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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沒事了。”聽趙瑾這樣說,又見欽差支支吾吾的態度,李綏之心力交瘁地揮了揮手,放人走了。 她無力糾纏,畢竟,此次出宮,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做。 謝卿頎長的身量斜倚在院落古槐樹下,靜靜地看著小皇后提裙轉身,踩上二級臺階,敲了敲緊閉的北房門。 她怯生生沖著門縫地喊:“皇上……” 趙瑾對她自是沒什么耐心:“滾!” 被罵的屈辱,和旁邊還人看她被罵的窘迫,使小皇后的耳朵倏地紅了,一路粉到脖根兒,卻還梗著脖子硬說:“我有事要與您商議……” 她是太后的人,趙瑾就算煩也不能怎么樣,氣急敗壞地打開房門,衣衫也不整,紅著眼睛沖她低吼:“說!” “今日是花燈節,舅舅可否與我……” 男人箭在弦上,最惱的就是發不出去,她要真說出什么天大的事也就罷了,偏偏是要看花燈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趙瑾氣極,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小皇后那瘦削的小身子被他這一巴掌打的像一葉浮萍,伶仃飄落在地上。 嘖。 這種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打一家人戲碼,在大雍皇宮,還真是百看不厭。 身為人臣,謝卿沒有沖皇帝發火的權利,等皇上關門進去了,他邁著長腿不慌不忙到她身邊,屈膝俯身,遞上綢繡手帕,本是要給她擦眼淚,卻意外地發現,總是哭哭啼啼的小皇后,這次被打成這樣,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 李綏之軟著身子,趴到他懷里,抬著頭軟糯糯地喚:“太傅……” 斑駁樹影被風吹開,謝BBZL 卿看清她臉上五個清晰的巴掌印兒,原本看熱鬧的心猛地一沉。 他緩緩將視線從她臉上轉向大門,眼神里未經掩藏的寒意嚇了李綏之一跳。 任憑誰看到現在的他,都能看出來,謝卿起了殺心。 李綏之心頭一緊,心里念了一句壞了,她也沒想到趙瑾下手能狠到這個份兒上,半張臉連著脖子都被他打得發麻。 但她不能讓他在這時候真動氣,悄悄抬起纖細的小手扯住他的袖口,哀求著說:“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 謝卿一愣,垂眸淡淡說了聲“好”,像里面的人不顧外面還有人白日宣yin一般,他也不管不顧,抬手把小皇后抱起來。 小小的身子,輕成只小貓,抱在懷里宛若無骨。 想來,這大雍,對她不公。 “太傅。”她輕輕摳了摳他胸口的玄色云紋,小聲說,“我想看花燈?!?/br> 被打成這樣還沒忘記這點事,謝卿都被她這蠢樣子逗笑了,邊抱著她往外走邊問:“就這么想看花燈?” 李綏之摸了摸麻勁兒過去,開始發疼的臉,點頭“嗯”了聲。 今晚這場花燈,她必須要看。 在她“突然睡著”時,出現在轎子里的人,不會來小院里,只有她跟著他出去,才能知道那個人是誰。 她對味道極為敏感,就算他說是她太累“不小心”睡過去,什么都沒看見,但醒來也聞到了轎子里別人的味道。 盡管謝徊確實謹慎,來人的衣服也用龍涎香熏過。但是他不知道,她給他的香里加的那二錢助眠的安息香,除了會有淺淡微辛芳香外,還會使它與普通龍涎香區別開來。 抱著她走到巷口,懷里的人忽然一陣發抖。 他問:“冷?” 李綏之把頭埋在他胸口,搖頭。 看不清她的表情使他心里生了一陣沒來由的煩躁,謝卿眉心微蹙,淡聲道:“抬頭。” 李綏之在他懷里用力蹭了蹭,小心翼翼露出兩只哭紅了的眼睛。 他那陣沒來由的煩躁愈發嚴重,謝卿把人扔地上,提著肩膀讓她站穩:“在里頭連哭都不敢?” …… ??? 哦。 其實她哭跟趙瑾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只是看到平靜的巷口,想到入宮那天,小麥穗就是被野狗拖到那里,把她的尸體撕咬成好幾塊。 可她要趕吉時入宮,什么都不能做,她問父親,父親卻還把她當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撒了謊,不肯告訴她。 所以,誰都不知道,她其實什么都知道。 如果,小麥穗的爸爸和哥哥還在就好了,他們那么疼愛小麥穗,一定不會讓小麥穗活活凍死,更不會讓她被野狗分尸。 如果,沒有戰爭就好了。 可惜這大雍,李家人力求自保榮華富貴,將權勢玩弄于股掌之上,圣上一心擺脫皇位,先皇早年留下來的忠臣,紛紛被排擠到上書告老還鄉。 無人愿意看一眼血流百尺的人間。 她想的這些,依然不能讓謝卿知道,說出來,就顯得她太聰明了BBZL 。 李綏之擦了擦眼淚,甕聲甕氣地答:“嗯,我不敢在小舅舅面前哭,我怕他生氣了又打我。” 謝卿嘆了聲氣,忽然就拿她無奈。 沾滿雪霜的樹掛之下,他單手勾起她的下巴,后背遮去凜凜寒風,彎腰吻了她濕漉漉的眼睛:“李綏之,我問你?!?/br> 他叫她全名實在嚇人,又是這樣認真的語氣,以至于李綏之控制不住恐懼:“嗝?” 謝卿與她對視半晌:“你說你喜歡我,可是真的?” 心虛與緊張,外在看起來無二無別,李綏之也無法分辨出這兩種,但她不敢再看他,只盯著自己的腳面答:“千真萬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