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有福 第57節
“你別忘了燕人有收婚的習俗。” 聽到收婚,皇后眉心一跳,下意識道:“可此習俗早已荒廢多年,形同無物,你可別忘了當年大燕入住中原,最為人詬病的就是收婚。” 所謂收婚,指的是收繼婚,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則收其妻1。 說白話點,就是父親死了,兒子可以收后母為妻妾,哥哥死了,弟弟可以收嫂子為妻。 這是燕人在未入關前的舊俗,燕人因常年處于苦寒之地,女性極為珍貴,自然不存在丈夫死了女人還要守寡之說。 又因燕人貴族女性出嫁都會帶上大筆嫁妝,收繼婚不光繼承的是人,還是繼承財物,防止家業外流。 可在入關后,此舉卻被人視為蠻夷之舉,違背倫常,再加上燕人漸漸漢化,此陋習逐漸被人遺忘,但并未被明令禁止過。 也就是說,如果衛臻想娶皇后,也不是沒有舊俗可依。 “你別妄想了,不可能的!你不要臉,我黎家還要臉……” 衛臻突然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不想知道朕為何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皇后頓時瞪了過來。 . 半刻鐘后,一輛輦轎停在坤元宮門前。 負責抬轎子的太監全都趴伏在地,深深地低著頭。 從他們僅存的視線,只能看見一雙穿著龍靴的腳大步走了過去,依舊能看到有女子的裙擺低垂下來,微微蕩起輕微的弧度,一劃而過。 竟是帝王的懷中抱著什么人。 此時東宮的宮門大敞,甚至連緊鎖的端本門都打開了。 一個一身素色的女子,亭亭玉立地站于滿是空曠宮院之中,徐徐對殿里說了許多話。 大意就是你是個很好的人,無奈妾身蒲柳之姿配不上你什么的,反正福兒也沒細聽,她聽了兩句,就忍不住了。 她cao了根雞毛撣子,沖了出去。 “你給我滾!滾!” “你是——” “你管我是誰?你這個女子怎么這么惡毒?退婚就退婚,你還跑到這來親自說,你趕緊給我滾……” 謝玉琴不驚不乍,道:“你是那個叫福兒的宮女?他的侍妾?” 這下倒輪到福兒有些吃驚了,她怎么知道自己? 謝玉琴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含笑眼中卻滿是不屑地看著福兒。 “你不用詫異我為何知道你,我們世家聯姻,從沒有正妻未過門之前,房里就先放通房的道理,我會知道你很正常。不過你一個小小的宮女,也就是個奴婢罷了,我不會與你計較……” 福兒突然趔趄了下,被人拉至身后。 直到撞在他背上,她才知道是他出來了。 她心急他怎么出來了,想走到他前面去,被人用手按在背上。 “謝姑娘?” 一身青衫的衛傅,身形略顯有些單薄,臉上褪去了曾經的青澀,隱隱有了些棱角。雖是衣著簡陋,但那股從骨子里透出的矜貴感,卻并沒有消失。 “你的意思衛某聽明白了,你我婚約自此作廢,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43章 謝玉琴沒防備衛傅會突然出來,還把那宮女護在身后。 是覺得她說通房侮辱了那宮女? 可要知道,就在幾個月之前,她便聽說太子身邊有個很得寵的宮女,她娘勸她,說這種事在皇家太正常不過,也是皇家的規矩,讓她不要計較,畢竟在勛貴世家中,納妾也是常態。 她知道是常態,可此事卻讓她如鯁在喉數月之久,才會沒忍住譏諷上。 見對方沒說話,衛傅皺眉道:“如果還不放心,怕衛某連累你,衛某可予你一封文書。” 在來之前,謝玉琴就和母親商量好該怎么說了。 可她預想中的糾纏不休,并沒有出現,對方反而唯恐避之不及,對她十分厭惡,這讓她感覺十分難堪。 “不用文書,只用一句話即可。” 衛傅點了點頭。 見她還站在原地不走,又想自己如今是個階下囚,別人闖進自己被囚之地都管不了,更何況是管別人,就拉著福兒走了。 謝玉琴僵硬片刻,緩緩轉身離去。 明明應該是如釋重負,可不知為何她反倒有幾分不是滋味。 …… “你能殺他能關他,但你不能辱他!” 想廝打對方,手卻被人鉗著,皇后哭著一口咬在對方肩頭上。 他也不躲,撫著她的背,沉沉道:“我不是辱他。我記得你以前總說太子不夠穩重,一個男人不經歷一次跌入谷底,不經歷一次本該是自己的妻子,變作他人之妻,如何能成熟?” 皇后停住哭聲。 她不知衛臻到底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抉擇了。 她清楚衛臻為何會領她來看這一幕,左不過就是為了逼她,只要她一天沒妥協,以后諸如這樣的事還會發生。 “你不是打算流放衛璠他們?” 皇后拭掉臉上的眼淚道:“你把他也流放出京,我知道你容不下他,這偌大的京城容不下一個被廢掉的太子,你把他流放到建京去,你想的事,本宮就答應你!” “真的?” 衛臻直直地看著她噙著淚的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死寂,而是有了火光。 他突然笑了。 “好。” 就在這時,不遠處起了一陣sao動。 “怎么回事?”他半掀起轎簾問道。 不多時,就有人來回稟了。 “是廢太子……廢太子突然沖了出去,又和一個侍衛打了起來,他說要請太醫,說是那個宮女暈倒了,陛下……” “去請。”衛臻道,低頭看了看皇后緊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謝玉琴剛走到宮門前,突然從身后卷出一道風,等她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和外面的侍衛打起來了。 之后她才知道原來是那個叫福兒的宮女突然暈倒了,方才那個面對自己冰冷漠然的男人,此時卻因為要給一個宮女找太醫,不顧自己被圈禁的處境,和侍衛起了沖突。 她愣愣地站在角落,沒有人關注她。 不多時,一個發須花白的太醫匆匆從她面前經過。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請她離開。 就當她要離開之際,看見太醫從里面走出來,站在宮門前和一個公公交談,她依稀聽到了有孕的字眼。 那個宮女,她有孕了? . 福兒醒來時,還在想方才到底怎么了。 怎么眼前一黑,她就什么也不記得了。 剛看清眼前的情況,就看見有個人一臉激動復雜地看著自己。 “殿下,你……” 對方激動地抱著她,有些語無倫次:“福兒,福兒,你……你長苗了……” 呃…… 花了一會兒時間,福兒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她竟然有了?! “我真有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了?” “我找了個太醫來給你看,太醫診的,說快兩個月了。” 福兒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都兩個月了,可她肚子也沒見大啊。 “太醫說你以后要注意調養,不能生氣,情緒不能起伏過大,你這次突然暈過去,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之故……” 就著有孕這件事,兩人說了很多話。 什么謝家、退婚之事,自然也被二人給遺忘在腦后。 反正兩人被囚著,這地方也沒什么人來,衛傅就抱著福兒抱了一整天。他嘴里沒說什么,但福兒能明白他的心情。 因為這件事,之后汪椿來告訴福兒,已幫她安排好見爺爺的事,也沒有讓她大喜過望。 不是她不高興,而是她至今都有點暈陶陶的,自己竟真就懷上了。 本來按照福兒設想,就算汪椿幫她去見爺爺,肯定也要她自己從東宮翻爬出去,誰知汪椿竟告訴她不用這么麻煩。 說負責看守東宮的侍衛,知道她有孕的事,料想她一個有孕婦人不敢做出格之舉,所以準許她去和親人見面,只是汪椿領出去的人,就要由他再領回來,若是人少了丟了,唯他是問。 福兒回來把這件事跟衛傅說了,衛傅雖露出疑慮之色,但并沒有說什么,只說讓她要注意身子。 到了當日,福兒穿得厚厚的,輕手輕腳地走出東宮。 如今不過十月天,她不光穿上了棉衣,還在額頭上纏了一圈布,當做臥兔兒帶。 外面的侍衛見她如此打扮,不禁都瞅了她一眼。汪椿太熟悉福兒了,一個成天大大咧咧的人,突然變得這么小心翼翼,不用想就知道為什么。 去宮門的路上,他略有些復雜道:“我本在尋思,能不能想個法子讓你逃出宮,看你這副樣子,看來這事我也不用提了。” “我現在有身子了,哪能干出這等危險的事。之前我也尋思著,你就算幫我安排好見我爺的事,我如今這樣也不好爬高上低,幸虧不用爬墻就出來了。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怎么回事,侍衛不可能因我有孕了,就對我網開一面放我出來,肯定還有別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