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11節
畢竟,楊覓音是她回京后結識的第一個女子,更難得的是,兩人性情相投有說不完的話,若是就此鬧僵也實在劃不來。 楊覓音這一去許久未回,姜妧抱著雪貍奴直打盹,忽然,外頭響起一陣窸窣腳步聲,這貓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躥了出去,鋒利爪子在她胳膊上剌了個細長血印。 “嘶——” 姜妧疼得直皺眉,卻不忘喚春汐她們趕緊去追,隨即也站起身來跟上去。 因方才攀bbzl 聊中得知,這貍奴可是楊覓音的心愛之物,若是出了什么差錯她不也好交代。 還未拂開竹簾,突然聽得外頭響起一聲:“阿兄,大將軍,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是去而復返的楊覓音的聲音。 姜妧來不及多想,挑開竹簾走出去,“嘩啦”一聲,引得立于木梯旁的幾人都朝她看來。 而她的目光一下落在那穩站如松的陸綏身上。 他今日穿了身絳紫錦袍,頭戴長腳幞頭羅,腰間佩以金魚袋,妥妥的高官顯爵之打扮。 只是那張俊臉一如既往的臭,比那鞋底板子還要臭。 她稍斂心神,攏著裙子走上前去,福禮道:“陸將軍安好,楊將軍安好。” 裙間花香迎面襲來,陸綏眸色深沉,冷著臉瞥她一眼。 她今日穿了身黛紫色襦裙,肩披月白薄紗披帛,姣姣面容施以紅妝,明媚美艷,一如芳菲四月天。 兩人相顧無言,楊正平先是看看陸綏,轉而又瞧瞧姜妧,只道這兩人越看越般配,就連這衣裳顏色都撞一塊去了。 這莫非就是俗話說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真是可惜了…… 姜妧察覺到陸綏冰冷的目光,腦子里浮現的卻是昨兒夜里夢見的那張,眉眼帶笑溫潤如玉的俊容。 于是不斷暗示自己,這人面上的威嚴都是裝出來的,她才不怕他。 思及此,她緩緩抬眸,展顏一笑:“將軍為何一直盯著我瞧?莫非我臉上有花不成?” 直白露骨的一句話打陸綏個措手不及,他哽了半晌冷笑道:“姜娘子既走出家門,還怕人看?” 姜妧不明白他為何對自己充滿防備和敵意,細細想來,大約在西市第一回 見面時,此人便這樣了。 莫非是因為,他不僅不近女色,且還討厭女子? 想到這個可能,姜妧心頭一驚,且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帶著這個念頭再看陸綏,和他身旁站得筆直的楊正平,她臉上神情突然變得古怪。 “將軍說的哪里話,左右不過一副皮囊,您想看就看個夠。” 她抬手攏了攏云發,松垮垮的寬袖滑落下去,露出一小截凝脂玉臂,落在上頭那道細長的血印格外醒目。 楊覓音一眼便瞧見了,當即眉頭緊鎖,上前兩步攥住她胳膊,心疼道:“阿妧,你怎么流血了?方才不還好好的么?” 姜妧渾不在意地笑笑:“沒事,待會兒回家上些藥就好了。” 立在一旁久未吭聲的楊正平忽然道:“這傷瞧著像被貓抓的,可是玉霄那畜生撓的?” 楊覓音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快去我房里把金槍藥拿來。” 這時,春汐和嵐芝業已將貍奴找回來,一看門口浩浩蕩蕩這么多人皆愣了愣,而那雪貓瑟縮著脖子,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姜妧抽回胳膊將衣袖扯下,笑道:“不是,只是不小心被掛到的,與那貓兒無關,有勞楊將軍費心了。” 春汐抱著貓朝這處走來時,陸綏忽然不著痕跡地后退兩bbzl 步。 因姜妧離他較近,所以當即察覺出他的異樣。 回頭一瞧,只見他下頜緊繃,面色僵硬,神情極其不自然。 再看他垂在身側的手業已緊攥起來,關節處泛著青筋。 姜妧烏黑的眼珠瞪得圓亮,仰著下巴笑問道:“大將軍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陸綏目不斜視,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桀驁狷狂。 “與你何干?” 姜妧狡黠一笑,從春汐手里接過貍奴,特意朝他湊近一些,笑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 “將軍可要摸摸它?” 眼見的陸綏薄唇緊抿,臉色陰沉沉的,不一時從牙縫里憋出幾個字來:“離我遠點。” 姜妧一壁順著貓毛,一壁笑顏如花:“將軍是讓我離您遠點,還是讓這貍奴離您遠點?” 玉筍般白皙纖細的手指不斷撥弄著如雪長毛,陸綏鼻癢難耐,顧不得多說什么,立即轉過身去。 緊接著,一道響亮的噴嚏聲在暖閣響起。 春汐等婢女皆垂眸努力憋著笑,楊家兄妹相視一眼,想到什么,楊正平一拍腦門,大喊道:“壞了,我才想起來,大將軍聞不得這畜生身上的味道,姜娘子快將它抱遠些!” 嘹亮的嗓音在閣內繞梁回蕩,貍奴被驚了一下,“嗖”地又從姜妧懷里飛出去。 春汐適時遞來帕子,姜妧順勢接過,瞥見陸綏偉岸背影心生丁點歉意。 “抱歉大將軍,我不知道你有此隱疾。” “隱疾”一詞有歧義,免不得叫人往那方面想,楊覓音掩唇忍笑,暗道這姜小娘子實在膽大,惹誰不好去惹這位冷面閻王。 陸綏深吸一口氣,拳頭緊了松,松了緊,如此反復,他竟被磨得沒了脾氣。 下一瞬,一只玉手拈著絹帕伸過來,女子含笑柔聲隨風潛入耳。 “妧兒方才并非有意冒犯,將軍大人大量,莫要與我計較。” 陸綏未伸手去接,扭頭覷她一眼。 “我非大人,也無大量,便是與你計較,你又當如何?” 閣內默了片刻,眼見兩人間的氣氛驟然變僵,楊正平欲要上前勸說兩句,卻被楊覓音拽住衣袖,低頭看去,她沖他輕輕搖頭,示意他莫要多言。 姜妧對陸綏渾身的疏離和冷漠視若無睹,只笑道:“是我有錯在先,將軍若與我計較也是人之常理。那您是想讓我怎么個補償法?是要賠禮道歉,還是叫您打一頓出出氣?” 她在石柱前踱來踱去,一壁走一壁自說自話。 “若是賠禮道歉,光口頭上道一句‘對不住’未免太沒誠意,不過金銀珠寶古玩字畫之類,將軍想必見得多了,我送的您也未必看得上眼。 “若說叫您打一頓吧,我這副病殃殃的殘軀恐怕連您兩拳頭都抗不過,將我打死打殘倒是小事,可您打得不盡興豈非又成了我的罪過。” 一通亂說后,她倏地轉過身來,迎上陸綏探來的目光莞爾一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我干脆以身相許吧?” 陸綏bbzl :…… 楊正平:? 楊覓音:! 眼見的陸綏那張俊臉又黑了幾分,自家主子卻還在那傻笑,春汐忍不住扶額,壯著膽子挪過去,低聲道:“小娘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若是傳出去,您的名聲……” 姜妧抬手將額前碎發拂開,笑吟吟道:“我又不靠名聲吃飯,作何擔心外人說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哄好咱們的陸大將軍。” 她站在扶欄前,四下里的暖陽皆透過半遮的竹簾灑在她身上,那狡黠而明艷的笑容格外晃眼。 閣內靜的嚇人,楊家兄妹皆抬頭望向陸綏,似乎真指望他能答應下來。 姜妧玉指輕點朱紅扶欄,細指被襯得異常蒼白,手腕上系著根極簡單極常見的紅繩,繩下掛著顆小小銅鈴。 清風拂過,那銅鈴卻不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陸綏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良久,他輕哼一聲,冷冷丟下四個字:“不知羞恥。” 說罷再未停留,轉身拂袖離去。 如此不留情面且極傷自尊的四個字,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面砸在姜妧身上,她卻依舊保持著淺笑,懶懶踱至木梯前,扶墻笑道:“將軍不必難為情,若是反悔了,大可私下里再來與我說。” 眾人為她堅忍不拔的精神折服,紛紛朝冷血無情的陸將軍看去,只見他身形一晃險些踩空。 停頓少許復又回頭望來,咬牙道:“要我反悔,你做夢。” 姜妧默然不語,只等那道身影消失不見,方抬起微顫的手撫上怦怦亂跳的心口。 這不解風情的……莽夫! 作者有話說: 終于全部改完啦嗚嗚嗚 第12章 、社日 直至傍晚時分,姜妧才從楊家打道回府。 路上,她不吭不響,只托著下巴看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娘子生了張夭桃秾李之貌,微微皺個眉便讓人我見猶憐。 春汐欲言又止,最后被嵐芝一個眼神給止住。 馬車停在西邊角門時,姜恪恰好自外面回來,看到立于馬車旁的春汐,當即隔著簾子喚了聲“妧兒”。 聽到兄長聲音,姜妧即刻換了笑顏,攏緊裙子踩著凳子下了車。 這幾日她忙著相看,兄長又早出晚歸,兩人已經一連幾天連個照面也不曾打過。 她走上前打趣道:“最近總也見不到阿兄,我還道你是舍不得齊王,隨他一起入住齊王府了。” 姜恪翻身下馬,從懷里摸出個金簪子遞給她。 “春社在即,這幾日朝廷事務繁雜,我與阿耶忙得都快站不住腳了,哪還有心思去找齊王下棋。方才路過玲瓏坊,特地給你買了件首飾,權當阿兄向你賠不是可好?” 玲瓏坊的首飾在京城美名遠揚,因其款式新穎、用料珍稀、價格昂貴而倍受長安城的貴女娘子們青睞。 且有的樣式可能只做那么一兩個,若非與那兒的東家認識,恐怕出再多錢也買不著。 姜妧捧著金簪愛不釋手,這簪子做得極為貴氣,頂上一簇石榴花是以紅寶石鑲嵌成bbzl 形,加以黃燦燦的純金打造簪身,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異常美麗。 “多謝阿兄,不過你怎會路過玲瓏坊的?” 她隨口一問,姜恪卻閃爍其詞,來來回回只道是“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