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
鄭太后也是第一回 給人做婆母,她謹慎地詢問皇后在宮里的起居是否習慣,和與君主日常相處,漸漸熟絡起來,也就能自在起來。 “說起來皇帝怎么不知道陪著你過來,”鄭太后笑著責怪自己的兒子,“你才剛入宮,一個人從宮里跑出去和meimei妹夫瘋玩,把未婚的妻子撂在宮里,他當自己還是十幾歲嗎?” 上皇有些不悅地瞥了她一眼,大概是覺得她客套得有些過分,帝后的那些大概過往又不是不清楚,握住鄭太后的手道:“當然是因為隨你,兩兄妹活潑好動,朝陽還沒出嫁,成日沒個正經,只知道做個紈绔,真是要把心玩野了?!?/br> 鄭太后幾乎柳眉倒豎,但克制地平復下來,溫柔道:“上皇說我是紈绔?” 楊徽音也有些女孩子的不好意思,她哪里是像太后說的那樣,早就和圣上在宮中相處久了,回宮與回隨國公府不差什么,甚至還更舒適自在些,并沒有一入宮門似海深的害怕,來長信宮還要人陪。 “回娘娘的話,是我情愿圣人出去的,畢竟圣人出游,殿下必然是早早在莊子上預備好接駕,若因為我一言便折損許多人的興致,實在不妥。” 她低著頭道:“圣人無論說什么、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我當盡力輔佐?!?/br> 如今身份稍有些尷尬,她竟也不知道該如何自稱才合適,皇室的輩分有些亂,她來之前還胡思亂想了一陣,將來成婚,或許親熱些便要事太后如母,那總不能隨著兄終弟及的規矩,稱呼上皇為三哥,稱呼娘娘皇嫂罷? “那哪里能行,”鄭太后不贊同道:“皇帝瞧來以后大抵也不會納妃,你做妻子就不必總那么柔順客氣,一味崇拜著皇帝,這孩子脾氣和主意實則大著呢,我想他成家,也該有個新的人管了。” 皇帝同太上皇難得相似的一點,同樣不在乎子孫后代,這個年歲才立后成婚,大抵也是真心待一個女子,才會愿意將內廷托付,因此鄭太后雖然有些吃驚他喜歡的居然是楊徽音,但也能接受。 楊徽音聽鄭太后絮絮說了許多夫妻相處之道,她端詳著太后的面容,年輕的時候想必更擔得起禍國紅顏的稱號。 偏偏這樣的美人還有拿捏人心的本領,也就很能理解,兩代君主會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朝陽長公主和皇帝說話時的神情很嬌俏,她留心注意過的,但總以為是皇帝很寵愛這個同母姊妹,以至于長公主愛撒嬌的緣故,但現在看起來,其實是繼承自她的生母鄭太后。 逐漸熱絡放松的時候,就會無意間流露出這樣的神態,不是因為歲月對她分外的優待,遲緩地在美人的身上留下痕跡,而是她心性如此,也就不容易顯得老了。 想來朝陽長公主沒有成親的意愿,平日里也沒人聽鄭太后講這些,她滔滔不絕,太上皇在一側聽她這樣傾囊相授,面色卻有些難看,讓人去斟了一點蜜水送來。 “你說這些也不怕朕聽了生氣,皇后聽了煩心,”上皇勉強笑著打趣太后道:“太后要做老師,也得看學生有沒有這個興趣罷,楊娘子的眼睛都有些直了。” 鄭太后倒未曾注意到這一點,楊徽音不過入神瞧了片刻,就被太上皇發現,連忙起身行禮告罪,她稍有些局促:“娘娘生得太美,斗膽看入了神,御前失禮,萬乞天恩見諒?!?/br> 她其實更想看一看圣上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作為妻子,了解他和他身邊人比以前更多更近一點,結果看著看著,竟然有些失禮地入神。 楊徽音自問本身也不算太保守的女子,只是討好婆母上還是采取了固有謙卑溫和的態度,其實太后所說的一切她都很感興趣,甚至還想繼續聽下去。 太后并不虛偽客套,還講了許多皇帝小時候的趣事,有些趣事依照圣上的性子,恨不得一輩子不教她知道。 太上皇抿緊了唇,并未說什么,太后卻莞爾:“三郎慣是嚴苛,這有什么,一把年紀還能被人夸贊,我高興還來不及,說起來當年,皇后還曾錯認我做jiejie?!?/br> “你總是有理的,”太上皇想要反駁些什么,最后也忍下了,淡淡道:“回去罷,也該用晚膳了?!?/br> 鄭太后本來就很喜歡瞧見年輕的男女,對馬上要成為自己兒媳的小姑娘印象也不錯,她望了望外面猶晴的天,“皇帝他們玩起來哪還記得時辰,宵禁前能不能趕回來還是兩說,留皇后用膳好了?!?/br> 太后賜膳,當然不能推拒,楊徽音想了想圣上白日里的話,正是心鼓咚咚,她也情愿晚些回去,柔聲謝了恩,但是在長輩面前,也沒有打算嘗一嘗長信宮小廚房手藝的想法,只預備一會兒接替宮人,侍候太后用餐。 然而才不過又等了一刻鐘,天色剛剛有些暗,紫宸殿便來了一隊送獵物的內侍,說是請太后嘗一嘗皇帝與長公主新得的鹿rou和野雉。 順便接楊徽音回紫宸殿去共用晚膳。 太后愣了愣,但到底也是從這個年紀走過來的,如何不明了皇帝這時候的孝順,哂笑了一聲,側過頭和楊徽音感慨道:“果然是年輕夫妻,一刻也不愿意分開,你隨他們回去,正好嘗嘗新鮮味道,上皇這兩日持齋,晚膳寡淡得很?!?/br> “夏日里正好用些清淡的菜品,”楊徽音的臉慢慢浮起一層緋紅,她推辭道:“我留下來侍候娘娘罷。” 鄭太后卻以為她是在自己面前不好意思,矜持害羞,反而催促,含蓄道:“這有什么,咱們往后相見的日子還長,你現下回去,也能勸諫皇帝少進些鹿血,省得自己吃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