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氣地喝完藥，跟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去。

    自然是后者比前者嘗的苦時間要長些。

    陸堯握緊了她的手，嗓音暗啞地說道：“好。”

    他拿起藥碗，一勺一勺地喂給慕思思喝。

    那藥苦得很，剛一進嘴，慕思思就皺起了一張臉來，都快皺成小包子了。但她還是沒有喊苦喊累，乖乖地張著嘴，讓陸堯喂她喝完了藥。

    她掙扎地把最后一口藥咽下去后，慕思思頓時挺直了身板，十分了不起地說道：“我喝完啦。”

    語氣里凈是滿滿的得意，就好像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陸堯放下藥碗來，將一顆蜜餞喂給了她，認真地贊同道：“嗯，思思真厲害。”

    青年一雙星眸璀璨，眼底泛起細碎的笑意，慢慢地盛開了花。

    慕思思將蜜餞含進嘴里，慢慢地咬著，原本糾纏在唇齒間流連不去的苦藥味終于消散，她嘴巴里只剩下了甜味。

    她歪腦袋看向陸堯，想了想，便又將他手里的蜜餞搶了一顆過來，直接塞到了陸堯嘴里，聲音甜膩地問道：“是不是很甜？”

    不等陸堯接話，慕思思便自顧自地說起話來，“我也覺得很甜。”

    陸堯忍不住笑了。

    慕思思把嘴里的那顆吃完之后，朝他伸手，示意自己還要。

    陸堯便又將最后的一顆遞給了她。

    *

    慕思思退燒之后，陸堯還是把她看得很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又著涼受了寒。

    所以在病好之后的幾天里，慕思思的活動就是她的屋子。

    陸堯不讓她出去外面受風，慕思思便只能坐在門口看竹林那邊的熱鬧。

    這下可苦了那些小師弟了，天天被師兄各種盯著做早課，可是片刻都停不下來。

    就這么又過了一段時間，陸堯終于松口，讓慕思思出門了。

    被悶壞了的慕思思，連忙就拉著陸堯跑了出去，在雪地里跟他玩起了打雪仗，當然，是陸堯單方面的被打。

    慕思思似乎為了報先前被悶在房里的仇，連續團了好幾個雪球，“咻咻咻”地就往陸堯身上扔。

    陸堯可是半步都不敢挪動一下，只能眼巴巴地站著那里看她，任由著慕思思各種亂扔。

    她玩得開心，看見陸堯渾身的狼狽，更是“咯咯”地笑出來。

    陸堯便也跟著一塊笑了。

    兩人正熱鬧地玩雪，鐘離突然神情嚴肅走了過來。

    慕思思放下雪球，眨巴眨眼睛看他。

    陸堯見他表情罕見的肅穆，不由得也斂了笑意，“怎么了？”

    鐘離頓了頓，語氣復雜地說道：“嚴恒死了。”

    他被關的地方，放滿了蠱蟲，原本是兒時用來歷練他們的工具，眼下卻成了嚴恒的催命符。

    這些天他們也沒怎么管他，等到想起來有這么一號人去看的時候，嚴恒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好幾天，尸首都被蠱蟲啃得個半，連全尸都沒能留下來。

    想起從前他們一同歷練的場景，再想想如今，還真是令人唏噓。

    慕思思聽著，心里卻也沒想到，劇本那個曾經弄得陸堯狼狽不已，一直興風作浪到大結局才被解決掉的反派，就這么死了。

    要不是陸堯提前找到他，等到嚴恒養好傷勢再出來作祟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其實他們心里都知道，如果是嚴恒先制服他們，他們也是同樣的下場。

    陸堯說：“是嗎，死了也好。”

    他原本以為他聽到嚴恒的死訊會解氣，會生氣，但卻意外的什么感覺也沒有。

    鐘離道：“本來我想把他的尸體拎出來的，但蠱蟲實在是太多了，沒法靠近。師父們說，就這樣吧。”

    嚴恒背叛師門，背叛同門，背叛朋友，想要證明自己比陸堯要強。

    到頭來，也不過是換來了句，就這樣吧。

    陸堯點頭：“那便這樣吧。”

    鐘離走后，慕思思也就沒了心情再繼續打雪仗，而她沒說話，陸堯便也就沉默了下來

    兩人默默地在雪地里站著，安靜得很。

    隨后慕思思往前走，陸堯也就跟她走。

    慕思思走了幾步之后停了下來，于是陸堯也跟著停了。

    慕思思皺起眉來。

    陸堯看向她，目露詢問之色。

    慕思思突然說道：“不能這樣。”

    陸堯愣了下。

    慕思思嚴肅著小臉，繼續說道：“你不能不說話的，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哄你了。”

    她蹙起眉尖，看上去很是苦惱。

    慕思思努力地想著事情，隨后拉著陸堯的袖子，輕輕地晃了晃，她軟聲安撫道：“別難過啦，為那種人傷心一點都不值得。”

    陸堯終于聽明白了她的話，原來慕思思以為他在為剛才的事情傷心。

    小姑娘睜著黑亮的眼睛看他，拽著陸堯衣袖不時地晃動，似在撒嬌。

    陸堯心頓時便軟得一塌糊涂，化成了一團。

    他不由一笑：“我沒有在難過，我只是在想別的事情……”

    慕思思詢問性的眼神看過來。

    陸堯繼續說道：“我在想……”

    慕思思好奇地等待著他后面的話。

    陸堯卻望著她笑，故意逗她：“我在想，剛才你的樣子，還真的有點兇哎。”

    尤其是嚴肅著豎起眉毛來對他說“不能這樣”時候的樣子，簡直是可愛極了，讓人不由得想把她摟進懷里，親了又親。，

    慕思思睜大了眼睛看他，有些生氣：“我在安慰你呢，你倒好，還開我玩笑！”

    她氣得鼓起臉來，直接轉過臉，不想要搭理他了。

    陸堯轉了個方向，走到慕思思跟前來，與她對視著。

    慕思思哼了下，繼續生氣地偏過臉去，不想看他。

    陸堯便又湊了過來，望著她笑。

    慕思思又轉頭，陸堯繼續繞到她身邊。

    周而復始。

    轉到最后慕思思頭都要暈了，氣得把人按在原地，大聲道：“不許再過來了，我還在生氣呢！”

    她挑著眉毛看他，一副我很生氣很不好惹的神情。

    陸堯碰了碰她的臉蛋，慕思思就哼哼唧唧了下，倒是被順毛了一點。

    陸堯伸手握著她的肩膀，忽而又笑了，他凝視著慕思思，認真地回答道：“沒關系的……我真的一點也不難過。”他剛才沉默，只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慕思思看向他。

    陸堯望著她，繼續輕語道：“我有你就夠了。”

    對于他來說，其余的都是旁人。

    慕思思怔怔地與他對望著。

    陸堯從懷里翻出來一塊玉佩，執起慕思思的手，鄭重其事地放到了她掌心。

    慕思思看見了玉佩上刻著的“明遠”二字，忍不住道：“這是你那時候說的那個……”

    陸堯點頭：“嗯，對。這塊玉佩自打師父他們撿到我之后，就一直掛在我身上，陪了我很多年。”

    他將慕思思的手捂緊了些，中間放著那塊溫涼的玉佩，兩人十指相扣。

    陸堯望著慕思思，眼底抹開一道極其溫柔的笑意，“現在，我把它給你。”

    ——“思思……”

    ——“你愿意嫁給我嗎？”

    他輕垂著眉眼，垂眸看向慕思思時候的眼神溫柔極了，那里承載濃郁的情誼，像天空的太陽那般灼熱，發亮。

    慕思思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呼吸也停了半拍，她愣愣地抬著頭。

    她突然一把推開了陸堯，哼聲道：“哪有人這樣求婚的！”

    說著，慕思思一跺腳便跑開了。

    爾后，她卻轉過頭來，對著陸堯做了個鬼臉，挑釁地挑了下眉毛。

    然后又飛快地跑了。

    陸堯連忙追了上去。

    慕思思握緊了手里的玉佩，低頭瞥見上面刻著的名字，輕哼了下，笑著罵了句：“哼，討厭鬼。”

    身后是陸堯喚她的聲音：“思思，等等我呀！”

    慕思思垂眸笑了笑，跑得更快了，她邊跑邊輕笑道：“呸，我才不等你呢！”

    大雪紛紛中，兩人的身影卻挨得越來越近。

    *

    元宵夜還沒到來之前，慕思思終于回家了，身后是提著大包小包的陸堯。

    她剛從馬車下來，一落地就撒了歡地往屋里跑去，邊跑邊喚道：“爹——我回來啦！爹！爹！”

    慕思思一路跑回來，路上的仆人見了她都向她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