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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金殿上,仙官們一個個站得筆直,眾人一改百年間頹靡苦臉,一個個精神抖擻,目光齊齊迎接進殿的幾道身影。 姜晚晚幾人隨莫隱仙侍入殿,揖手躬身,對著上方齊聲郎朗:參見天君陛下! 畢孚一身淺金長袍,玉冠高束,氣度沉著,越發(fā)有一個君主模樣。 他微微抬手:幾位不必多禮,此番浩劫,多虧有碧寧山出力,方使仙界重歸太平,免百姓繼遭苦難。 仙官們齊聲附和,一時間殿中氣氛高漲,一派喜氣洋洋。 莫隱十分謙遜:天君陛下謬贊了,我等是碧寧山人,卻更是仙族人,仙族有難自當為君為民分憂。如今賊子奇?zhèn)c已扣押在天牢,不知天君打算如何處置? 畢孚的神色有一瞬迷茫,也有一瞬不忍。 那樣的情緒閃得太快,快到姜晚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隨后便響起畢孚有些清冷的聲音:依天規(guī)處置,剃仙骨,碎魂識,擇日壓上誅仙臺。 隔著長長的距離,姜晚晚望向金座上方的少年,他不再是那個嘻嘻哈哈只會招貓逗狗的畢孚,而是殺伐果斷的天君。 她猶記得那一日前天君新喪,畢孚披頭散發(fā),頹然失神的樣子。 那大概也是畢孚最后一次做自己,如今坐在高處的他,還是活成了所有仙族期待中的天君樣子。 奇?zhèn)c處置的命令很快就傳達下去,時間定在了三日之后。 奇?zhèn)c得知死訊,沒有痛哭也沒有求饒,只是提了兩個要求。 一是想要沐浴換衣,干干凈凈體體面面地受刑。 而是在受刑前,想見畢孚一面。 一個階下囚,是沒有資格提要求的。 可奇?zhèn)c畢竟是畢孚的弟弟,身份不等同一般,看守天牢的仙官思量一番,還是將此話上報。 元明宮中,區(qū)孜侍立在側(cè),眼見畢孚揮退仙官兀自沉思,忙勸起來。 陛下,您可不能去見那個逆賊啊,他干了多少壞事,一心要攪亂仙界。如今死到臨頭,提出要見您,必是打著主意,興許是要掉幾滴眼淚,哭一哭從前的兄弟情分,好讓陛下饒他一命。 第233章 靈羨求娶晚晚 畢孚沉默著,忽而喃喃道:表妹告訴本君,奇?zhèn)c在被抓之后,好似變一個人。成日一個人低喃有罪,痛哭流涕。 區(qū)孜嘴一撇:您瞧,這不就是裝模作樣嗎,若真是心有悔,又何必在敗落之后才悔悟。 是嗎。畢孚笑了笑,望向殿外迎風(fēng)搖曳的柳枝,柳枝已經(jīng)抽出了新的嫩芽,由深及淺的綠意招展,似春來冬褪,一切輪轉(zhuǎn)昭昭。 本君只是好奇,一個變過一次的人,還能變成什么樣。 畢孚如約去見了奇?zhèn)c。 走過長長甬道,逶迤的衣袍觸底,沙沙聲細碎。 當牢門被打開,昏暗的光照在畢孚平靜無波的面龐,他一步一步走得緩而沉,在巨大光障制造的環(huán)形枷鎖前,才停下腳步。 光障里的奇?zhèn)c面容憔悴,形同枯槁。本是清秀俊逸的面容,蓄滿雜亂的胡須。 聽見動靜,奇?zhèn)c猛地轉(zhuǎn)頭,隨后疾步往前。 嘭地一聲,鎖鏈繃直,他再難行寸步,一雙手只能抓住光障里的柵欄,遙遙望著畢孚。 畢孚定定站著,并未因為奇?zhèn)c突然接近而后退半步,只是平靜地看他,眼中沒有一絲波動情緒。 聽聞,你想見本君。 我奇?zhèn)c的聲音很沙啞,隔著光障,目光晦澀。 兄長繼位天君,我還不曾恭喜奇?zhèn)c喉嚨動了動,有些狼狽地紅了眼圈,也不曾送什么賀禮,實在是失禮得很。 奇皇說笑了吧。畢孚冷淡地平視著他,右手端在身前,長而挑的眉揚動,自立天地共主,荼害仙族百姓。這難道不就是奇皇贈的「賀禮」嗎。 戲謔而疏離的語氣,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猶如天塹。 奇?zhèn)c嘴唇嚅囁,又好似被膠半粘,半天也張不開口。 半晌,他嗬然奔潰般,抱頭蹲下身:對不起對不起 淚與涕橫流,奇?zhèn)c痛苦萬分,不斷地用手敲擊著腦袋: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有意要那樣做的。 世上的人,在敗落之后,都說自己不是有意為之。畢孚很輕地笑起來。 二弟,從前小的時候,你教我讀書,說大丈夫立于天地,當有責(zé)任擔當,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忘了。 立于天地立于天地奇?zhèn)c頹然,苦笑著抖動肩膀,眼淚流進嘴里,咸而苦的滋味順著喉嚨淌進心里。 他現(xiàn)在還有什么資格立于天地,一個被魔引控制,猶如瘋子一樣禍害天地的罪人。 蒼天不公,既讓他自幼心智清明,又為何開這樣大一個玩笑,親手摧毀自己的道義。 可已經(jīng)摧毀了,又為何再度讓他清醒,沉浸在無度的愧疚和痛苦里。 奇?zhèn)c笑得脫力,末了只是對畢孚搖頭:兄長,我不是想求你原諒。我的確是罪無可赦了,死去反倒是最好的解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