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挑了下眉, 點頭應允道：“嗯, 可以, 其他同學也多向課代表學習學習, 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如果犯懶犯困了, 自己找方法調整, 不然一節課都浪費在那兒開小差，得不償失……”

    溫雙沐感覺陸京似乎回頭看過來一眼，她假裝專注地枕著柜子在試卷上瞎訂正了兩行公式，等人轉過身了，才用紅筆“嘩嘩”兩道線把剛寫的東西劃掉。

    她煩躁地輕嘖一聲，將筆扔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瞎折騰什么勁。

    周泉開始分析題目，溫雙沐平常課上都喜歡偷寫當天作業，今天反常舉了好幾次手回答，強勢地想把注意力往別的地方調。

    但所有的努力都在周泉點名陸京起來回答時前功盡棄。

    她一節課都嘗試把視線往高處拔，就是為了不去看陸京的背影，但他一站起來，就無法避免地占據了她的整個視野。

    所以他課間到底為什么要摸她腦袋啊！

    原本是想站著冷靜冷靜的溫雙沐好不容易捱到下課，跟萎了一樣回到座位，耳朵貼著桌子，側趴下來。

    陸京偏頭看她一眼，伸手在她眼前打了個不輕不重的響指：“還困？”

    困擾她一節課的手冷不丁晃到眼前，溫雙沐的視線再一次陷入無處安放的境地，但直接把腦袋調換個方向轉過去又太刻意，她自閉道：“……有點。”

    “下節課自習，可以稍微睡一會兒。”

    “嗯……”

    溫雙沐默默將圍巾拉高，擋到眼睛的位置。

    溫雙沐的胡思亂想一直持續到傍晚吃飯。

    季佳繪和辛瑞約了去校外吃，她和夏芝里兩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班里幾個男生跑過，夏芝里突然閃身往她這側躲了躲，還抬起一邊胳膊格擋了下。

    溫雙沐沒注意發生了什么，但聽到夏芝里嘴里發出不耐的細小音節，還挺新鮮，問她道：“怎么了？”

    夏芝里表情不太開心地將抬起的那只胳膊放下：“剛體委跑過去，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溫雙沐眼皮一跳，神色依然保持自然，明明聽清了卻又重復了遍：“他拍你腦袋了嗎？”

    夏芝里輕“嗯”一聲，停頓幾秒，像沒能控制住內心的牢sao，對她道：“我們班有幾個男生特別奇怪，很喜歡對女生動手動腳，就剛體委，有次過來問我題目，湊得很近，我說他能不能別靠那么近，他竟然說紀委每次跟我講話不都靠那么近，憑什么他不可以。可紀委什么時候靠我那么近過了，就很傻批……”

    信息量太多，溫雙沐一下子不知道該把關注點放哪。

    “……你竟然還會罵人傻批的嗎？”

    夏芝里愣了下，彎著眼睛笑起來：“生氣或無語的時候肯定都會啊。”

    溫雙沐眨眨眼，道：“是嗎？”

    可她確實認識個人從來不說臟話。

    溫雙沐視線眺向前方，落到那幾個跑遠的男生身上：“可是體委這種很明顯就是喜歡你吧。”

    夏芝里想也不想地道：“不可能。”

    溫雙沐：“？”

    夏芝里：“他如果對我感興趣的話，應該對班里一半的女生都感興趣。”

    溫雙沐：“怎么說？”

    夏芝里：“男生都這樣啊，不僅是體委，班上其他男生一到課間也都喜歡找女生玩，什么掰手腕啊，比握力啊，動不動就會摸女生腦袋、頭發。”

    溫雙沐聽呆了：“這……這……竟然那么常見的嗎？”

    夏芝里不覺有誤地點點頭：“對啊。”

    果然是她小題大做了。

    溫雙沐感覺自己好像又能快樂了。

    如果忽略不計心中那點小怪異的話。

    夏芝里的聲音清凌凌的，還在繼續往下說：“所以我還挺羨慕你的，班里男生都說你氣場太強大，不敢靠近你。”

    “嗯？”溫雙沐思緒一下子沒轉過來。

    夏芝里已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其實我一直有想學你對男生的高冷態度，但可能學的不到位，效果不太明顯，不過座位調到你邊上后就好挺多，很少會有男生課間圍邊上來了，要不然怪浪費時間的。”

    溫雙沐打斷：“等等，你剛說什么……”

    “你一直是在學我……”溫雙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高冷？”

    夏芝里睜著盈潤剔透的大眼睛，直言不諱道：“對啊，我開學第一天見到你就覺得你的性格很酷。”

    “……”

    溫雙沐沒想到《芝芝綠妍》的一大未解之謎就這么被她破解了。

    難怪她一直覺得夏芝里的高冷氣質特別薛定諤，感情骨子里是個軟妹，剩下那部分是找她這個一點都不高冷的半吊子學出來的。

    「我艸，不是啊！」烏小漆閉麥了一天，沒忍住大吼，「在小說原文的描寫里，夏芝里明明是因為初三時期家中發生變故，沈箬和沈之庭搬往另個城市，一朝之間美滿幸福的家庭分崩離析，所以才閉塞了心靈與外界的通道，變得高冷……怎么可能是跟宿主你學的啊！」

    溫雙沐無辜：“不然你自己問問她？”

    烏小漆簡直難以置信：「太艸了，太艸了，女主跟女配學高冷，真相怎么會是這樣，這跟我那么多年的小說觀人生觀價值觀都不符啊！」

    溫雙沐：“說明我的魅力強勢不可抵擋好嗎。”

    烏小漆還在持續崩潰、重塑世界觀中，溫雙沐卻是心情愉悅地拍拍夏芝里肩膀：“晚上想吃什么？我請你。”

    一頓飯結束，烏小漆已經從崩潰轉向麻木。

    溫雙沐則快活得不行，一路哼著流行曲回教學樓，然后在進教室時，不小心和從后門出來的陸京撞上，中斷了。

    但也僅僅只是中斷了一瞬，溫雙沐又很快自然起來，繼續把曲子往下哼。

    陸京出門的步子停下來，挑了下眉：“心情很好啊？”

    “嗯，晚上食堂的砂鍋味道不錯。”溫雙沐說著還問了問夏芝里，“對吧，小夏？”

    夏芝里：“嗯，對！”

    溫雙沐回座位寫作業，有道競賽題本來應該白天數學課下課問周泉，但當時的她還沉浸在自我腦補過度中，于是趁現在晚讀沒上課，去了趟周泉辦公室。

    進到數學組辦公室，周泉正站在窗邊啃著晚飯的玉米棍，看到她后企圖張嘴說句什么，大概怕噴出一嘴的玉米粒，又把嘴巴閉上，改成抬手沖她招了招。

    畫風過于別致，溫雙沐好笑地上前，正打算拿起題目問人，發現周泉的辦公位上坐了別的學生——

    雖然電腦屏幕擋住了對方大半張臉，但溫雙沐還是通過黑色的短發和握鋼筆的手認出了是蘇起言。

    她又往前走近一步。

    蘇起言胳膊下墊著三張大試卷，正在草稿紙上列著算式。

    溫雙沐把競賽書暫時放了放，問周泉道：“他在干嘛？”

    蘇起言聽到溫雙沐的聲音，筆尖一頓，抬起頭來。

    周泉咽下嘴里的東西，道：“起言把高中五本數學必修的內容都自習完了，我拿了套高三前幾天考的一模卷，想讓他做做看，看能考幾分。”

    溫雙沐唇角小幅度地往下撇撇，像對全年級只有蘇起言有這樣的待遇感到點不服氣。

    周泉心大地拿起窗臺上多的那根玉米棍，問溫雙沐道：“課代表要不要來根，還挺香的。”

    溫雙沐沒想到周泉剛跟她招手，竟然是想招呼她吃玉米，哭笑不得地擺手：“不用，我剛吃完晚飯。”

    惦著蘇起言在這，溫雙沐打算晚點再來問那道競賽題，蘇起言卻是倏然開口：“老師，要不要讓溫雙沐也試試這套卷子。”

    “對啊。”周泉像被點醒，“課代表有興趣試試嗎？”

    溫雙沐其實沒有太系統的把高中三年的數學內容復習鞏固過，多是別人問她題目時，她現翻的回憶一點是一點。現下被蘇起言和周泉同時看著，還是勾起點勝負欲，她把邊上的空椅子拉過來，道：“行啊。”

    蘇起言比溫雙沐早答卷10分鐘，等周泉給他批卷時，溫雙沐仍在生死時速趕倒數第二道大題。

    周泉低頭算著分，道：“起言，你幫雙沐看著時間，到點了提醒她一下。”

    溫雙沐被周泉這句話弄得一下子有點慌里忙亂起來，不再死磕倒數第二道題，跳過去看最后一題的題干，等她勉強把第一問胡亂答上，蘇起言的指尖落到桌上輕敲兩下，嗓音疏朗：“時間到了。”

    溫雙沐停下筆，靠椅背上長吁了口氣，有點后悔沒收下周泉那根玉米棒，不然現在還可以補充一下腦力。

    她目光從桌上的鐘表飄過，頓了頓，又掠了回去，她從5：55開始答的卷，現在8：27，還多答了兩分鐘……

    溫雙沐怪異地瞟了蘇起言一眼，也不知道是他沒算清楚時間，還是特地等她把第一小問算完才提醒截止。

    周泉把蘇起言的卷子還給他，喜笑顏開：“很不錯，132，這個水平可以直接去參加高考了。”

    蘇起言神情平平淡淡，看不出多少喜悅，接過卷子便去翻看錯題。

    周泉繼續批改溫雙沐的卷子，一番勾勾叉叉之后，他把試卷翻到正面在右上角寫下分數：“雙沐也很不錯啊，上了110。”

    周泉的開心是實打實的開心，溫雙沐卻覺得自己的分數跟蘇起言比起來寒酸的沒眼看。周泉跟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展示了好一會兒兩人的卷面分數，像極了春節聚會拉家里小輩給親戚們表演的長輩。

    溫雙沐全程一張假笑臉，從數學辦公室出來，正好第二節 晚課結束。

    辦公室里開了暖氣，換到走廊，冷風乍吹，凍得人一個寒顫。

    溫雙沐抖抖試卷，對上紅艷艷的數字，沒好氣地折了兩折。

    蘇起言驀然出聲：“我看你這次卷子都沒有用高數方法。”

    溫雙沐指尖稍頓，將卷子疊成一個小方塊塞口袋里，才應了聲“啊”。

    拿到卷子的一刻，不知道為什么覺得用大學學過的知識和蘇起言比拼會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所以哪怕有些題目用高數會變得十分簡潔明朗，她也沒調用那塊知識。

    蘇起言低眼看她：“如果用了高數，我應該考不過你。”

    溫雙沐下巴往上一揚：“那是當然。”

    蘇起言笑了下。

    溫雙沐回到教室，后排座位都空著。只見王承碩、夏芝里、陸京三人站姿各異地拄在公示欄旁。

    她穿過過道往前走，好奇地貼他們肩膀后頭道：“你們在看什么？”

    夏芝里抬手指了指白天剛貼出來的pk賽積分表，全班劃分為十個小組，每個小組后面的表格都還一片空白，唯獨他們這組邊上寫了“-9”。

    溫雙沐震驚：“你們干嘛了，那么猛，一下子扣9分？”

    三雙眼睛卻是齊刷刷地掃視向溫雙沐，把溫雙沐看得一愣。

    “？”

    王承碩道：“無故遲到一節課扣三分，你晚讀和前兩節晚自習都不在，紀委說班主任那兒沒有你的假條，直接給你扣了9分。”

    陸京拍她肩膀：“pk賽出來的第一天都能頂風作案，也是棒棒。”

    溫雙沐冤得不行：“我在周泉辦公室啊，又不是逃課了，這都能扣？”

    王承碩道：“如果去找老師辦公室問問題，需要在講臺上的花名冊做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