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頁
醫生給她做了全方位的檢查,見她仍閉著眼,回過身跟謝徊說:“謝先生放心,太太身體已BBZL 經恢復好了,腦部CT等一切正常,現在太太醒過來只用觀察一下有沒有頭暈惡心等癥狀,飲食的話,清淡些就好,沒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嗯。” 醫生:“不過石子撞擊并不重,只是趕上巧勁兒,謝先生不必過于擔心。” 謝徊停頓片刻,手心朝里,手背朝外,揮了揮手。 醫生捏了捏手里的病例記錄本,往后退了兩步,給護士讓出換藥的位置。 忽然,隋知像想起了什么,一動不動的身體劇烈地一震,她猛地睜眼,掙脫開還沒來得及換上新藥的護士,顧不上手背上沾著針管的白紗布,匆匆下床。 護士擋在她前面,卻又不敢真的阻攔,隋知就從她們兩個中間的縫隙跑出去。 謝徊過來抓住她的手腕,沉默著,試圖將她拉近。 好巧不巧,他抓的那只,正好是帶著輸液針的那只,白白腫腫的,像小豬的前蹄。 隋知順著他的力道聳高一側肩膀,又輕又小心地說出醒來后的第一句話。 “……你弄疼我了。” 謝徊聞言下意識松了力氣,隋知趁機毫不客氣地掙開他的手,赤腳往外跑。 莊園很大,她從二樓跑到一樓胸口已經劇烈起伏,她回頭掃了一眼他的地下書房,在玄關處踏進一雙踩跟帆布鞋。 “你要去哪?”謝徊腳步匆匆,他分明可以再走兩步把她扯進懷里,可他克制著,像從前得知她要嫁給別人那樣克制著自己,任她自由不靠近,只在身后說,“不管你想去哪,我送你。” 隋知充耳不聞,雙手用力壓下古銅門把手,沒了命似的跑。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就算什么都不能改變,她也要知道答案。 她一定要知道,那個東西,到底能不能讓她保命。 她聽見他沉聲說,你別跑了,我不追了,你想去哪就去哪。 語氣里帶著不該屬于他的低微,所以在下一刻,消散在玫瑰花/芯里,仿佛從沒被說出來過。 獨棟莊園與世隔絕,她的身體雖說沒大礙,但多日靜躺加之久不運動,沿途跑到大路上,唇色已發白。 大概是能出現在這個地段的都不是窮人,又或許隋知的樣子太過于楚楚可憐,路過的網約車司機停了車,向她出示網約車車主的證明,邀請她上車。 隋知摸了摸寬松的連衣裙,空空如也,沒有兜,沒有錢。 司機憨厚地笑了:“沒事,先送您去醫院,剩下的回頭再說。” “謝謝。”隋知看了一眼后視鏡,上車后對司機說,“我下車以后,后面那輛車上的人會給你錢,你記得找他要。” 她說完,閉上眼,繼續聽腦內的山崩地裂,古今時空。 司機跟著看了駕駛側的后視鏡,看見她說的車牌號后手一抖,聲音也頓時嚴肅了起來:“那咱們去哪個醫院?還是就近?” 隋知:“綏陵博物館。” 司機不敢耽擱,拿起導航用的手機:“小度小度,去綏陵博物館醫院……哎?BBZL 不去醫院啊?” …… 她不想看見他,她不知道該怎么樣去面對他,也完全無法理解,生命里為什么會發生這么荒唐的事。 隋知手肘撐在車窗,單手扶著額頭,想著五年前發現綏陵,甚至更早之前,生命中的許多點點滴滴。 她本該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夢境是虛無,是幻想……前提是,如果夢境沒有讓現實中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將近一小時的車程,隋知的眼淚都快流干了,她在氤氳水霧中,看見綏陵博物館。 她狼狽地用手背擦干眼淚,壓住心里的幾分近鄉情更怯。不斷告訴自己,她是隋知,博物館里的遺物,屬于李綏之。 陽春和蟄,春光的匕首鋒利,刺在博物館恢弘的牌匾上。 空蕩蕩的題字處透著悲壯寂寥的氣息,字里行間的空白,是她不被理解的一生。波瀾壯闊,死而后已的是李綏之,隋知只是,隨心所欲活著的普通人。 幾番掙扎,幾度夢回,她再度邁開腳步。 “今天周一,我們這閉館,參觀的話明天再來吧。”門口保安亭里走出來一個沒穿制服,端著布滿茶垢水杯的中年人,他揚了揚手,語氣平淡沒有起伏,“記得預約,現在參觀的人多。” 閉館嗎? 隋知仰頭,望著那面“綏陵博物館”金光閃閃的五個字,露出一抹苦笑。 那么多巧合都遇到了不是嗎,怎么偏偏,今天會這么不巧呢。 “啊呀!老劉,你傻了啊,你沒有看電視啊?這個是綏陵考古隊的專家哇!”保安亭里出來另一個人,手里拿著一本已經看不清名字的舊書,抬起老花鏡,對著隋知看了又看,笑的和藹,“你們今天來這里有任務哇?” 他邊說,邊領著隋知進去,絮叨著:“下回有任務可要提前打報告的哇,這次也就是我愛看新聞,記得你是考古專家,要是光有其他人在這里,可未必讓你進去的咧,萬一要是耽誤了你們工作,你說怎么可好哇,是不啦?” 空無一人的博物館里,在兩人都沉默時,冷冷清清地回蕩著腳步回聲。 可隋知聽見了掙扎痛苦的喘/息/聲在耳畔呼嘯,眼前火光漫天,悲傷卻不肯逃離,那是她最后任性的時刻。如落葉歸根,對得起列祖列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