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135節
那時,他的臉色那么差,憔悴極了。 像是大病一場,強撐著精神去見她。 她卻不曾注意到。 沈柔的心窩在胸骨當中,連綿不斷地痛著,幾乎讓她無法思考。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衛景朝不由嘆道:“怎么又哭了?” 沈柔撫到他下頜的手,忽然緊緊攥住他的衣領,用了極大的力氣,像是要把那塊布料扯碎。 她雙目通紅,啞聲喊他:“衛景朝,你難受嗎?” 你只問我的苦,聽我的怨。 那你的苦呢? 為何不提、不講、不說? 她的眼淚,一顆比一顆大,全都砸在衛景朝心上。 衛景朝臉上沒有多少苦澀,只有無奈,輕輕道:“沈柔,我不苦?!?/br> 與沈柔經歷的痛苦相比,他又算什么呢? 他傷的是心,而沈柔卻險些丟了這條命。 他沒有任何資格,在她跟前訴苦。 沈柔心疼他,是愛他。 不是他得寸進尺的機會。 他用大拇指擦拭沈柔的眼淚,慢慢道:“失而復得,我只有高興,沒有苦。” 四年間,所有的痛楚與折磨。 在聽到她還活著的那一刻,都化作齏粉,灰飛煙滅。 被巨大的狂喜遮掩住,不留一絲痕跡。 能再見著她,已是上天垂憐。 他一點都不覺得苦。 那都是他該遭受的。 只是心疼沈柔,她天真善良,柔軟無辜,卻因著他的錯,平白無故遭了那樣多的罪。 衛景朝低頭親親她泛紅的眼皮,輕聲道:“別哭?!?/br> 他抬手,握住沈柔攥緊的拳頭,輕輕展開揉揉,“柔兒,你不要為我難過。這四年,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樣樣不缺,你該狠狠打我一頓,罵我一頓?!?/br> 昔日里,沈柔寫故事時,辱罵江燕燕的未婚夫,有那樣多的詞,花樣百出。 此刻對著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雙淚盈盈的眸子,頗有可憐之意。 衛景朝的心微微顫抖,又酸又軟,手指輕輕按著她的唇,一字一句教她:“衛景朝,你這個沒用的懦夫……” 話音未落,沈柔猛地踮腳,封住他的嘴。 ——用她的唇。 衛景朝僵在原地。 回京至今,他們之間也曾有過。 親吻、擁抱、情熱,將彼此燃燒殆盡的熱意總是裹挾著欲。 每每在榻上擁著她時,他總覺得,明明離的這樣近,肌膚相貼毫無距離,卻又這樣遠。 遠到,他永遠沒法子摸到她的心臟。 從未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不帶任何情、欲與曖昧,只是安安靜靜的,簡簡單單的一個吻。 她想要親吻他。 沒有任何雜念。 只是一個安靜的吻。 衛景朝雙手緊緊蜷著,指關節因用力泛了白,手背上爆出一根一根的青筋。 心臟劇烈地跳動,好似心中缺了一塊的碎片正在歸位,震顫著胸腔,讓他無法呼吸。 沈柔的唇,還在他唇上輾轉研磨,那樣軟,那樣嬌嫩,像是微風拂過春柳的力度。 明明很輕,卻讓衛景朝眼眶酸澀,逐漸泛了紅。 顫抖著手撫上她的后腦,不敢用力,只一下一下撫摸著。 像是怕驚醒了薄若蟬翼的美夢。 像是怕嚇著她。 更像是,膽戰心驚。 沈柔的唇停在他唇上,沒有動,沒有走。 兩人緊貼著對方,像是長在了一起,徹徹底底變成一體。 他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完整、圓滿、安定。 像是一輪彎月,被風吹開烏云,將月亮補圓了。 一切剎那歸位,頓時圓滿。 他揉捏著沈柔頸后的肌膚,在沈柔離開的剎那,唇舌突然追逐著她。單手固定著后頸,讓她逃脫不得,只得被迫仰起臉。 唇上的力道極大,用力磨著她的唇,唇齒間的力度幾乎要將懷中的女子拆吃入腹。 沈柔呼吸亂了、心跳亂了、脈搏也亂了。 用力踮腳環住他的脖頸,手指掐著他的脊背,又輕輕揉了揉。 于是,一個不含任何雜念的吻,逐漸變了。 從唇齒相貼著輾轉到攻城略地肆意,不需任何轉折。 沈柔嗚咽著。 被他推倒在柳青色帳幔里,跌倒在大紅織金的被褥上。 雪膚烏發,美不勝收。 衛景朝手指輕輕摩挲雪頸中一點,將那處揉到泛了紅,猶如紅梅覆雪,冰姿玉骨,亭亭艷色,冷挑紅雪。 如刀削斧裁的鋒利眉骨,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眼底的隱忍,更像是無聲的垂詢。 問她,可不可以? 問她,是情,還是欲? 那雙漆黑的眸子,不復昔年的深不可測,帶著緊張,帶著決然。 不得到她的準話,便不敢輕舉妄動。 那抹紅從頸項蔓延,鋪滿清艷臉龐。 沈柔手指摳著身后,嗓音喑啞,喚他的名字,“衛景朝……” 衛景朝攥住她細弱的腕骨,回應她:“我在。” 沈柔總是受不住他在耳邊說話。 溫熱的氣息,像是認路一般,綿綿不絕往耳孔中鉆,燙得她暈乎乎的,失去所有思考的力氣。 就像此刻,她身上泛著熱意,額角沁出一滴汗液,雙眸凝凝望著他,啞聲喊:“衛景朝……” 她眼底彌漫出的情深,恍然回到四年前。 那時,她總是這樣看著他,一雙清透眼眸藏不住絲毫情意,落在榻上,便是這幅慌張嬌怯,又坦誠熱烈的模樣。 衛景朝的心,酸酸澀澀。 又有一絲,狂喜。 他扣住她的雙手,按在榻上,雙唇碾上她的,鼻尖抵著鼻尖,極為親密。 最后,他看著她花朵似的臉龐,汗液涔涔,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聲音喑啞,不容拒絕:“沈柔,你愛我。” 沈柔被蠱了,無意識地撫上他精雕細琢的俊美臉龐,隨之重復,“我愛你?!?/br> 我愛你。 于衛景朝而言,世上沒有比這更動聽的言語。 他雙目泛了紅,用力抓緊她的手腕。 柳青色帳幔盡數垂落,遮住窗外透出的陽光。 ………… 沈柔不知何時睡著的,亦或者是暈過去的。 從回京至今,這些時日他們之間不少,他卻總是克制的,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珍寶玉石,生怕弄壞了她,得罪了她。 直至今夜。 像是沙漠里干渴的行人遇上了綠洲。 像是出籠的虎,回歸山林的獅,失了所有禁錮,于是隨心所欲。 朦朦朧朧睡過去前,她記得自己去推他,卻被他擋住手,哄騙道:“乖柔兒,最后一次。” 沈柔直接氣哭了。 四年前這樣騙她,四年后還是這樣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