭從此的人生宛若穿越了百年。

    第二日,馥汀蘭在密室的地板上獨自醒來,走出密室時,她披頭散發,形如枯竭老嫗。焦灼的陽光下,馥家人如人間蒸發,碩大的院落空空蕩蕩,四處都是刀劍相向的痕跡,那把她分明看見插進父親胸口的劍插在血泊中,卻不見父親的尸首,她雙膝跪地,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射而出,與淚交融而下。突然聽得有人在身后喚她的名字,她恍惚間被叫醒,當回頭的瞬間,容貌再度恢復成二十五的樣子。那喚她名字的人是家中的婢女鈴鐺,她躬身抱住馥汀蘭,泣不成聲,“小姐,夫人讓我出遠門送東西,一早回來家就成了這樣,我瘋了一樣四處找你們,能看見你太好了,太好了……”

    從此,世間傳聞了各種版本,有人傳馥家得罪了賊人慘遭滅門之禍,被人挫骨揚灰,有人說馥家大小姐是惡魔現世,吃了馥家人。終究沒有人知道馥家遭遇了什么,但是從此沒有人敢踏入馥家舊址,而馥汀蘭由于那枚古錢幣,仿佛被詛咒般,成了被時光遺忘的人,不老不死不滅的獨自活了百余年。

    在我的印象中,馥汀蘭第一次露出情傷的神情,她別過頭起身走進書房,撇下無所適從的柏叔,他并不知道自己闖了什么禍事,會讓馥汀蘭抽袖而去。

    陳思源顯然認得那物件,我猜想他是在馥汀蘭還原老宅時的物品圖中見過,這應該也是他回流還原馥家老宅原貌的任務之一,他面無表情的攔住正要跟過去的柏叔。

    “多少錢收的?”

    “三三三萬……三十萬……”

    陳思源寫了一張三百萬的支票,放進柏叔手里,反常的犀利眼神望著柏叔一會兒,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柏叔捏著手里的支票,得意的狠狠的親了一口,他緩慢向大門口挪著步子。柏叔這老爺子油的狠,他每天游走于鬼市,有幾個內線,卻眼力很差,柏叔錯過了幾次天大的好機會,自從一次偶然機會被馥汀蘭現場指導了一下,便黑上了我們家。

    趁著陳思源轉身離開,他一個箭步竄到了我面前,以一種興奮過度的聲音大聲道,“馥芮白,你看到剛剛發生了什么嗎?這個瓶子我真的是無意中收的,嘿嘿嘿,你們家看上東西也不跟人商量的嘛,我還沒捂熱乎呢,真舍不得。”

    “這個瓶子我剛剛看了,不是什么乾青花,就是個民國初期沒什么做工出處的小東西,一個家里再普通不過的花瓶了,但工不錯,有點像閨房私藏或者男女信物。”我很清楚他無非莫衷一是的想要在我這里套個原委,而我向來對這樣有著nongnong女人味道的東西不感興趣,尤其是民國時期的,也許來自于內心對馥汀蘭一切的排斥,什么“今生即永生,今世即永世”,一看就是個定情信物,我甩了甩頭,從沙發上跳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身,向柏叔伸出五根手指,“頂多五萬,柏叔,您偷著樂吧!”同時揮動著手掌作出了再見的手勢。“下次來記得敲門,否則我要告您私闖民宅啊!”

    “不過今天的事兒發生的蹊蹺,就像有人硬塞給我錢似的,你說我老陳是不是走了發財運了,你不知道那個人說話口音很奇怪,好像外國人,又好像不是。”

    我將柏叔硬塞出了大門,狗跟在我身邊,笑嘻嘻的吐著舌頭。

    “那個……我剛兒是不是惹你姐不高興了……你當真這個玩意兒不值幾個錢?那你jiejie為什么要買……”

    柏叔刺耳的聲音被厚重的木門隔離后,我們家的小院又恢復了平靜,這件事本來我認為可以不了了之,而卻沒想到,引發了后面的事,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那些隨意的話會讓一切走向了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

    第二章 果真威風瀟灑

    四月十八日,星期一的一早,天氣很明媚,大概是這個季節最好天氣的一天,我穿著一身輕便的休閑裝,推開院門,卻不想柏叔正等在院子口,他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面容憔悴,見到我便突地撲了過來。

    我下意識向后一躲,他撲了個空,也并不覺尷尬,笑嘻嘻地說道,“聽說你是在電視臺做鑒寶節目?我突然想起來,賣我瓶子的人我見過,就在你們節目上。”

    柏叔邊說邊搓著手掌,又從身上掏出一根煙點燃叼在嘴上,緊緊的跟在我身邊。

    我低頭看向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土地上踩了深深兩個腳印,想來這老家伙的確連窩都沒挪的等了許久,我迅速的躲過他正噴出的劣質煙煙霧,快步向胡同外走去,真不明白這個柏叔為什么如此執著于一個轉讓古董的人,只當是他又想來蹭熱乎的借口。

    “都有錢了,抽點好煙吧,老爺子。”

    “你說你和你jiejie真不一樣,你跟個假小子似的,嗨,丫頭,你慢點走,我這一大早可就是來找你的。”柏叔并不掩飾情緒,他依然延續著昨天的激動,看著他厚厚的眼袋又掛上了一層暗淡,想必這樣一筆巨資讓他整晚都沒睡好覺。

    我不知道正在閱讀故事的您是否有過這樣一種感受:凡事發生后去接受就好了,人們最不可控個性卻總是想要探求個究竟,而那本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或人一旦被提及,與這件事或這個人有關的會慢慢向自己不可控制的聚攏而來。人們通常把這稱為宇宙吸引力法則,也有人叫蝴蝶效應的改變,我倒更相信其實一些事情是早就存在的,只是一直沒有引起格外的注意罷了,遇見誰,碰見什么事情,其實都會在生活中某些細節的經歷相吻合,最后會畫上一個完美的圈,而這個圈的大小完全取決于自己的一些執著或放下。

    作為我這樣一個自認為不太講究俗套的人來說,其實也避免不了好奇心的作祟。比如我一直無法釋懷的兩件事,尋找家族隱藏的真相成了我的執念,或許如果我沒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也不會讓自己做出后悔終身的事,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絕不會為了謎底的揭開,而親手將馥蘭汀一步步送到死亡的邊緣。

    “我老柏是貪財,但是也不太相信天上有掉餡餅的事,這個人我真的很眼熟。”

    我們家的宅院坐落在市區最繁華地段,走起來卻離主馬路有好一段距離。我不想借助家里的任何力量,除了不得不回家住,其余時間我就只是個剛上班的小白領,所以經常為了擠公交車而拼上老命。我奔走于碩大的柏油馬路上,一輛塞得快吐了的公交車從我面前駛過,噴著濃重的汽油味兒。這柏叔一直不肯罷休,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生性熱情的樣子,讓我周一的一大早好不煩躁。

    “奶糖,快上車。”

    奶糖是陳思源五歲前給我起的乳名,因為小時候我總喜歡哭,他就拿著奶糖哄我,也只有他這樣叫我。他正開著一輛幻影停在了我面前,cao著低氣壓的聲音讓我上車。本來我一直拒絕他送我上下班,但是為了擺脫柏叔的跟隨,我果斷拉開了車門,長腿微微一曲,鉆進了副駕駛。

    推開車門的瞬間,便看到一張賞心悅目的臉,我經常開陳思源的玩笑,說他這斯文得讓人無法直視的側顏不知道能騙了多少男男女女。說起來,陳思源是馥汀蘭侍女鈴鐺的后人,從小與我一起長大,他是個溫暖的男人,對我真是好得沒話說,像對親meimei的那種,但是總是隱約有一種說不清的距離感,或者更確切的說是相敬如賓吧,在他的眼里,他與我的長幼關系大概跟馥汀蘭一致,對于我的玩笑他從來都是輕描淡寫,也從不接我開的玩笑。

    “你們老板不發工資的嗎?連打車的錢都沒有。”陳思源眉心微皺了一下,一大清早就滿頭大汗等公交車的我讓他有些心疼。

    “嘿嘿,我剛剛攢錢準備買個寶貝。”我笑得無所顧忌,把他遞過來的一張卡丟在了中控上。

    “這么嘴硬,就不肯求助家里一次嗎?”

    “用不著你cao心,我好著呢,哥,過幾天跟你亮亮我的新寶貝。”

    倒車鏡里,柏叔的身影很快被遠遠的甩在了車后,那個小黑點最終也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我的思緒又回到了昨天馥汀蘭那反常的表情,那是一種哀傷成疾的神情,我絕對沒有看錯。我沒有任何心情揣測一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于是從一個極端想到了另外的極端,那東西會不會是已經死去的爸爸的,可是這個瓶子的年代是民國時期的,這又讓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假象,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存在另外的一個特殊人類,就算有也絕不可能是我的爸爸,我是個正常人,不正常的只有馥汀蘭一個人而已,我在心里反復這樣叨念著,想到這我感到很不安,緊張的打開了車窗。

    從小到大記不得這是我們第幾次搬家了,由于馥汀蘭的外貌始終不變,又過于顯眼,而這一次我們對外的關系竟然頭大的變成了雙胞胎姐妹,我無法想象有一天我被人誤解為她的jiejie,甚至有一天是mama、奶奶的情況,每次想到這兒,我都感覺無比的恐懼。

    “不要隨便搭訕,尤其是鄰居,準備一下,我們搬家吧。”我注意到陳思源臉色并不好看,自從昨天買了那個破瓶子,他就整個人看著都不對勁兒。果然,很快他便復讀機般,那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語氣,像坨冰般劈頭蓋臉砸在了我頭上。

    想想那個時候大概我不懂如何表達愛吧,其實對于親情早隨著歲月深深的埋進了心底,只是不知道那就是愛罷了,因為萬事萬物的質發生改變,都需要一個觸發條件,而我們一成不變的相處模式,讓我缺乏了思考力,更想不出,這一起長大的人也或許是個從未了解的陌生人。我習慣了被他照拂,自然而然的沒有多停留一秒的直懟回去,“可不是我招惹的,誰讓那位那么喜歡炫耀?非要自己出面在鬼市跟人家杠一個不出名的禮器,她自己惹的禍,這鍋我可不背。”

    巴諾這座古城是歷經數千年的十三朝古都,當初我們逃離般來到了這座城市,而如今似有魔力般吸引著我,我有一萬個理由想要留在這里,在這里還沒玩夠,總覺得這里有我非常期待的未來,我可還不想這么快搬家。

    我將臉伸出窗外,這里春天的風并不柔軟,拂面將我的滿頭短發吹得起飛,我這才發覺,原來我頭發松若柳絲,似乎多年來我早習慣的瀟灑只是為了隱藏著什么,心不知被什么尖銳的東西碰了一下般難受。在記憶里,我曾也是滿頭長發,是在青春期大家都在向往長發及腰的少女時代,我猛然知道了那位的秘密,在那年生日我贈送了自己一頭齊耳短發。我倔強的想要擺脫馥汀蘭賦予的一切,她的舉止優雅內斂,我便粗獷豪邁,不修邊幅;她柳葉大眼,我就偏在高高的鼻梁上面架著一副大大的無鏡片眼鏡;她皮膚白皙無暇,我便熱愛戶外將皮膚曬成小麥色,甚至不介意多幾顆雀斑;她每天端莊套裙傍身,我則永遠一身運動休閑裝,與裙裝老死不相往來。說起她似乎從未正式的關心過我,那種壓抑的家庭關系,我雖早就習慣,卻一直是個偷偷摸摸的探究者,而她昨天的那行淚,讓我深深的在意著,我收回可愛自信的表情,關上了車窗,抿著嘴終于擠出了幾個字,“昨天她哭了?”

    陳思源正在專心致志的開車,似沒聽到般,雖然他并沒有轉過頭來,可我看到了他嘴角分明顫動了一下。

    “‘今生即永生,今世即永世’,這么rou麻的話是她的老情人寫的?”本不想說出這樣的話,我并分不清那種情緒是不是想要關心她,可是無論怎樣卻也沒有想說出如此刻薄的言語,想到連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表哥都能對她更了解一些,唯獨是對我為什么不能坦誠,一下子一股熱辣辣的氣息涌上了我的心頭,我毫無遮掩的皺起了眉頭,用纖細的手指推了下眼鏡,口氣淡淡道,“我知道她的秘密,你不用替他掖著藏著,反正我習慣了,你們從未對我坦誠過,什么都瞞著我。”

    “奶糖,你不要總把自己說的那么孤單,我跟馥先生都是很愛你的。”陳思源轉過臉,恢復了以往的和善,微笑著,滿眼疼愛的用一只手摸向我的頭發,這讓我更加煩躁,在他那張臉上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或許真相早就被時間封存,但直覺那就像充斥謊言的海妖之歌,不知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盡管如此,他還是我能夠唯一有依賴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