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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16節

    起初他只當是一個荒唐夢,直到后來頻繁夢到姜妧,他早已將此人面容熟記于心。

    以至于在西市初見她時,他便一眼認出了她。

    至此,他已無法將這夢當做笑話。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圣人與滿朝文武怎會任由姜家張狂至此。

    而他為何要守在朱雀門外,又為何不動用兵權將姜府夷為平地。

    又為何,在看到姜妧打傘朝他走來的那一剎那而落淚。

    抬眸看去,窗外依舊昏黑一片,他起身點燃油燈,來到書案前,從抽屜里取出一卷書紙。

    隨即研磨提筆,在紙上緩緩寫下:

    【繩下銅鈴,由啞至響,獄中冤魂,侍郎江慍。】

    作者有話說:

    第16章 、表明心跡

    二月初九,科考放榜,齊氏一早便派了人去蹲著,這會兒,姜府上下除了姜沛皆是坐立難安。

    長寧苑內,舒明煦手不釋卷,在槐樹下踱來踱去,看得姜妧眼花繚亂。

    “表哥,你坐這兒歇歇,阿娘已派人去看榜bbzl  了,一有消息肯定馬上帶回來。”

    舒明煦不好意思地笑笑,順從地在她旁邊坐下。

    “讓妧兒見笑了。”

    坐在石凳上的宋義雖也緊張,但未在人前表現出來,只是接連倒茶喝茶,等報喜先生到來時,他已跑了五六趟茅廁。

    舒明煦和宋義皆榜上有名,得知消息時,舒明煦眸中隱有淚光閃爍,捧著書卷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一個勁兒地對姜妧念叨:“妧兒,我考上了,我能留在長安了。”

    而那宋義倒比料想中的平靜許多,接罷旨后,他來到前院對姜沛和齊氏行了個大禮,言之鑿鑿地承諾,日后必定報答姜家的知遇之恩。

    當夜杏園宴上,舒明煦與另一位郎君被點了探花郎,雁塔題名時,他又即興作詩一首,頗得圣人青睞,當即御賜太學博士一職,竟與此屆狀元郎的官職居于同一品階。

    翌日,狀元郎探花榜眼皆身佩大紅花,騎高頭大馬游街,好不風光。

    街上人潮涌動,沸沸揚揚,而當娘子們看見面如冠玉清風明月的舒明煦時,皆將手中絹花香囊等物拋了過去,場面一度混亂至極。

    酒樓二樓雅間內,崔四站在窗前,看著下頭的盛況忍不住咂舌:“郎君,那位騎白馬的就是姜二娘子的表哥,可真是個風度翩翩貴公子,這模樣當個探花郎真是綽綽有余啊。”

    坐于案前喝茶的陸綏面無波瀾,淡淡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崔四一噎,旋即提著茶壺給他斟茶,一壁笑著拍起馬屁來:“當然,這些人比起您來還是差得遠,放眼整個大奉,恐怕再難找出如您這般才貌雙絕,神采英拔的男郎,所謂上馬可戰無不勝,提筆則氣吞山河,您就是二郎神轉世,文曲星下凡吶!”

    陸綏抬眸瞥他一眼,這番恭維的話讓他不由的想起前幾日在終南山時,姜妧在人前拄著木棍兩眼彎彎溜須拍馬的模樣。

    那日春日野穹,四處綠樹成蔭,她那狡黠的笑容,讓人絲毫不會反感。

    這樣一個人,當真會變得視人命為螻蟻嗎。

    陸綏放下茶杯,起身來到窗前負手而立。

    “近日姜家二娘子可曾與誰往來?”

    崔四忙答:“自前日郎君吩咐后,奴便讓人在姜府附近守著了,這幾日因那舒家小郎被圣人點了探花郎,如今是名聲大噪,京中貴人送禮的送禮,拜訪的拜訪,儼然有眾星捧月之勢,如此一來,近幾日姜府上下都在忙著招待客人,奴倒未曾見得姜二娘子出門。”

    聞言,陸綏微一頷首,隨即又問:“可打聽到京中是否有叫江慍的在朝為官?”

    “回郎君,汪閔還真查到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那個。”

    崔四從懷里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遞上去,陸綏接過信看了遍,眉頭輕輕一皺。

    “郎君,可是有什么問題?”

    陸綏未言語,只將信重又折疊好,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片刻,崔四又記bbzl  起一事:“對了郎君,奴探得,今晚姜家大郎要在奉清閣設宴,屆時姜二娘子亦會隨行,奴已經讓人在奉清閣定好位置。”

    陸綏抬眸:“派人去恭親王府走一趟。”

    “是。”

    *

    傍晚時分忽然下起小雨,行道兩旁榆樹返青,春風拂面,水霧蒙蒙。

    今夜,姜恪在曲江池畔奉清閣設宴,特邀來諸多好友作陪,一來為慶賀舒明煦及宋義金榜題名,二來他二人不日便要離開姜府,今日便提前小聚一番。

    原本今夜必少不了歌舞笙簫,靡靡絲竹,可因姜妧也在場,是以便只有幾個女子在簾后撫琴。

    今夜姜妧做男子扮相,與舒明煦等人同行時引得過路娘子顧盼流連。

    文人間皆有惺惺相惜之感,是以沒多久氣氛便變得火熱,幾人或談古論今,或吟詩作賦,那搖頭晃腦的模樣讓姜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舒明煦酒量不好,才喝兩杯就面紅耳赤,聽宋義提及“囊中羞澀,暫時無銀兩租賃房屋”時,大手一揮慷慨道:“宋兄無需擔憂,錢財不過是糞土,我先借你就是。”

    姜妧拽了拽表哥的衣袖,可他正喝到興頭上,而她也不好直說。

    抬頭對上姜恪的目光,只見他意味深長地笑笑,又拍了拍舒明煦的肩膀。

    “你呀你,這般好心腸,只怕是……”

    話說一半留一半,舒明煦不明就里,轉眼間幾人又舉杯痛飲起來。

    姜妧有些煩悶,起身借故離開,獨自走向游廊,此處可觀曲江夜景,美不勝收。

    她搖著紙扇兀自走神,突然,身后一陣窸窣腳步聲。

    回頭一看,竟是宋義也出來了,只見他踉踉蹌蹌,身子搖搖晃晃,面色潮紅,眼光迷離,一副醉酒模樣。

    姜妧站在石柱旁,蹙眉問道:“宋郎,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我替你找人過來伺候?”

    宋義似是才看見她,眸光微閃,拱著手含混不清:“原來是,姜二娘子……宋某還未,還未向娘子道謝,當初若非……若非娘子心善,出手助我,宋某如今定還在街頭露宿,恐怕難以撐到科考之時,娘子于宋某而言,便如救命恩人。”

    他斷斷續續說了一大番話,末了又深深鞠了一躬,結果腦袋險些向前磕去。

    姜妧及時走上前扶住他,不料收手時卻被他一下攥住。

    “娘子,宋某有句話,藏在心里許久了,此前是顧忌,你我身份懸殊太大,我一直沒勇氣說出來,如今我總算金榜題名,借著今日朦朧夜色,我定要將這些話一吐為快。”

    姜妧的衣袖被他緊緊抓著,如何也掙脫不開,她緊皺著眉,低聲呵斥。

    “宋郎,你逾矩了!男女授受不親,你怎敢……”

    宋義醉眼朦朧,故作深沉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姜娘,宋某心悅你已久,今夜所說字句皆肺腑之言。”

    然而,這番表明心跡的話不僅未打動姜妧半分,反讓她覺得十分反感。

    情急之下,她抬起bbzl  右手,朝他臉頰狠狠揮去。

    “啪——”

    聲音清脆落地,宋義愣在那兒,醉意霎時散了一半。

    與此同時,正朝這處走來的謝玉書狠狠哆嗦一下,摸著自己的臉說道:“我的乖乖,長晏,這姜家娘子怎的如此潑辣。”

    陸綏冷哼一聲,原本并不愿搭話,可目光落在姜妧緊攥的手時,不由的說道:“對付浪蕩之人理該如此,一個巴掌,輕了。”

    聽到此話,謝玉書驚奇地扭頭望他一眼,剛要開口,他卻已抬腳朝那處走去。

    而方才那一巴掌甩出去后姜妧也怔住了,再看宋義臉上的巴掌,她嘴唇動了動,原想說些什么,但思及方才他的唐突行為,她終是冷著臉未言語。

    剛要繞過去離開,宋義卻抬手攔住,支支吾吾道:“姜二娘,我……是我魯莽了,方才多貪了兩杯酒……”

    “我說這位仁兄。”

    謝玉書搖著桃花扇緩緩走來,嘴角噙著一抹嘲諷,“人家姜二娘子國色天姿,又生于簪纓世家,原本出于禮數不愿讓你難堪,你怎么還死皮賴臉耍起無賴來了,你說你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么。”

    姜妧聞聲回頭,卻一眼望進陸綏的雙眸里。

    他眼神如古井般無波無瀾,卻又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當然,此情非愛意,而更像是探究。

    那樣如炬犀的目光,似要透過她的衣衫窺見她的靈魂。

    他長身鶴立,只靜靜站在那,姜妧緊繃的心弦便微微松緩了一些。

    當她察覺到這一點時,她覺得很是匪夷所思,很快,她收斂心神,盈盈福身。

    “陸將軍。”

    陸綏點點下巴,復又朝她走近兩步,兩人之間隔著半步遠的距離。

    “若我未記錯,此人可是今年的新科進士。”

    不怒自威的聲音讓宋義顫了顫,連抬頭的勇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玉書看熱鬧不嫌事大,伸出扇子在他肩上點了點。

    “咱們大將軍問你話呢,怎么不說話,方才看你不是挺會說的嗎?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模樣,哪一點能跟君子掛鉤?還敢對三品大官家的千金毛手毛腳,你說,這只爪子可是不想要了?”

    宋義面容窘迫,攥著衣衫結結巴巴:“大……大將軍恕罪,宋某對姜娘子發乎于情止乎于禮,從未有過非分之想……”

    陸綏仍保持著負手而立的姿勢,微垂眸看了眼堪堪到他胸口的姜妧。

    燈前細雨,檐花蔌蔌,雨珠隨風飄蕩,落在她發絲及臉頰上,如玉嬌顏一如夢中所見,只是此刻的她未施紅妝,腕上所系銅鈴亦未作響。

    一切,尚來得及。

    “崔四。”

    “郎君有何吩咐?”

    姜妧仰頭望向他,亦好奇他要如何處置此事。

    只見他仍如方才那般淡然,高大□□的身軀遮去她大半視線。

    半晌,他薄唇輕啟:“卸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