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之前有個專家也是,忘記打審批,急著要東西,把文物局的領導都給叫來了,聽說回去因為粗心挨了好一頓罵。”保安跟她閑聊,見她始終不搭話,自覺尷尬地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一大串鑰匙,問道,“你這次是要看哪里啦?” 他的話很密,隋知沒有插嘴的機會,好不容易他停下來,讓她說:“我……” 剛說一個字,她倏然靜了音。 一塵不染的玻璃展柜里,不起眼的小石子安靜地躺在中間,暖黃色壁燈將上面的“謝”字照的金光熠熠。 隋知抓著胸口,透不過氣。 “給你的,就拿著。” “我送你的東西,你都BBZL 留好,保命用。” 為何毅然決然,以身入火海。 恨己無能,守不住大雍江山,拱手讓人。 恨他無情,送手串讓她逃命,不曾真心。 館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玻璃櫥窗前光影浮動。 心中茫然,波濤起伏。千百年熱血飲冰,回首望、早已是,換了人間。 視線往下,石頭展品的下方,裱著一行清晰的小字。 展品介紹: 特殊物品,北燕軍令,見軍令如見人。 作者有話說: 第70章 杏花微雨 當身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時, 隋知的眼前全是兩千三百年前的古物,差一點,她就以為來的人是謝卿。 看見自己腳上踩著的帆布鞋, 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他是誰。 他有通天的本事,能引領人發現綏陵而不被懷疑, 能透過彎彎繞繞娶她為妻還讓她覺得是自己步步為營。 也能輕而易舉地,出現在連她都差點進不來的博物館。 隋知往后退了兩步, 隔著褲子,擰緊腿上的rou, 卻感覺不到疼。半晌,她鼓起勇氣, 抬頭看他。 此時此刻,拿生死愛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她的眼神,未免過于輕浮。 隋知壓抑不住內動的悲慟,蹲在地上,眼淚如山泉溪水, 找不到源頭。 手背上的眼淚擦了一層又一層,擦到甚至不知道是臉上濕, 還是手背更濕。 她伸出手,指著石粉包裹著的軍令, 淚水蜿蜒,字不成句:“為……為什么呢……” 為什么, 不直接交給她,為什么要讓她去猜, 為什么要讓她直到……都還以為, 是她不配。 遺憾那樣深刻, 她哭的那樣難過。 謝徊瞥了一眼櫥窗:“什么……” 話沒說完,他遽然見櫥窗里面的軍令,石粉才褪了一半。 從逐漸淡化的邊緣痕跡來看,不是人為掰開的,是時間流過,自然掉落的石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右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凸起的青筋如一條細蛇纏繞在腕骨上,吃他的rou,喝他的血,讓他飽受折磨,萬劫不復。 “你問我為什么,是嗎?” 黑色皮鞋映入眼簾,他低啞的聲音自上而下傳進她的耳朵。 忽然,他笑了。 “好啊,那我告訴你。” 轟隆隆數聲悶雷,博物館外暴雨如注,午后天空比深夜還陰沉濃稠。 而他的聲音,比溺死在這雨天的求救聲還要絕望。 “因為你從來就沒和我說過一句實話,你從接近我就在騙我。”他把自己撕碎了,把從不曾對外人說過的話,逐字逐句地拆開,丟在他們面前,咬牙切齒地,“而我呢?我千不該,萬不該,真的信了。” 他的語氣是隋知從沒聽過的冰冷,像是淬了霜,聽得她遍體生寒。 她伶牙俐齒,最會心口不一那套,漂亮話無師自通,信口拈來,可現在呢?怎么不說話了? 連騙他都不肯了? 還是說,這次,她做的太徹底,所以不知道該怎么騙他。 “我信了,所以我高估了你的喜歡。”謝徊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BBZL ,再拿刀子剜心,也就沒那么疼了。 他避而不談的,他昔日不肯面對的,全都在她一句“為什么”里,暴露成碎片。 “我以為。”謝徊的語氣很輕,“以你表現出來的喜歡,會拿著我給你的東西,仔細賞玩。” 他垂著眼,喉結輕滾,自虐般輕笑,她做的事如刀刃,劃破他的皮下血脈:“可你沒有。” 她沒有。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那時候做了什么。 他給的東西,她甚至看都沒仔細看過,轉手交于他人,迫不及待地去找線索。 “為什么?”謝徊重復了一遍她的問題,看著她,不忍眨眼,“你說為什么啊?” 你這騙子。 我也想問你,為什么啊。 你為什么,到死都不染塵埃,憑什么干干凈凈一身白。 憑什么置身風波里,又長袖一拂,一把大火把自己燒到隔岸之外。 你獨坐明月里,你永遠都不會掉下來。 你這么美好的人啊,永遠,永遠都不會,像我這般壞。 - 人生活到二十七歲,按照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再加六個閏年來算,一共是九千八百六十一天。 在這某一天中,如果發生了風起云涌的大事,除以九千八百六十一天后,竟也覺得無足輕重。 隋知甚至不記得,那樣重要的一天里,從午后到傍晚發生了什么事。 她只記得在深夜里,曾經牽扯在他們之間,她永遠找不到的那層隔閡,終于被撕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