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什么意思，你不應該比我更懂？咱們到底是得罪過醉云樓，人家哪能真心原諒咱們？再說了，她開會時說得好聽，將地盤全都劃分給了各家，那他們的逍遙醉酒銷往何處？只憑醉云樓小小的一間酒樓，誰能甘心？看著到手的銀子不去賺，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

    “目前暫時按兵不動，不過是短時間內招攬人心的手段罷了，等她站穩了腳跟，哪里還有咱們竇家的立足之地！”

    竇東家這番話說的語重心長。

    “要給她通風報信，那也是別人的事兒，啟耀公子與她的事好壞咱都不能插手！”

    “咱們既然投靠了孫家，就不能做背主的貳臣，這事就這么定了。”竇東家甩了甩衣袖態度堅定。

    竇家坤早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了，見他爹終于把話說完，才忙著氣急敗壞的道，“爹，你好糊涂啊！”

    急得他團團轉了一圈之后又著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再回來手上多了一張紙。

    “您自己看，江東家根本就不是那小肚雞腸之人！”

    竇家坤憤憤的將紙張塞到竇東家的手里。

    “這是啥？又參選什么？”竇東家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使，將手里的紙舉起來瞇著眼看。

    “這是……這是要賣出府城？”好半響之后他才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上面的字將信將疑。

    “別的地方難道就沒有好酒水嗎？江東家這個想法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竇東家雖然依舊蹙著眉，但語氣已經放緩了很多。

    “爹，瞧您說的！咱家的碧玉春是誰都能釀出來的？”

    “還有醉云樓的逍遙游，可以說我還從來沒有喝過那么烈的酒！就算咱們短了見識，那欽差大人和知府大人他們也是胡亂評的？別的地方釀不出來的酒，咱們怎么會賣不出去？”

    “我覺得江東家這招挺好的！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江陵府的地盤。”

    “而且人家還將計劃告之咱們，不僅是不計前嫌，這還是捎咱們一程的做法呀！爹，您就別再以小人之心度江東家君子之腹了吧！”

    第357章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此時府城幾大酒商也全都接到了江婉的邀請函。

    大家的態度也各不相同，有像竇東家一樣將信將疑的；也有像竇家坤一般內心火熱的，當然也有毫不在意的。

    泰和樓的顧東家則將邀請函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

    無論是經營時間還是底蘊，泰和樓都遠勝才開張不久的醉云樓。

    可是率先對望江樓產生抵制的，偏就還是這個處處不如他們的后起之秀。

    顧東家的情緒此時十分復雜。

    雖然昨日他率眾當場給了孫啟耀沒臉，但并不表示對上望江樓這個龐然大物他能肆無忌憚，更不代表他當真能反抗得了孫家。

    若不是得到示意，再給他十個膽子怕是也難以成事，可偏偏他不敢做的事情，人家醉云樓就敢！

    后果暫且忽略，只這份敢于抗爭的魄力，就足以令他欣賞。

    若說他先前對醉云樓的欣賞，僅限于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勇氣，那現在拿到邀請函之后，他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這邀請函的字里行間，他看到了格局和胸懷！

    “讓咱們的酒水走出江陵府！我以前怎么就沒想到呢？”

    顧東家拿著邀請函的手反背在后背，在書房里踱著圈兒苦笑道：“怪不得醉云樓才開業沒多久就被望江樓盯上，還成了人家的眼中釘rou中刺，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若放任不管，望江樓這個府城第一名樓，怕是很快就要資格不保！”

    “這個江東家倒是有眼光，想著將逍遙醉酒賣到外面去，甚至向整個大虞國銷售。”

    “逍遙游酒的確非同一般，可我太和樓的酒也不差呀，還不要說光祖上傳下來的招牌菜式就有好幾十道，為何一定要被困在這江陵府，受盡窩囊氣而不走出去呢？”

    江婉的邀請函于顧東家來說，仿佛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鑰匙，令壓抑在他心頭的烏云剎那間散盡，整個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東家，那咱們到底要不要送酒到醉云樓去，讓他們代賣？”

    倒是拿了邀請函進來討主意的管事早已坐立不安，頭一次感覺東家的話難以揣摩。

    “要！不僅要送，還要送咱們樓最好的竹葉青。”顧東家揮了揮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醉云樓想要拉攏人心讓利給咱們，只管接著就是，諒他們目前的能力在府城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唉，好嘞！”

    管事才不理這其中是否真有什么門道，他只要得了東家的首肯，照章辦事兒就是了，應了聲的功夫就已經跑得飛遠了。

    不僅僅只有顧東家以為江婉要收買人心，就連滿腹經綸的陶先生，初初聽了祁英的話之后也滿腹疑惑，不過他選擇直接找到江婉。

    “你們自己將酒水外銷也就是了，為什么還要捎上別家？不是吃力不討好？”

    “怎么可能吃力不討好？應該算互惠互利，合作共贏吧。”江婉笑了笑。

    家里來的這一行客人中，祁將軍自不必說，威嚴有余親切不足，與他說話江婉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總感覺他不聲不響的并非性格內向，特別是那一雙利眼，仿佛稍不留意就能將人內心的想法給看穿似的。

    祁英和祁方兩個雖然性格迥異，但都一看就知道是十分忠心的護衛，甚至可能都沒有自己的私密，跟這種人說話，隨時都有可能將你賣得干干凈凈，江婉也沒什么與他們交流的興致。

    另一個叫小高子的少年，倒是性情耿直、爛漫天真，在這一眾人里，勉強算得上是個正常人，不過他卻總喜歡擺出一副拿鼻孔瞧人的臉孔，既高傲又臭屁，是人家不愿意與江婉打交道。

    算來算去，也只有這個陶先生，雖然為人看著刻板，卻是面冷心熱的那一掛，而且就連詢問事情都是光明磊落的樣子，沒了咄咄逼人的氣勢和拐彎抹角的打探，反倒讓人感覺輕松，不由自主的愿意與他交底。

    “江陵府坐擁水上交通樞紐的絕佳位置，到如今都只作為南來北往客商的歇腳地著實有些浪費，若是江陵府的酒水能名揚天下，暢銷南北，這盤生意可就做活了啊。”

    “雖然我對醉云樓的逍遙游酒信心十足，但僅僅只有這一種酒到底勢單力薄不成氣候，想要讓江陵府的酒名滿天下還需大家齊心合力。”

    當然這只是最明面上的打算，其實還有一層更深的計劃江婉不會說。

    她不是圣人，自然沒有免費幫別人家的酒水名揚天下的高風亮節。

    出面組織酒商拿出優質產品，讓江陵府的酒走出府城的人是李延宗，直面所有客戶的人也是李延宗，哪怕將來江陵府的酒水當真名滿天下，一切也都將在李延宗的掌控之下。

    醉云樓才是江陵府酒水的代理人，且是唯一的代理人，江婉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為他人作嫁衣裳。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陶老先生贊賞的點了點頭，難得拿正眼仔細打量了下江婉。

    雖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婦人，也不會說什么大道理，但所做的事卻極大氣有胸襟。

    “你這是為江陵府的所有酒商謀福利，也不必給他們什么好臉色，從中收取一定的費用也無可厚非。”

    陶老先生已經看過江婉發出的邀請函原稿，這會兒只覺得上面的言詞太過誠懇，怕是有心胸狹窄之輩，還不定要怎樣揣測呢！

    他倒是有些明白自家主子為何一定要住在這里了，倒的確是個仁義之家。

    人家孤兒寡母的做點生意不容易，被自己認可后，倒生出幾分提攜之意。

    “老先生教導得是！”雖然陶先生的這個建議于江婉來說只是皮毛，但人家這份好意她心領了，沖陶先生笑得眉眼彎彎。

    可是一直站在陶先生身邊的小高子此時卻驚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老爺子說起商人，向來都是用‘唯利是圖’這四個字來形容他們的，可到了這個小破院子才多久？竟然給別人支起怎么賺錢的招數來了！

    是他聽錯了吧？

    第358章 小心提防

    江婉對這一老一少的心思全然不知，她只抬頭望了望天氣，很客氣的道：“難得你們今天沒跟著出門，正好可以嘗嘗我們醉云樓大廚的手藝，眼看著就要到飯點了，咱們趕緊過去吧，說不定還能占到一個包間！”

    醉云樓的包房本一早就是稀缺貨，只存在于持卡會員的優待中，逍遙游酒占得府城名酒的稱號之后，越發供不應求，有時候就連江婉這個東家，都調劑不出一間空房來。

    江婉這個打造名酒之城的策劃放到大虞朝著實有些超前，自家做生意賺錢不夠，還先得幫別人一起揚名！她剛提出來的時候，就連李延宗聽了也有些心不甘。

    江婉沒料到第一個旗幟鮮明支持她的人。會是這個陶老先生，當即心里也生出幾分親近。

    “好，好，那咱們趕緊過去！”剛才還一臉嚴肅的陶老先生突然變了副樣子，急不可待起來。

    江婉有些愕然。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都懷疑剛才是遇上了大變活人的魔術現場。

    性格古板，臉上一直沒什么表情的陶老先生在聽說有好吃的，當即樂得眉開眼笑，看著慈眉善目，連整個人都鮮活有生氣起來。

    不怪得陶老先生的反應會這么大，實在是他這一輩子都以主子為中心，過得無欲無求，感興趣的事情也不多，說起來這個‘吃’好吃的，是為數不多的愛好。

    自從他去過一次醉云樓后，就對那里的美食念念不忘，今日得江婉親自邀請，喜悅之情當即溢于言表，連稱職管家的職業偽裝都顧不得了。

    小高子在邊上笑得聳了聳肩，自以為已經明了。

    難怪老爺子今日會對這個江東家說這么多好話了，感情是饞人家醉云樓的美食啊！

    一行三人在陶老先生的催促之下，直奔院門處。

    “咦？你找誰？”

    江婉剛好收拾門戶，落后一步，就聽前面開門的小高子驚呼了一聲。

    等她快步上前來到門口，便見到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后生，正拘束不安的站在門口。

    “我……我找江東家！”

    看到江婉年輕人雙目一亮，“江東家！”

    “找我？”江婉仔細打量過來人，很肯定這人她不認識。

    “江東家，我是竇家酒坊的竇家坤，有急事找您！”

    竇家坤的額頭上。汗珠密布。一看就知道他這一路走得很急。見到江婉后，他也顧不上與旁邊的一老一少寒暄，神色焦急的示意江婉跟他走到一旁。

    “嘁～干啥啊，還神神叨叨的！”小高子難得有被人忽視的時候，嘟著嘴巴有些不滿。

    陶先生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忙乖乖的閉上了嘴，認命的將注意力全投向走向一邊的那兩個人。

    “那男的說望江樓的孫啟耀找過他們了，說是要給醉云樓顏色看，叫江東家提防著些。”

    雖然心不甘情不愿，小高子還是在江婉回來之前，迅速的將他偷聽到的對話轉述給陶先生。

    小高子天生五感敏銳，這是除了主子和陶先生外，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這些年以來，自家主子就是靠著他的這份能力，僥幸躲過了不知多少次危機。他在陶先生的眼皮子底下，還依然能如此跳脫，多多少少也有倚仗這些功勞的原因。

    陶先生一聽小高子提到望江樓和孫啟耀，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他記得主子明明交代過孫家父子，不能再針對醉云樓，這話說過才幾日，孫家這就陽奉陰違了？

    “還有嗎？”陶先生的聲音又重新冷了下來，和剛才吵著要去醉云樓的老頭子判若兩人。

    小高子被他盯得不自在的縮了縮脖子，“還會說什么呀，不過是代表竇家感激江東家的心意什么的。”

    陶先生嫌棄的瞥了小羔子一眼，見那邊兩人的話已經說完了，倒也不方便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