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有福 第56節
“你沒聽爹說是陛下如此決定的,爹他能當面反駁回去?爹為了玉琴,已經潑下老臉,親自去跟陛下說了,你還想爹怎么樣?”謝邴皺眉斥道。 戚氏不甘不愿道:“這門婚事當年不也是爹定下的,怎么現在要退婚的時候,反倒成了我們二房去麻煩爹?不是爹想和黎家和中宮一脈結下姻親,此事也成不了,得好處時你好我好,出了事就全是我們二房的錯……” “你還說?!” 謝邴一巴掌扇在戚氏臉上。 “現在你知道抱怨了,當初女兒要當太子妃時,你在妯娌親戚面前顯擺時,怎么沒見你抱怨?你現在就去把這事跟玉琴說了,之前宮里送來的聘禮和之前的吉禮都要退還回去……” 聽說聘禮吉禮要退還,戚氏顧不得因被打而哭了。 “那些東西有不少都用掉了,尤其是其中的布料,還有一些金器,怎么退還回去?” 要知道當初聘太子妃,宮里可是出了大手筆,聘禮由禮部包辦,皇后一手準備的,其中不乏哪怕是他們這種人家都見不到的物什。 由于家中親戚眾多,上面還有婆婆要討好,戚氏便挑了些東西送了出去,反正所占的數量也不多,到時候再用別的東西充上就是,總不至于讓女兒失了臉面,現在要讓補上聘禮吉禮,她從哪兒變回來? “不管怎么退還,總是要退的,你去列個單子出來,把中間少了的列出來,我們二房能湊先湊一湊,湊不了我再去找爹。” “可就算我們湊齊了聘禮,玉琴也會去說,那廢太子真愿意失掉這門親事?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以后就算不死,也是被圈禁一輩子的命,他能舍得退掉這門親事?定會攀著咱們玉琴,跟著他一起被圈。指不定新帝也是這么想的,為了宣示自己對侄兒仁德,給廢太子留個后,等到時候廢太子死了,有個后也不至于難向世人交代。” 戚氏其實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就是知道這種可能性極大,又能怎樣? 陛下既然愿意松口,他們就要去試,總比拖累了一家子強。 門外,鶯兒略有些憂心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 “走吧,我們先回去。” . 福兒心心念念就是東宮她的床下藏了不少銀子,沒想到被押回皇宮后,他們又被關進了東宮。 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喜的是,東宮沒被人查抄,她的銀子沒被人發現,還在原處。 悲的是還是她跟衛傅二人被關在這里,依舊沒見到小喜子等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被關進了端本宮,這地方比之前那個小院要大的多。 只有他們被送回了宮,三皇子及貴妃等人并沒有,據臨進宮之前侍衛所言,這些人是要關到別處的。 被押回宮的第二天,福兒等的‘救命人’來了。 是一個給她跟衛傅送飯的小太監。 不是尚食局的人,而是汪椿的人。 據說如今四妃的家里都被抄了,那些被廢的皇子公主妃嬪們都暫時被關在安樂堂一旁的養蜂夾道。黎家暫時沒事,一直緊閉大門不見客,皇后娘娘自打從承德回來后,就回了坤元宮。 小太監也說不太清楚,只簡短地幫忙遞了幾句話,順便還帶來了一個消息,福兒的阿爺來皇宮找她了,汪椿見到了人,讓她不要擔心,等過兩天他會找機會來與她細說。 第42章 自此,福兒的心終于安了下來,是這些天她唯一感到安心的時候。 她把消息告訴衛傅,衛傅也稍微安了些心。 如今他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動的等消息,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新帝似乎真沒打算要衛傅的性命。 至于之后的事如何,只能之后再說。 一天后的傍晚,福兒見到了汪椿。 所謂的見,就是隔著門,門上鎖著極粗的鎖鏈,遞東西說話只能通過半尺來寬的門縫。 兩人隔著門縫,你看我我看你。 “你還真來了?那些侍衛不會尋你麻煩?”福兒又是喜悅又是詫異道。 汪椿看了看不遠處的侍衛,低聲道:“宮里的侍衛,抬頭不見低頭見,給點好處,也不是不能給方便。” 福兒瞧了瞧他,一時間有欣慰有感動有唏噓有感嘆。 欣慰感動的是沒白交他這個朋友,她都這樣了,他還是不計后果的幫她。唏噓感嘆的是幾個月前,他還在說等她當主子了,日子就能好過許多,說不定到時他還要來投奔她,如今倒好,她成了階下囚。 “你看我沒說錯吧,主子哪有那么好當的,宮里就是個吃人的地方。”福兒有些訕訕道。 汪椿低垂著眼簾,看著她頭頂上的發旋。 “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差了。” 以為只要能讓她留在宮里,只要能一直看見她,就是好。 福兒聽出他聲音里黯然,抬眼笑道:“怎么了?我又沒怨你,事情是我自己決定的,即使沒你說的那些話,我依舊還是要來,我也不后悔。” “不后悔?是跟……他有關?” 這聲音太小,福兒只聽見了后悔兩個字。 她笑了笑道:“后悔什么啊?人要是天天光想著后悔這后悔那,還活不活了?就是拖累了你替我擔心。” “拖累什么啊?咱倆的交情可是十幾年了,”汪椿靠在門上,偏頭看了看天上若隱若現的月,“我可是至今沒忘記,當年有個小胖宮女,才入宮幾個月,也沒攢下幾錢銀子,卻因為看見一個小太監偷偷哭,就把銀子都借給他,讓他去買了個羊皮袋子。” 剛凈了身的小太監,都會碰見一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那就是漏尿。 有些過個一兩年就好了,有些一輩子都是這樣,身上得帶著羊皮袋子。 可剛進宮的他,因為膽小經常受人欺負,發下來的月銀也都被帶自己的太監給搶了,根本買不起羊皮袋子,就只能任自己滿身sao臭味兒。 因為身上怎么洗,都是臭的,更是遭人恥笑欺負。最絕望的時候,突然碰見一個小宮女問他為何躲在這兒哭。 當時他自己都嫌自己臭,沒想到竟有個圓乎乎的小宮女過來跟他說話。她的臉紅紅的圓圓的,上面滿是笑,像個小仙女一樣,他不由自主就說出了自己的難言之隱。 還記得她當時蹙著小眉頭,想了一下,從懷里摸摸索索摸了些銀子。 “我本來攢著想等以后回家用的,先借給你了,你以后可記得還我,不然我回家就不夠了!” 小宮女好兇好兇地威脅他,一定要記得還她銀子。 小太監卻哇哇哭了,是被感動的。 其實那點銀子哪能夠,后來是她幫他去找管事姑姑借了銀子,才湊夠給他買羊皮袋子的錢。 …… “你都還記得這事啊?”福兒失笑。 當然記得。 其實福兒也記得,因為等后來彼此都長大了,她拿這事嘲笑過汪椿不止一次。還教著他,在宮里不能膽小,不然容易挨欺負,誰要是欺負自己,就狠狠地打回去。 兩人一起打過不少架,都是她幫他報仇。 后來他不需要她幫他報仇了,他能誰欺負自己狠狠地還回去了,以后就該他保護她了。可他還是太弱了,就像現在她身陷囹圄,他無能為力。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爺他現在在哪兒?” 汪椿打起精神來,與她說正事。 原來那次王大柱和汪椿見過面后,決定留在京城等孫女,汪椿知道他是從千里之外來的,來一趟也不容易,就想給他一些銀子,讓他先找個地方住下。 誰知王大柱卻不要,說自己有銀子,轉頭卻找了個零工做,之后每隔三天兩人就約在宮門處見一面,互通消息,如今王大柱已經知道孫女回宮了。 而汪椿這趟來,其實就是想問問福兒要不要見爺爺。如果想見,就要籌謀下,看怎么才能混到宮門去見上一面。 出宮不好辦,但如果只是去宮門,以汪椿的人脈,想想辦法應該還是能辦到的。 “當然要見,你幫我想想辦法,”福兒又把碰到姐夫的事,告訴了他,“等我見了爺,讓他跟姐夫回去,別耗在京城了。” “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汪椿突然問。 “怎么離開?就算跑出去了,往哪兒跑,會不會連累你和家里人?”福兒有些煩躁道,“還是先不說這個了,你有沒有看到我師傅?” “王御廚?”汪椿想了想,道,“他沒有回宮,如果回宮了,我肯定知道。” “那小豆子呢?” “你大概不知道,宮里亂了一陣,不光六局,還有內侍監,到處都亂糟糟的,也就最近才恢復……”汪椿也沒細說怎么個亂法,道,“這樣吧,我去幫你找一找,到時給你信。” 福兒點點頭。 之后二人又說了一些話,汪椿就離開了,沒有久留。 畢竟就算侍衛會睜只眼閉只眼,若是太過分,可就是有這回沒下次了。 . 坤元宮 見新帝從外面走進來,殿中的宮女忙跪下行禮,又低頭匆匆下了去。 偌大的寢殿頃刻空了下來,只余妝臺前坐著一人。 沒有梳妝,沒有打扮,她披散著一頭長發,穿著一身半舊的家常衣裳,甚至連他進來,都沒能換得她一個眼神。 “今天是十月初二,是個好日子。” 面無表情的皇后,臉上終于有一絲表情。 她轉過頭來,瞪著他。 “原來你還記得這應該是傅兒大婚的日子?只可惜謝家太過勢利,生怕受到牽連,幾日前謝首輔曾來找過朕,說要退掉這門婚事,朕本來不想,再怎么樣,傅兒也是朕從小看大的,朕想讓他有一個妻子,可惜謝家執意……” “你到底想怎么樣?” 皇后突然站了起來,卻因為長久未動過了,腿有些軟,只能撐著桌子。 “你到底想對我們母子做什么?要殺你就殺……” “你終于愿意跟朕說話了。”衛臻打斷她道。 他幾個大步走到近前,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她。 “你說朕想做什么?我以為你知道。” 皇后偏開臉:“我不知道。” “我想讓你當我的皇后……” “不可能!”皇后冷笑,嘲弄地看著他,“你真打算一點臉面都不要了?我是你皇嫂,哪怕你廢了他帝號,廢了本宮的后位,我也是你皇嫂,你就不怕大臣們不愿,天下人恥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