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50節
自那之后,他再未回來過。 憶起往事,他不禁閉了閉眼,bbzl 表情凝然不動,墨發連著衣角被風吹起,略顯蒼涼之感。 姜妧回眸凝視他片刻,知他重歸此處定會憶起兩位英年早逝的兄長,難免心中悲慟,不由的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三郎,天要下雨了,伯母還等著咱們回家呢,進去吧。” 陸綏默然半晌,方緩緩睜開眼睛,松開韁繩將她抱進懷里,顫著聲道:“好,且讓我緩一會兒。”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直至天際黑云壓頂,二人下馬朝陸府走去。 門房仆人甫一看見陸綏激動到失語,一人將他們往院里迎,一人踉踉蹌蹌跑去稟告。 府中一草一木皆與六年前無甚區別,陸綏未讓人引路,熟稔地帶著姜妧繞游廊過垂花門,一路靜默地來到上房。 早已得到消息的陸清已攜母親在門口迎著,待他二人走到跟前時,陸母早已聲淚俱下,哭聲摧肝裂膽,聞者無一不掩面落淚。 好巧天公不作美,竟在這時下起蒙蒙細雨,陸綏牽著姜妧站在石階下,雙眸通紅,默然片刻,松開姜妧的手直直跪了下去,在地上重重磕頭。 “孩兒不孝,讓娘cao心了……” 陸清扶著陸母拾階而下,左右拽著陸綏的胳膊叫他起來。 一片空濛中,姜妧凝視著陸母的側顏,她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卻已白了半個頭,眼角眉梢處悄悄爬滿皺紋。 眨眼間,雨勢越發大了。 一行人走進房中,各個面容悲戚,姜妧垂著眸子坐在陸綏身側,靜靜聽他們母子對話。 不消片刻,陸母將目光挪向她,滿目慈愛:“這就是清兒常常提起的姜家二娘子吧?” 姜妧抬眸盈盈一笑,起身福禮道:“妧兒見過夫人。” 陸母纖細的指尖拭去眼角淚水,向她遞出一只手:“好孩子,快過來讓我瞧瞧。” 她略一回眸,恰好迎上陸綏溫柔灼熱的目光,走到跟前,陸母攥住她的手左看右看,眼底的喜愛幾乎要溢出來了。 “綏兒向來眼光好,當真是個好姑娘。”說著話,她從腕上褪下一個煙翠金鑲玉鐲,“好孩子,這是我進陸家時我婆母送我的,如今,我把它送與你,你若是不嫌棄,便收下。” 姜妧受寵若驚,連忙推辭:“夫人,這太貴重了……” 陸清掩唇笑道:“嫂嫂,你就收下吧,遲早的事。” 這下姜妧鬧了個大紅臉,陸母嗔女兒一眼,道:“清兒,不可無禮。” 陸綏起身走來,從母親手里接過玉鐲替姜妧戴上。 “母親頭一回見你,一份心意,收下吧。” 姜妧垂著眸子“嗯”了聲,隨他一同坐下。 幾人在房中小聊片刻,陸清和母親皆對寧國公閉口不提,誰料陸綏卻主動問起:“阿娘,父親可在家中?” 陸母輕咳著答道:“應是在書房吧。” 話落,陸綏復又起身:“我去見父親,待會兒午膳不必等我。” 三人皆驚愕地看向他,他只微彎了下唇,回以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揚長而bbzl 去。 * 晌午吃罷飯后,姜妧和陸清陪著陸母說了會兒話,后來因她身子乏了便雙雙離開。 姜妧帶著遲來的春汐和嵐芝在客舍歇息,窗外黑沉沉的,雨聲嘈嘈切切亂如麻。 她躺在一張設在窗下的長榻上小憩,卻因擔憂陸綏而半點睡意。 見她翻來覆去,陸夫人差來伺候她的小丫鬟提議道:“小娘子不如吃些果酒,睡得香些。” 姜妧莞爾一笑,點頭應下,春汐當即隨她去藏酒閣取來一壇梅子釀。 悠悠喝下幾杯后,一陣困意襲來,這下,她當真酣睡到夜幕四合之時。 醒來時,房中只亮了一盞燈,春汐知她害怕打雷,特意給她留著這盞。 她從床榻坐起來,外頭依舊大雨磅礴,房中各處窗子緊閉,不由的有些沉悶,她隨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摸索著找到一盞風燈點燃,輕手輕腳推門走出去。 廊外,傾盆大雨砸得屋檐噠噠響,樹葉承著雨水的寵幸隨風起舞。 她獨站在門口,忽聞左側一陣腳步聲,剛回眸,一道閃電直劈下來,響雷轟隆,震耳欲聾,嚇得她緊閉著眼睛嚶嚀一聲。 視線下垂,一雙黑色鞋靴映入眼簾,抬眸之際,手里風燈被接過。 “怎么起來了?” 她稍愣,看著渾身只著一襲純白中衣的陸綏怔了半晌,期期艾艾道:“屋里有些悶,我出來透透氣。” 陸綏凝望她片刻,唇邊掠過一絲淡淡的笑,轉身將風燈掛在窗欞上。 這時,又一道閃電點亮天際,姜妧下意識往他跟前靠近,而他抬起雙手,溫熱的掌心捂住她兩耳,溫言安撫道:“別怕。” 雨水如瀑布般自屋檐傾瀉而下,姜妧凝目看著風燈暈染出的暖黃,心中似有點點漣漪蕩開,安寧地闔著眸子枕在他胸前。 “小時候,在江都姨母家時,每每打雷下雨我都睡不著,哪怕顧娘和春汐在跟前候著我也還是害怕,可我記得,以前在阿娘身邊時從不怕這些的,那時候我想,大抵是因為江都的雨雪風雷都不如長安的溫柔吧。” 她長睫輕顫,如雪如玉的臉頰迎著頭頂傳來的滾熱氣息而微微發燙。 “后來,我給阿娘寫信,求她將我接回長安,盼了許久,只盼來阿娘的一封信,和一只小烏龜。阿娘說,等我把小烏龜養大,就能接我回家了,從那以后,我每天給它喂食喝水,盼著它快些長大,可有一天,小烏龜不小心被姨丈養的敖犬咬死了,我哭了好久。” 陸綏攬著她肩膀將她抱進懷里,一手在她后背輕輕拍著。 “她們都以為,我跟那只小龜生出了感情,所以才哭得那么兇,其實不止如此。”她攥著陸綏衣衫,聲音悶悶的,“我就是害怕,怕阿娘知道小龜死了,就再也不接我回家了。” 她站直身子,仰著下巴與他對視:“三郎,你說那個時候的我是不是很傻?” 陸綏薄唇微挑,俯身在她額上親了一口:“一點bbzl 也不。” 姜妧心口怦然,微垂下頭:“長大后,我對回長安這件事便沒了執念,甚至覺得,若就此在江都過一輩子也沒什么不好。及笄后,父親命我盡早動身回來,偏那時候我總做舊夢,也正因如此,這座繁花似錦的皇城于我而言只剩無盡的惶恐。”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低聲問:“如今呢?” “如今……”姜妧瑩白指尖抵在他胸膛,耳垂漸漸積滿緋色,“如今我仍不喜歡這浮華盛世,但,因為心有了歸宿,便覺得這世上總還有什么是值得期盼的。三郎,有你在,我甚安。” 一席話入耳,陸綏只覺心口激蕩難平,輕輕抬起她的臉頰,俯身闔眸吻上她嫣紅的唇。 姜妧心跳如雷,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他有力的手臂緊緊錮著。 他好似久旱逢甘霖一般,一經汲取絲毫甘甜便不愿放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她柔軟順滑的烏發,不經意間將她發間的玉釵碰落,那滿頭青絲失了桎梏便如水瀑般垂散開來,與他衣衫相互撩撥著。 粗重的呼吸被雨水吞沒,姜妧面紅耳赤,渾身毛孔悄然綻放,心頭狂跳不止。 良久,陸綏輕輕將她松開,雙眸在黑夜中炯炯深沉。 “阿妧,我向來信守承諾,可這次卻不得不食言一回。” 姜妧低喘微微:“什么意思?” 他唇角輕揚,目光灼灼:“我要娶你為妻,哪怕西北戰事未平,我已不愿再等,哪怕一刻。” 作者有話說: 重新梳理了大綱,發現居然快完結了,再來推一下下一本《薄情首輔重生后》,求收藏啦~ 文案如下: 明姝生得白膩如脂、肌光勝雪,是名動臨安的貴女,她與太尉之子顧懷元定有婚約,卻因種種阻撓久未完婚。 不久,明家父子牽連進一樁驚天大案,昔日親朋好友皆避之不及。 走投無路下,明姝長跪于顧府外,只求能見顧懷元一面,卻不知,此時此刻,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正佳人在懷,春宵苦短。 銀絮飛天,瓊瑤匝地,她嬌小的身軀俯臥在雪地里,顧家來往仆役皆無一人敢扶她一把。 心生絕望之際,一白衣公子執傘而來,四目相對,那雙清冽長眸中滿是她讀不懂的深意。 看清來人,明姝羞恥難當,他卻向她遞出手,溫柔得出奇:“阿窈,起來。” 明姝愕然。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最后救她明家的,竟是那曾被她視為陰溝蜉蝣的大jian佞,當朝首輔陸晏清。 * 一代權臣陸晏清重回到明姝父兄獲罪之時,這一世,他仍是權侵朝野的“jian賊”,而她亦尚未淪落至教坊司。 雪夜下,少女微仰著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滿是恐慌與凄苦,就連呼出的氣都透著死灰般的冰冷。 陸晏清呼吸滯澀,心口如被萬千螞蟻咬噬,良久,他顫抖著手低喃一聲:“阿窈。”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還能再見到她。 萬幸,他的阿窈,還活著。 第46章 、求娶 一日后, 姜妧該回家了。 晨起罷,她與同在客舍宿下的陸綏一塊去陪陸夫人用早膳,隨他一同經過上房時, 恰好遇上陸綏的父親,寧國公陸鍺。 這是她頭一回見到他。 如今他已年過半百, 身姿卻依舊挺拔偉岸, 在他臉上, 能捕捉到許多陸綏的影子。 他們父子長得很像,卻又不太像。國公爺歷經人世, 久歷風雨寒霜,又經喪子之痛, 那周身之氣便如一汪即將干涸的古潭, 讓人不忍直視。 而陸綏繼承了其父英容, 亦繼承了他的風骨, 可他如今正值盛壯,眉眼或凌厲, 或銳利,他從不把自己懦弱和不堪的一面, 示于人前。 她站在陸綏身側,收回思緒, 遠遠向陸父屈身行禮, 而陸綏則平靜地喚了聲“父親”。 國公爺負著手, 面目無波無瀾,只是淡淡“嗯”了聲,目光掠過姜妧時, 這才有些微松動。 他徐徐走來, 站定后竟兩手交疊, 朝姜妧垂首作揖。 “逆子無狀,言行疏于管教,這般不管不顧將姑娘帶回府中,實乃有悖常理,老夫代為賠罪。” 姜妧惶惶避開他這一拜,兩手扶著他雙臂:“伯父萬萬不可!三郎只是帶我拜見夫人,并無冒犯之意。” 陸綏垂著眼睛,看不清情緒,可那“逆子”二字卻像燃燒的木炭一樣,扎扎實實燙在他心口。 逆子也好,至少還承認他這個人子。 國公爺扶袖站直,鬢邊幾縷銀發摻雜在剩余不多的黑發中,襯得眼角眉梢處的褶皺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