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長城上的王者 第225節
遠處黑暗中,寂靜夜色里,警鐘和戰號聲響愈顯凄厲,但海歌號卻已經敏捷地調整好方向開始加速逃離。派克城沒有港口,攸倫就算發現囚犯逃脫,也得從不遠處的君王港登船或派出戰艦才能進行追擊,意識到自己短時間內確實安全無虞的阿莎松一口氣,旋即疲餓交加,點點頭,任由舅舅攙著自己進入船艙,稍稍填充肚子后在另一位婦人的幫助下爬進了浴盆。 “讀書人”羅德利克原本的打算是讓阿莎睡過一覺養好精神后再談話,但后者在血堡底下黑暗地牢中待的這兩天里雖然各方面所受待遇都堪稱極差,卻唯獨沒有受到拷問和sao擾——這也就意味著: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睡眠。就著大碗熱湯吃了個飽后再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換上一身干凈衣服,阿莎頃刻間回上一大管元氣,整個人都宛如新生,再加上心中有事,哪里還睡得著覺? 她拒絕了獨享一艙休息的建議,擦干頭發上的水后徑直走上甲板上。 一片漆黑的周圍洋面上,并無突然冒出的攔截船只,看起來,“陷阱”一說多半只是自己過度緊張下產生的臆想了。阿莎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船長,憑借感受風向和觀察天上星辰,她發現海歌號并不是在朝預想中的東北方向前進,而是正向東南方向航行。 皺了皺眉,她通過詢問水手找到了正指揮船只擺脫可能存在的追兵的舅舅:“阿舅,我們這是要去哪?” “回哈爾洛島的方向上可能會遇到攔截,我們去禍壘。” 繞開直線航道以免被埋伏這個思路阿莎完全理解,但后半句則讓她完全一頭霧水。 “禍壘?”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迷惑:“我沒記錯的話,鐵群島正與西境處在戰爭狀態吧?難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把這座城堡也拿下了?” “沒有,禍壘仍在班佛特家族手中,依舊效忠泰溫·蘭尼斯特。” “那我們去做什么!” “你希望去哪里,做什么?回哈爾洛島揭竿而起,對抗攸倫的統治?”讀書人反問外甥女,“這一點我們早在選王會那一天便進行過了討論——你參與了選王會,就要尊重它的結果,鐵民選擇了攸倫做領導者,那他就是我們合法的國王。我趕來派克島救你,是出于對你和你母親的愛,是因為你是我的親外甥女和半個女兒,但我絕不會掀起叛亂讓鐵民自相殘殺,還是為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 “這次不一樣了,我有了強力的外援,也找到了鐵群島的真正出路……”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羅德利克不容置疑地打斷了阿莎的話語,“攸倫·葛雷喬伊帶鐵群島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在這一點上,我們的觀點確實一致,但鴉眼并不傻,他清楚鐵群島非統一的維斯特洛之敵,而應對策略則是周旋各大勢力間,確保戰亂永不停歇,七國永無寧日。這是在刀尖上跳舞,早晚會有失足被刺穿的一天,但要命的地方在于:我們知道那一天早晚會來臨,卻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更關鍵的一點是:哪怕報應注定會到,也絕不能由你我帶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阿莎,我不知道你說的外援是誰,也不想去賭你找到的真正出路是對是錯,這一次,我堅持自己的原則,請原諒。” 阿莎感受到了舅舅的決心,憂傷地愣了片刻,不再堅持:“那我去禍壘之后?” “我給你備好了一小筆錢和馬匹,接近海岸后會派小船送你上岸。至于是繞行城堡和村莊當一個孤獨的旅人,還是直接向西境人投降并表明身份請求庇護——我個人更建議后者——由你自己決定。” “好吧,我上了岸后會再另做決定。”阿莎捏緊了拳頭,她了解舅舅,如果他說了要堅持原則,那此事便是再無商量余地。“還有另一件事我要問你,阿舅——您知道攸倫在眼罩底下的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嗎?” “不知道,難道不是受傷或瞎了才戴眼罩?” “不,那只眼睛已經和原來完全不一樣了,在被我父親趕出鐵群島前,攸倫就有一黑一藍的兩色眼睛,但彼時,兩只眼睛除了瞳色不同之外沒有任何異常,而現在,黑色……也就是眼罩下那只,眼白已經完全變成了血色!” “那又怎樣?他戴眼罩,不就是為了遮擋這只出了問題的眼睛?”讀書人沒明白外甥女想說什么。 “沒有那么簡單,幾天前在派克城的大廳內,他趁著一眾頭領討論我的要求的時刻,揭開眼罩強迫我看了那只眼睛……然后我就感覺腦子都被他侵入并洗劫了一遍,這是妖術!”阿莎不安地描述著,發現自己詞匯量匱乏:“選王會后,你帶著哈爾洛家的艦隊與他南征北戰過,難道從沒發現過他身上的反常之處嗎?” 羅德利克嘆了口氣,顯然對外甥女所說不以為然:“反常之處多了,但這不就是眾頭領會選擇他的原因?攸倫自稱航遍由伊班至亞夏的整個已知世界,深入過已成煙火廢墟的瓦雷利亞……你以為他交給維克塔利昂的‘龍之號角’和穿在身上的瓦鋼鎧甲從何而來?若他的經歷并非吹噓,而許多書中記載的——瓦雷利亞廢墟里有惡魔生存,亞夏匯聚了全世界所有巫師之類的內容也不假,那他手上有幾件魔法道具,甚至學會了些許魔法……一點都不會讓人感到意外的。” 阿莎陷入沉默,經過舅舅的提醒,那日與攸倫對視時眼前看到的畫面頓時有了解釋:那些出現在鴉眼視野中的奇怪生物,多半便是他在瓦雷利亞廢墟中冒險時所遇的惡魔,而另外一些明明是人、身上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感的家伙,則是他在到訪亞夏時所見的巫師。通過在末日浩劫的廢墟里探險,與亞夏的巫師們做交易……無數的奇遇和幸運,造就了今天的攸倫·葛雷喬伊! 怪不得他整船的水手都是啞巴,攸倫是通過這種極端方式,來保守自己的冒險經歷和會魔法的事實! “阿莎,攸倫眼罩底下的那只眼睛很詭異,又怎樣呢?鐵民崇拜強者,就算你說服整個鐵群島的人讓他們相信國王有一只能讀心的魔眼,也沒法說服大家支持你反抗他,反而只會讓他更受擁戴! 那只魔眼能做的絕不僅僅是讀心,阿莎想大聲爭辯,自從與那只眼睛對視并昏迷過后,她就一直隱約感覺腦子里多了點什么,即使如今獲救逃出、吃飽喝足又洗完澡……這種存在于意識中的異物感仍未消退。但舅舅卻將自己陳述的經歷當成了還不肯死心的謊言,這可真是…… 不過,在思索了片刻后,她不得不承認:舅舅說的是對的,自己糾結于攸倫的那只眼睛,對大局毫無意義。 “您誤會了,阿舅,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讓您日后在對上攸倫……尤其是揭開眼罩的他時,能夠提高警惕,以免陷入危險。”阿莎中止了這個話題,但很快想起了真正要命的另一個問題:“阿舅,您在把我送上西境岸后還要回去?到時候,你打算怎么和你的國王解釋將我救出并送走此事?” “照實說,坦白一切,告訴他……我愿主動‘退休’,以放棄海歌號船長、十塔城領主和哈爾洛島島主的身份,允許他指定我任意子侄為接班人的代價,換取你的性命和自由。哈爾洛島是群島最富有和人口稠密的島——但因為我的原因,也是他坐上海石之位后控制力最為薄弱的區域,現在,不用再費力氣耍手段便可以逼我這根不聽話的眼中刺下位將其收入囊中……這筆交易對他而言,簡直劃算極了。” 確實劃算極了,但若這樣,便意味著攸倫對鐵群島的整體控制力進一步增強,將有望能接近徹底的百分百,自己想靠其內部力量來奪回位置一報殺父之仇的盤算,將徹底落空。自己看似是逃出生天,實則是被放逐出了自己的家園! “阿舅——” “多關心你自己吧,孩子。沒了船長和領主身份,在常人眼里是混吃等死過完下半輩子,但于我這個‘讀書人’而言,正好可以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閱讀——我巴不得過這樣的日子呢。反倒是你,無家可歸……前方的路可很不好走。”羅德利克·哈爾洛搖搖頭,反過來安慰了外甥女:“行了,我親愛的小阿莎,如果再沒什么其它事的話,我要求你回船艙里休息。船只大約會在天亮后臨近中午時靠岸,無論你是選擇獨自旅行還是坦承身份,都將會有好一段旅程在前方等著你,珍稀還能安心睡覺的時刻吧!” …… 第510章 臨冬之圍(上) 圍城者想誘援軍來送,守城者則指望拖時間以期局面出現變化……懷著各自的鬼胎,贈地與臨冬城的談判持續了一天又一天。為了讓彼此都相信自己有誠意,雙方每天見面開會,從漫天要價到坐地還錢,不僅程序走得一步不落,連像樣的條款和協議都已正兒八經草擬了幾條。如是日子持續幾天還不見任何方向來援抵達,艾格終于意識到了不妙——不僅憑直覺,還有斥候和易形者從各方面傳回的消息。 第一批援軍其實已到了附近,通過控鳥者從高空中進行的俯視偵查,大致可以看出:托倫方城陶哈家、霍伍德城霍伍德家的兩支遠來援軍已經趕到了賽文城,再加上賽文家這些日子加緊募集的征召兵……在距離臨冬城不到一日里程外的地方,北境已經集結出了超過兩千人。而即使數量已經如此可觀,這支軍隊依舊沒有任何挪窩前來救援的意思,而是如贈地軍一般在城堡外搭起帳篷豎起圍欄,就地等候起來! 這可有點失算了,曾經是臨冬城客棧的二層石樓內,艾格坐于桌前,思考著該如何應對不肯上鉤的魚兒。 “北境諸侯對史塔克家忠心耿耿,絕沒到了附近卻見死不救的道理,這必然是羅柏·史塔克通過信鴉遙控各路人馬,授意他們不要草率來援。”亨佛利望著沉思的總司令說道,“要么是少狼主神機妙算一開始就猜到了您的打援計劃,要么就是大人率軍抵達后便同意進行談判,沒給對面以足夠的壓力……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咱們都得盡快采取措施以打破僵局了。” 艾格點頭,未語。 畢竟,道理誰不懂。 當圍點打援想要引誘的目標不動如山時,那應對的辦法無外乎兩個:要么干脆由佯攻轉為真攻,拿下包圍的這個點;要么承認失算放棄計劃,解除包圍另尋它敵。 對應到此刻的戰局上來便是:要么發起強攻奪下臨冬城,要么拔營前往幾十里外的賽文城,去揍集結在那里的頭一批援軍。 從軍事上來講第一選項顯然更優,然而:有著一道護城河、兩面花崗巖城墻和一千守軍的臨冬城不是軟柿子。剛剛服役的第一代火炮無論是數量、口徑、威力和耐久都不足以轟垮這樣的堅城,就算攻擊薄弱點勉強打破城門攻入其中,巷戰也必然血腥無比,傷亡慘重……更核心的問題在于:臨冬城對北境而言是政治中心,對艾格而言卻并無多少價值,強攻拿下這一城好處沒多少,一旦在混戰中傷到一個兩個史塔克,那可就坐實了白眼狼和變色龍的名聲,真真叫得不償失了。 而后一個選項呢?對付賽文城這樣的小城和在野戰中擊敗沒有城墻保護的兩千征召兵固然輕松無比,可離開史塔克家的視野跑到幾十里遠外的地方去,就算打了勝仗也沒有可見的真切視覺震撼,無法帶來足夠的威懾力,又有何意義? 羅柏在戰術層面的指揮和調度水平終究還是在艾格的預料之上,他對北境軍隊的正確指揮,相當有效地讓“叛軍”陷入了困擾……艾格煩躁地用手指敲打桌面,卻始終沒法做出決定。 也許是時候炮打一番臨冬城,讓北境人知道自己不是鬧著玩的了。然而,剛剛服役的第一代首批火炮殺人輕松無比,攻城說實話卻頗有些拿不出手,而且可用的火藥數量也相當有限,艾格現在就擔心:大炮一響,沒把狼家人嚇住,反倒越發激起了這群死腦筋的戰斗意志,那可就騎虎難下了。 正在“武力恐嚇臨冬城”和“轉而攻擊賽文城”這兩個選項間搖擺思索著,有士兵來報:“總司令大人,羅德利克爵士又來談判了!” 沒錯,又來了,一連幾天單調的日程安排,讓傳訊的人都覺得有些無聊了。 “讓他等著!”艾格不耐煩地揮手,談判的目的是想以更和平的方式解決這場沖突,可如今羅柏·史塔克在戰術上的指揮太過優秀,反而讓和平解決問題變得只能是一個美好的愿望了。 正與幾名中層將領討論著該選哪種方案,第二名報信的哨兵又敲門走了進來。 “總司令,一位蒙著臉的小小姐偷偷摸摸地找到我,說‘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見你’。” 小小姐?艾格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守衛特意強調“小”,那說明來者肯定年紀極輕,難不成是艾莉亞來勸降自己?可若是她的話,自己的所有侍衛應該都十分熟悉才對,根本不會用“小小姐”這樣的詞匯來描述的。 懷著好奇,艾格點點頭:“讓她進來。” 幾秒之后,門外擠進來一個戴著大兜帽還用圍巾蒙著口鼻的嬌小姑娘。 “大人,午安!” 彌賽菈?艾格一聽這軟糯卻不顯膩味的聲音便識別出來者身份,但這位前朝小公主應該在臨冬城里好好地待著才對,史塔克家怎么可能在這種危險時刻放她跟著談判隊伍出來? 他擺手屏退左右,站起來走近女孩:“彌……梅芙小姐,你是怎么出來的?” 彌賽菈明顯是一副剛剛劇烈運動過的模樣,露在圍巾外的小臉蛋紅撲撲的,還大口地喘著氣:“我看準羅德利克爵士……剛帶談判隊出城門的時機,跑過去騙守衛說……說,凱特琳夫人讓我給羅德利克帶一句很重要的話,轉告你后你就會解圍撤走……但我出來后沒追他們,而是悄悄跟在后面,直到靠近市鎮才從另外一邊找了哨兵,過來見你。” 連日談判下來開始覺得無聊的似乎不僅有己方的士兵,臨冬城的守門人竟也大意到了這個程度:這兵臨城下兩軍對峙的時候,怎么能放這么個小姑娘出城門? 艾格替自己正直面的對手皺眉不已,但再轉念一想,他意識到是自己想當然了:并非每個人都如自己一般知曉“梅芙·雪諾就是彌賽菈·拜拉席恩”這秘密……他并不能以彌賽菈原本的公主身份來妄自推斷她在臨冬城內的地位狀態和日常生活。一個八面玲瓏人見人愛,偏偏還頭腦靈活辦事靠譜,深受家主和夫人信任的養女,很可能平日里在臨冬城就經常會被差遣著做一些簡單的傳信和管理工作,她謊稱自己有重要口信要傳,守門人可能還真不一定會懷疑。 不過,他很快本能地考慮起了后續問題:通過謊言出來容易,再進去怎么辦?回頭守衛找人一對發現了其中貓膩,又該怎么圓過去? “嗯,聰明。”艾格迅速意識到以上問題不是關鍵,朝小公主柔和地一笑,搖搖頭:“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值得你這么胡來?” “哎呀,你快跑吧,大人!”小公主看起來又累又急,一副要跺腳的模樣,“波頓大人帶著獵龍弩,到最后壁爐城去對付丹妮莉絲女王了,今早傳回消息,已經偷襲得手,此刻正在南下前來臨冬城的路上!您現在已經沒有了效忠的對象,后路也被斷絕,叫北境人團團包圍了!現在立刻掉頭突圍,撤回贈地去,在東海望想法找一條船逃到狹海對面,七國人看在您對抗異鬼的份上,說不定還不會發通緝令捉拿你!” …… 第511章 臨冬之圍(中) 彌賽菈可以理解艾格感激女王援手故決定為其奪回鐵王座的動機,卻無法接受他因此就揮師南下來與北境為敵的做法——在她的認知里,世界不應該是這么運轉的。 守夜人的職責就是看好長城,對抗異鬼和野人保七國安寧,做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是逾矩和胡來。 丹妮莉絲·坦格利安騎龍北上參與這場活人與死人間史詩般的戰爭固然高尚且值得頌揚,守夜人理當保證她的安全、配合她的行動,也自然該在事后對她表示感激和尊敬……但歸根結底,龍女王也只是在保護七國——這件她認為屬于自己的財產罷了。 如果每個人都按著自己的想法意愿來行事而非遵從社會分工各司其職,那一切都會亂套的! 守夜人打破中立準則幫女王征服七國,這就是典型輕重不分和我行我素,是個大大的錯誤! 道理雖如此,不過彌賽菈心里也明白:世上比這更不對的事情都多了去了——遠的不提,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是個錯誤:按約定俗成的倫理道德,她的親生父母間可是不能彼此結合、產生子嗣的。 一個照理來說都不該存在的人,哪里有底氣去指責這個指責那個呢!艾格犯了一個錯誤不假,但他至少有正當的理由;他現在成了北境人人喊打的叛徒和惡賊,但這并不能改變他一直以來對自己溫和有禮、真誠友善,以及對自己“舅舅”和兩個兄弟照顧有加的事實。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對艾格心生厭惡或敵意,但其中絕不該有自己。 不僅是不討厭,實際上,那個守夜人幾乎是彌塞拉自打出生以來所見過的最符合她心目中“英雄”形象的人:成熟卻不無趣、強大卻不粗野、正直卻不迂腐、勇敢卻不莽撞……明明身居高位權勢在握,卻在與人相處時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細心和溫柔。 光這些還算不上什么,更關鍵的一點在于:彌塞拉能感覺出來——艾格所表現出的這些特質,并非裝腔作勢。 要么他是一個演技無敵的演員,要么,那就是他真正的模樣。 怪不得艾莉亞會喜歡他! …… 說到艾莉亞,有時候彌賽菈都會忍不住嫉妒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姐妹”:為什么,明明是個熊孩子的她,在犯傻闖禍而遭遇劫難的時候會有這么一個男人站出來保護和陪伴,而自己……既懂事又聰明,甚至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明事理知進退,卻在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是天地難容的亂亻侖產物和人神共憤的孽種,莫名其妙就要遭受命運無情的嘲弄和折磨,像條無根的海草一樣隨波漂流,被拋到一塊又一塊礁石上拍得渾身都疼? 這是自己在為上輩子的惡行贖罪,還是這世界本就是傻人有傻福? 每當想到這里,彌塞拉都會使勁搖頭把這種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并為自己會產生這樣混亂愚蠢的念頭感到羞愧不已。 她不相信人有上輩子,艾莉亞也不傻,自己和她所遭受的命運不同,區別不過在于:各自雙親有沒有盡到做父母的要求罷了。 但凡自己的父親(無論是血緣上還是曾經名義上的)和母親,三人里能有一個穩重、成熟有擔當些而不是個個孩子氣到連她這個真正的孩子都覺得幼稚……或是能有哪個勇士能在關鍵時刻像艾格照顧艾莉亞那樣站出來把自己護在身后,自己都絕沒必要遭受那么多的委屈和磨難! 顧影自憐不必太多,較真起來算賬,彌塞拉自己也承認:除了被軟禁短暫時日并在幾番倒手后變換身份來到了臨冬城外,她幾乎沒有遭受過什么刻意的外來虐待,所受影響幾乎全在心理層面上:例如被迫與親近的家人朋友分離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生活,例如隱姓埋名不得不與自己的過去割裂、在自己的來歷和童年上說謊……這類不親身經歷絕不知其中滋味,說出來只會讓人覺得矯情的內容。 艾格犯了一個錯誤,但這并不能抹去自己欠他好大一個人情的事實,更何況,追溯到內心底……彌塞拉也不相信他是個壞人。 …… 作為史塔克家的“三小姐”,彌塞拉與珊莎和艾莉亞朝夕相處,昔日的拜拉席恩公主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從彼此無話不談的閑聊中獲知了波頓伯爵率軍前往最后壁爐城襲擊女王的消息,但她沒有立刻出城來警告艾格,原因主要有兩條。 一是不能,二是不該。 彼時,已數百年未受過攻擊的臨冬城乍遭奇襲陷入重圍,上上下下都處在極端緊張的情緒中,她根本不可能騙得守衛給她一個小姑娘家開門出城;而且,若那時想法向艾格xiele消息,那后者只需送一只信鴉北上向女王示警,豈不是自己的告密讓數千北境軍人深陷險境,還挫敗了一場史塔克家規劃好的軍事行動? 艾格和史塔克家,前者是朋友,而后者才是自己從今往后的家人。自從遭逢大難過后,本就明事理的彌塞拉發現自己越發看什么事情都清晰無比:人可以喜歡朋友勝過家人,在大事上卻不能把前者置于后者之上。艾格以職務之便照顧托曼、喬佛里和“舅舅”的恩惠,與史塔克家在自己身世暴露后對自己的保護和照料比起來微不足道。自己如果因為個人的主觀喜好便胡亂告密導致史塔克家輸掉一場戰爭甚至因此陷入滅頂之災,那自己就和父母親一樣是非不分了。 幸運的是,在為城內外雙方都默默祈禱了幾日后,情況終于迎來了轉機:波頓伯爵成功奇襲最后壁爐城拿下女王的重大消息,讓這場對峙的勝負再無懸念可言,城堡守軍沉浸在危機解除的喜悅中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如臨大敵,而彌賽菈也從中看到了能同時保全對峙雙方的機會:在這種時刻先一步將消息送到艾格手中,既償還了欠他的人情債求來心安,又不會威脅到史塔克家的安全! 至于被史塔克家發現以后? 她暫時還沒想好,但大不了就老老實實承認錯誤然后失去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信任唄……和好人待在一塊的優點就是,哪怕做了壞事,也不至于立馬就萬劫不復。 …… 在聽完自己的一通話后,面前的黑衣男子揚了揚眉毛,卻沒露出彌賽菈預料中的震驚和慌張表情。 “你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親眼看著魯溫學士接到一只從北面飛來的信鴉后便急匆匆地跑進了主堡,然后就傳了開來,這會兒整個城堡里的人都已經知道啦!”彌賽菈替他急得汗都出來了,“我不知道羅柏有沒有授意羅德利克爵士轉告你這個消息,如果待會他說出這件事來并勸你投降,你最好接受他的條件——波頓伯爵的大軍離臨冬城每近一步,您手里談判的籌碼便愈輕一分!但如果他提都沒提這事而是像往常一樣繼續東拉西扯,那就更糟糕了,說明史塔克家決定不給您認錯和低頭的機會,您最好今晚就連夜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