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21節
“大將軍……” 迎上他冷肅的目光,楊正平將后頭的話咽進肚子,耷拉著腦袋走出營帳。 默然片刻,陸綏將手里的書丟回案上,起身走到沙盤前。 “崔四,我讓你派人盯著姜二娘子,你告訴我諸事太平。” 聲音不大不小,卻寒津津的。 崔四摸摸鼻子,心虛道:“奴……沒來得及向您稟報。” “說。” “前幾日,姜二娘子的表哥,也就是那位舒小郎,他當著眾人的面說要求娶妧娘子,結果被姜尚書給拒絕了,然后,舒小郎心灰意冷地離開姜府……” 陸綏揉了揉鼻骨,不耐道:“說重點。” “姜府下人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奴聽說,姜尚書bbzl 似是鐵了心要送妧娘子入宮。” 聽聞此言,陸綏冷笑一聲,旋即回到案前提筆修書一封。 “即刻遣人將此信交給女郎。” “是。” 作者有話說: 第21章 、美人出浴 用罷早膳沒多久,姜妧收到一封名帖,邀她去翠林山苑做客,署名陸清。 看著信箋上的娟麗字跡,姜妧愣了好一會兒,思緒萬千,最終她展顏一笑,或許這回,她真賭對了。 “春汐,替我收拾幾件衣裳,咱們要離府幾日。” “可是小娘子,阿郎不是說……沒他的命令不準您出去嗎?” 姜妧哼笑道:“清jiejie乃寧國公家的嫡女,還是輔國大將軍陸綏的meimei,她的面子,阿耶不敢不給。” 事實也如她所說,得知陸清邀她做客時,姜沛默然半晌,終也只能解了她的禁閉,不過臨走前免不了又嘮叨她半天。 踏出姜府門檻那一刻,姜妧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她急匆匆坐上馬車,一刻也不愿多耽擱。 雨后初晴,空氣清新而涼爽,出了南城門一路向東,午時三刻,馬車穩穩停在山苑門口。 姜妧踩著凳子走下來,站穩后環顧一圈,此山莊建在半山腰上,四處皆是翠竹綠柏,藤野遍布,鳥語花香,不怪乎取名為翠林山苑了。 這時,一個婢女笑吟吟迎上來:“是姜二娘子吧?我們女郎已恭候您多時了。” 姜妧回以微笑,從荷包里摸出幾枚金瓜子塞給她:“有勞帶路了。” 婢女笑容更甚,抬手指向苑內:“娘子哪里的話,這邊請。” 一路古樸靜雅,樓臺高閣、涼亭水榭美不勝收。 婢女引著她來到一間依山傍水而建的花廳,剛邁過門檻,陸清便起身迎來。 姜妧笑道:“清jiejie,許久未見了。” “是啊,上次見還是二月初,一晃二十多天過去了。這一路車馬顛簸該累壞了吧?快坐下好好歇息歇息。” 陸清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只是身形瞧著更加消瘦了點。 仆人端來茶水,姜妧雙手接過,莞爾道:“這山苑清幽秀美,與城中風光截然不同,真是托jiejie的福,我才得以出來走走,見見世面。” 陸清指尖攥著帕子,清瘦的面龐露出一絲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她就這般灑脫地說了實話,姜妧對她越加欣賞起來。 “不知清jiejie是受何人之托?” “想必我不說,你也能猜到。” 她笑意漸濃,意有所指,姜妧耳尖有些發熱。 兩個同樣聰慧的女子遇到一塊,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直到仆人送來茶點,陸清盯著銀盤里的豆糕出了會兒神。 姜妧順著她的目光拈起一枚,送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松軟甜蜜,甚是可口。 半晌,陸清忽然道:“我阿娘最愛吃這豆糕了。” 姜妧抬眸望向她,只見她瘦削的臉頰上浮出一抹憂愁,柳煙眉微微似蹙非蹙,含水秋眸瑩光閃爍。 讓人看了便心口泛酸。 姜妧握住她枯瘦的手,柔bbzl 聲道:“我雖回長安不久,也不曾見過陸夫人尊容,但也時常從旁人口中聽說夫人的美名,清jiejie若想說說心里話便盡管說吧,我聽著呢。” 陸清用帕子掩唇咳了幾聲,有氣無力道:“自從家中出事后,阿娘便整日郁郁寡歡,從前她最好熱鬧了,時常在府中設宴,邀京中貴女們前來做客,吟詩作賦也好,插花賞燈也罷,那時候,陸府哪像如今這般冷清。 “兩位兄長逝世后,阿娘便一病不起,后來,三哥不顧阿耶反對棄文從武,被阿耶趕出家門后,阿娘整日以淚洗面,最后獨自搬去了別苑,日夜與青燈古佛為伴,不肯見任何人。” 許是她敘事時的聲調過于凄然,姜妧為之動容,眼角陣陣發酸。 陸清捧著熱茶抿了兩口,清麗美貌掩映在裊裊白煙之中,讓人可望而不可即。 “旁人都以為三哥是為保陸家永得圣寵,所以頂了大哥二哥的武將身份。可我知道,他向來最厭惡打打殺殺,他好干凈,房中不用下人收拾也總是一塵不染,那樣一個清風霽月之人,如何會容忍自己的身上沾血呢。 阿兄一心崇尚儒學,曾為弘文館大學士時便多次向圣人諫言,以禮樂治國,以德服人。在他看來,戰爭便如同人的欲望,貪婪洞窟,無盡止無休,不論勝的是哪一方,最終苦的還是無辜百姓。可兩位兄長的死成了他心底永不逝去的仇恨,無論我和阿娘怎么勸,他終還是走上這條不歸的殺生之路。” 再次提起這一話題,姜妧免不得心情沉重。 陸清用帕子拭去眼角熱淚,笑道:“妧兒,我見你第一眼便覺得與你甚是投緣,所以難免和你說起這些傷心事,讓你見笑了。” “jiejie說的哪里話,你能信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陸清將她的手握緊,柔柔道:“雖說你我只見過幾面,可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阿兄他,對你也甚為在意。” 姜妧呆愣住,剛想開口卻被她打斷,“阿兄生性內斂,高興難過向來藏在心里,獨獨面對妧兒你才會露出常人該有的情緒。妧兒,我想讓你幫幫我和阿娘,替我們好好勸勸他,阿耶近來身子不好,他嘴上不說,可我心里清楚,他就盼著阿兄能回去瞧瞧。我們一家人已許久未團聚過了。” 良久,她重重點了點頭:“好,我答應jiejie。” 傍晚,姜妧半臥在美人榻上,看著窗外風光有些出神。 思及陸清說的那番話,一股憂思涌上心間,她隨手斟了杯果酒一飲而下。 春汐有些不放心,倒是嵐芝先開了口:“這果釀的酒不會醉人,小娘子喝點也無礙的,放心吧。” 實則那一小壺已被姜妧喝了大半,她單手托腮,眼神有些迷離。 朦朧中,她似乎看見了陸綏的身影。 他高坐于馬背,身上的盔甲威風凜凜,刀劍上滿是血影。 可他本是個光風霽月bbzl 的讀書人,如今,手中所執書卷變成了縝密復雜的兵書,他心里,該有多苦啊。 姜妧忍不住撫上心口,這里,怎么那么疼呢? * 天色漸黑,陸清握著筆寫下最后一個字,坐回椅上長長舒了口氣。 “待會兒等這墨漬干了便遣人送到阿兄營中去。” “是。” 她用銀鉤將案頭燭火熄滅,由仆人攙扶著站起來,才走兩步路,打外頭走進來個侍女。 “小娘子,三郎和謝世子過來了。” 陸清愣了愣,隨即莞爾一笑:“我這信還未來得及送去他便趕來了,由此可見,這位妧娘子對阿兄而言果然不一般。” 她掩下心中歡喜,來到旁邊花廳里。 不多時,陸綏大步走來,謝玉書在其身后緊跟著。 他身上盔甲還未解去,入門后,目光在花廳內脧視一番。 陸清提著裙子盈盈起身:“阿兄可是在找什么人?” 陸綏長身玉立,將廳中看了個遍才道:“不曾。” 心是口非的模樣連丫鬟們見了都忍不住垂眸憋笑,陸清掩唇莞爾:“妧娘回房歇息去了,阿兄今晚許是見不到她了。” 聞言,陸綏腳下一頓,哼道:“誰告訴你我要見她了?” 經她這么一提,謝玉書恍然大悟,指著他道:“噢!我說你大晚上的怎么非拽著我上這來,原來……” 后半句話被陸綏冷嗖嗖的眼刀給堵回去。 “時候不早了,今日先在這歇一晚吧。” 說罷他便扭頭往外走。 謝玉書愣了愣,舉著扇子問道:“哎,那我呢?” 那人頭也未回,只吩咐道:“清兒,給謝世子安排個住處。” * 在榻上小憩片刻,姜妧忽的醒過來。 這幾夜她總睡不踏實,每每有一點動靜便被驚醒。 外頭院里不時傳來細碎的說笑聲,她扶著榻坐起來,喚道:“春汐,什么時辰了?” 春汐端著銅盆走進來,回道:“小娘子,戌時一刻了,您可是要洗漱歇息了?” “方才躺這么會兒倒不困了。”她起身走到妝臺前,拿著木梳理了理頭發,“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著了。” 春汐有些不放心,忙道:“小娘子,這夜深露重的,您身邊怎缺的了下人,奴還是跟著您吧。” “不必。”姜妧從架子上取了件披帛披在肩上,走到門口接過嵐芝遞來的燈籠,“這山苑里沒旁人,四處又都有人看守著,我就想一個人出去透透氣,都別跟著了。” 幾個婢女皆拗不過她,只能任她去了。 夜色寂寥,姜妧挑著燈籠沿著一條甬道往前走,經過一處蓮池和一座假山,不知不覺的便來到山苑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