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剛才，一家人數錢的樣子、毫無隔閡的溫馨場面，突然令她覺得，對一個家庭來說，適當的冒險和外部危機是很有必要存在的。

    而且她還暗暗決定，以后對幾個孩子要更多的放手，讓他們自己去歷練。

    坐享其成得到的一切沒人會珍惜，但屬于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哪怕一文錢，都視若珍寶。

    “今日山長和學政大人在咱們醉云樓露了面，一般的屑小倒不足為慮了，要提防的還是那個孫啟耀。”李延睿蹙著眉道：“娘顧慮得對。雖然這里是府城，哪怕孫家名望極高，他們也不敢違紀亂法，但咱們也需小心提防他們背地里使陰招。”

    “山長和學政大人是你專程去請來的？”江婉看著李延睿，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疏忽。

    只沒想到李延睿把她的疏忽給補上了。

    “在府城，咱們能請動的，還算是能震得住孫啟耀的也只有這兩位了。”李延睿苦笑了下，“我現在是山長書院的學生，不管怎么說都已經站在了孫啟耀的對立面。”

    “哪怕沒有之前他覬覦咱們家方子的事兒，只要咱們家想在府城出頭，早晚都要跟他對上。”

    “娘，我自作主張請了他們來，您不怪罪吧？”

    第308章 李延睿的擔當

    怪啥？

    要怪也是怪她這個做家長的沒有死纏爛打的攀上一個可靠的靠山。

    李延睿請他的同窗好友來為醉云樓的開業助人氣添彩，這是江婉一早就想到的事情。

    她只是沒想到這孩子還把腦筋用在了山長和陸學政的身上。

    說起來李家與這兩位的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且又沒什么交集，錢包的人情在孫啟明破格收李延睿進府學書院時，就已經翻倍的還清了。

    江婉不是沒有考慮過找助力的事情，只是那兩位看上去實在都不像普通利益能打動的樣子。

    盡管她知道李延睿聰慧，讀書天賦佳，但也沒料到短短的時間，心智就已經這般成熟。更令她欣喜的是李延睿愿意為家里的事情籌謀、尋找助力。

    山長與陸學政今日在醉云樓露面的這份人情，已經是李延睿自己欠下的了。

    “娘今日沒給你丟人吧？”江婉回想起今日的情形，不免忐忑。

    “哪有的事！”李延睿笑著搖了搖頭，“娘您都不知道，山長和學政大人背地里不知怎么夸您呢！”

    他的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陸學政拿到娘贈送的黑卡一臉嫌棄的樣子。

    “阿睿，你說你娘這腦子是怎么長的？若給她機會，我覺得全天下的錢都會被她賺進口袋里！”

    “就這么一塊黑鐵牌子，竟然作價五百兩，偏買到的人還得萬分慶幸。”

    “不過我可不上她的當，你去給我換那個黃金的來，那個應該比較值錢……”

    回想起陸學政的話，李延睿也好奇的問出聲來，“娘，咱們的金卡和黑卡到底哪個比較值錢？”

    “二弟，你該問哪個咱們比較賺錢！”聽到這個問題，李延宗首先按捺不住大笑出聲，“牌子是我去定做的，價錢都一樣！”

    可偏娘給它們分了三、六、九等，還一個賣得比一個貴。

    “怎么可能？”李延睿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哈哈……連二弟都被騙過了！其實都是鐵做的，上面涂的顏色不同而已。”

    “也不能這么算，”江婉毫無‘jian商’的自覺，“那些鐵牌只是一個媒介，實質上值錢的是它背后的服務，是持有者在咱們醉云樓享受的尊崇地位，以及別人眼中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到底李延宗的境界還不夠，聽了江婉的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而李延睿則聽得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已經很晚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早點歇息吧。”

    江婉既然打定了散養的主意，就不想對孩子們指手畫腳干涉過多。閱歷是在時間中增長的，道理是在經歷過后才體會深刻的，個人自有緣法，她可沒打算強行灌輸。

    ……

    陸學政和孫山長的名頭確實好用，一連數日，醉云樓里都表現得風平浪靜，只是名聲徹底的傳揚開去，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

    不少想買會員卡的人聞風而來，可惜黑卡會員首批總共只發行十張，其他顏色的會員牌也數量有限，采取了觀望態度的人此時無不扼腕嘆息。

    花費上百兩的真金白銀去買一張薄薄的卡片，當初的確讓不少人嗤之以鼻，感覺醉云樓這個東家是想錢想瘋了。

    但隨著醉云樓的名聲越來越響，持卡會員于一片繁忙中還能受到眾星捧月的對待，大家的眼神就開始變了。

    沒辦法，醉云樓門前排起的隊伍有多長，拿著他家會員卡的人就有多令人羨慕。

    典型的例子就是棺材鋪的閻家少爺。

    平常所到之處，一幫家境相仿的公子哥無不唯恐避之不及，可這幾日知道他手里有一張醉云樓的黑卡后，每日早上都邀約不斷，一個個想方設法要來跟著他蹭醉云樓的遠山房。

    本來江婉為黑卡用戶提供最大的便利，就是隨叫隨到，送貨上門。可這項服務落到閻公子這里毫無用處。

    想想也是，每日一大早坐在醉云樓的二樓，心滿意足的吃著可口的早餐，再抬頭下望，看著為了一口吃食排得蜿蜒逶迤的隊伍，優越感油然而生啊，有沒有？

    好心情能令人胃口大開，桌上的早餐都似乎更加美味。

    當初盤下醉云樓時，同時裝修的還有聞香閣府城分店，一口氣兩家店子開張。幾乎讓江婉掏空了家底，售賣會員卡的做法，其實是她不得已的行為。

    好在結果喜人，短短一周的時間內，白銀、黃金和黑卡幾乎搶購一空，整個醉云樓投入的本錢幾乎全都收了回來。

    空手套白狼了這屬于是。

    手里再拿回上萬兩的身家，江婉急不可耐地將目光投向了嘉裕江上。

    錢只有花出去才有價值。

    與大虞朝大部分人的隨遇而安不同，江婉的思想更受前世認知的影響，并且有孫啟耀這個威脅存在，常令她處于焦慮之中，總覺得時間不夠用，自家發展的步子邁得還不夠大。

    “蔡兄弟，船的事怎么樣了？”

    當初江婉聽了李延宗的提議后，直接就拍板答應了買船的事，經由蔡七爺與人磋商多日，江婉卡著日子到來了碼頭上。

    “江大姐！你來得正好，正跟江南來的徐東家商量好了，明日去提船呢，你再去看看正好幫著把把關！”蔡七爺見到江婉眼前一亮。

    身姿依舊，相貌相同，但不知怎么的，面前這個女人每回再見給他的感覺卻又截然不同。

    當日春日小院中，與珠兒在一起時明明溫柔婉約；可這幾日醉云樓開門迎客，她卻又忙而不亂還殺伐果斷，蔡七爺覺得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站在她的面前有時候都自慚形穢。

    無論是開門做生意掙錢，還是教育子女和睦家庭，似乎面前的這個女子都無所不能。

    “買船的錢，我這邊暫時不湊手，只能負擔小半……”蔡七爺的聲音越說越低，缺錢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是很沒底氣的事情，在別人的面前，他都羞于啟齒。

    可江大姐也不算旁人，他正是因為自己目前條件不足，才更要鼓起勇氣去開拓創造。

    蔡七爺只覺得自己這幾年的日子都過得渾渾噩噩的，每天只顧著肚子吃飽，碼頭上跟他過活的兄弟們都不挨餓就萬事大吉了，是江婉的到來，才重新點燃他的斗志。

    “我知道你們的處境，那么多人要養活，現在再拿出大筆的銀錢出來買船很不容易。”江婉沒讓他繼續尷尬下去，自然而然地接口道：“我今日來正想與蔡兄弟商議，這船只由我家買下，碼頭上的兄弟以人力入伙如何？”

    第309章 第一艘船

    江婉做出這個決定是經過多方面考慮的。

    買一艘船的價格大概五百多兩銀子，目前她完全支付得起，并不需要與人分攤經濟成本。

    再說她跟碼頭上的人交集并不深，唯一能夠信任的也只有蔡七爺。

    目前來說，一方出錢一方出力，大家也算互惠互利。

    但將來的事情誰都不好說。合伙做生意鬧出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若經濟糾葛太深切割的時候傷筋動骨難免不會撕破臉皮。

    那就太難看了，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就劃分好界限，大家安守本分各盡其職，不越雷池一步，即便有分道揚鑣的那一天，也能做到好聚好散。

    “好！”

    對于江婉的提議，正捉襟見肘的蔡七爺也沒有意見，大家幾乎是一拍即合。

    “買船的事我不懂，就算我去看了也看不懂，就不跟著摻和了你們做主就好。”

    “蔡兄弟，這事兒還要勞煩你帶著我家老大好好學習。”

    江婉既然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鍛煉李延宗，自然放手也十分干脆，不過轉頭她還是對一直跟著自己的周錚道：“小周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自從將周錚帶到府城，江婉就是拿他當管家培養的，家里的一應事務全都沒有瞞著他。

    “好的，嬸兒。”周錚應對得也不卑不亢，感覺并沒有不適應。

    不得不說，江婉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十分明智。

    雖然周錚的年紀不大，也不會過多的人情世故，但他聰慧好學，又經歷生死，有從血與火中歷練出來的淡然，帶著軍人的雷厲風行和令行禁止，具備了大多數人都沒法擁有的獨特氣質。

    相信不久之后，他對李家管家之位，就能應對得綽綽有余了。

    與蔡七爺商量好之后，江婉當即就在碼頭蔡七爺的碼頭值房里草擬合約。

    將一切商談的內容用白紙黑字落到紙上，這是江婉從前世帶來的習慣。

    蔡七爺在一旁等著，他已經有意的控制自己的目光了，但是兩只眼睛仿佛有自己的想法，時不時就落到書案那只握著毛筆的纖纖素手上。

    其實那只手處處帶著勤勞的痕跡，略顯粗糙，但其沉穩的模樣帶著義無反顧的自信，總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

    那手此刻就落在他的書案上，仿佛他那張陳舊的書案都跟著增光添彩了。

    看著軟塌塌的毛筆在她的手下溫爽乖巧的很，輕松寫意的行走過后，雪白的紙上留下點點墨梅綻開。

    蔡七爺無法關心合約上都寫了些什么，此時他只覺得江大姐寫字的模樣就煞是好看。

    想什么呢！

    蔡七爺的失態只一剎那，他很快就自己回過神來。

    心里所有的悸動和旖旎很快全部收斂得干干凈凈。

    自己現在身無長物，身邊只有拖累，此時內心的這點心思對江大姐根本就是一種褻瀆！

    蔡七爺早過了毛頭小伙子情竇初開之際，不管不顧的莽撞時期，他強迫自己正襟危坐，將目光收了回去。

    等著吧！等自己開辟出一番天地……

    蔡七爺的隱晦心思江婉全然不知，她將合約寫好后又拿給他過目。

    “親兄弟明算賬。蔡兄弟，雖然咱們兩家也不算什么外人了，但是這生意合作歸合作，牽扯到不少的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有什么話事先一定要說清楚。”

    “我也沒做過跑船販貨的生意，就寫了這些，你看看哪里還有出入，不合適的一定要說出來，千萬別委屈著自己。”

    “現在就遷就的事，往后大家心里生了嫌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