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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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含糊不清道:“舅舅包的。” 衛(wèi)景朝便幽幽道:“以前她和我在一起,為了我親手下廚。” 沈元謙不以為意:“那你真可憐。” “沈柔做的飯。”他臉上泛起一絲嫌惡,看向沈沅,“沅兒,你喜歡阿娘做的飯嗎?” 小姑娘斬釘截鐵道:“不要!沅兒會吐!” 沈元謙憋不住笑,對衛(wèi)景朝道:“柔兒真心在意的人呢,是不舍得那么折磨的。” 衛(wèi)景朝想反駁,想拼命證明那是沈柔對他的愛,但想起那盞半生不熟的芙蓉冬瓜湯,臉色微微僵硬。 他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問沈沅:“你們一直住在這兒嗎?” 沈沅點點小腦袋。 衛(wèi)景朝又問:“那你想不想換一個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還有好看的花園。” 沈小姑娘歪頭想了想,說:“阿娘想,我就想。” 沈元謙嗤了聲,接口問:“有了大房子,沅兒想跟誰一起住?” 沈沅毫不猶豫,不假思索道:“阿娘,舅舅,謝叔叔,花兒jiejie。” 沈元謙笑了笑,又問:“可是房子是這個叔叔幫我們拿到的,沅兒不謝謝他嗎?” 小姑娘點點頭,非常有禮貌:“謝謝叔叔,叔叔,你跟謝叔叔一樣好。” 衛(wèi)景朝終于問出口:“謝叔叔是誰?” 這個問題,難倒了沈沅,她眨巴著大眼睛,想起二丫說過的話,鏗鏘有力道:“后爹。” 后爹…… 衛(wèi)景朝的臉,頓時黑成了炭,低頭看著沈沅,“誰告訴你的?” 沈沅天真爛漫的小臉很是誠懇,“二丫說,謝叔叔對阿娘獻(xiàn)殷勤,對沅兒好,就是沅兒的后爹。” 聽到是二丫說的,衛(wèi)景朝臉色稍緩。 但隨即想起,剛才沈元謙讓沈柔去喊的人,就姓謝,必是那位謝叔叔。 他冷冷看向沈元謙,“你故意的?” 沈元謙輕嗤:“郎情妾意,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還能按著他們的頭不成?” 衛(wèi)景朝眼神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只是顧念著沈柔,才沒有提刀殺了他。 半晌,他微微勾唇,臉上有一絲報復(fù)的冷意:“洛神還活著。” 沈元謙的手微頓。 衛(wèi)景朝繼續(xù)道:“洛神深愛著你,我離京之前,她為了跟我一起來找你,差點放火燒了藏經(jīng)閣。” “舅兄。”他溫溫柔柔道,“若是讓洛神知道你在這兒,你猜憑她的性格,會做出什么樣的事兒?” 沈元謙亦不是個好騙的,聞言冷笑一聲,“陛下敢讓她活著嗎?您的皇位來路不正,若是昔日的洛神公主尚在人世,哪兒輪得到您做這個皇帝?” 他語氣陰狠:“陛下以此威脅我,不怕丟了這千秋萬算來的皇位嗎?” 衛(wèi)景朝更狠些:“為了沈柔,丟了這皇位又何妨?” 門外,沈柔腳步微滯,抬眼看看剛才衛(wèi)景朝貼上去的門聯(lián),無聲嘆口氣。 她抬腳進(jìn)門,語氣清淡,“哥哥,謝公子來了。” 屋內(nèi)幾個人同時抬頭看向她。 沈沅從椅子上滑下來,蹦蹦跳跳撲到沈柔懷里,嬌滴滴告狀,“阿娘,剛才這個叔叔跟舅舅吵架,我們把他趕出去吧。” 她的小手,直接指到衛(wèi)景朝臉上。 衛(wèi)景朝愣了一下,看向沈柔,又流露出可憐的神情,“柔兒,我沒有。” 沈元謙冷笑:“沅兒才三歲,她會撒謊嗎?” 衛(wèi)景朝掃了沈沅一眼,跟著冷笑:“三歲怎么了?我三歲就會撒謊了,她憑什么不會!” 沈柔頗覺窒息,眉心微微一跳,實在不明白這樣的爭執(zhí)有什么意義。 還不如直接把人趕走。 她看向沈元謙:“哥哥,你先請謝公子坐下,我去下餃子。” 謝治非常有眼色,“沈meimei,你帶著沅兒玩吧,我和沈兄去做飯。” 沈元謙笑了聲,拍拍他的肩膀:“走。” 衛(wèi)景朝臉上的表情,隨著這一聲沈meimei,飛快地皸裂,他死死盯著謝治的背影,幾乎要咬碎一口牙。 他這輩子還不曾喊過沈柔“meimei”,這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男人,憑什么這么喊? 沈柔抬眼看向他,沒有錯過他眼底的戾氣。 半晌,她倏然嘆口氣,很直白地問:“你的屬下們什么時候到?” 衛(wèi)景朝睜著眼說瞎話,“雪天路滑,他們大約都被大雪困住,今日恐怕來不了。” 沈柔無語至極,干脆不再搭理他,摟著沈沅玩游戲。 衛(wèi)景朝看著母女二人,眼睛里閃過一絲酸澀。 若是一切都好好的,四月里沈柔順利嫁給他,如今他們的孩子,也該有這么大了。 若是他的女兒,肯定比這個小鬼更可愛。 若是他的女兒,沈柔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會對他這么冷淡,這么無情。 衛(wèi)景朝掐住自己的掌心,笑了笑,裝作和藹可親地問:“她幾歲了?” 沈柔含糊答道:“差不多三歲。” 衛(wèi)景朝越想越心酸,低頭道:“若是我們有孩子……” 沈柔打斷他,“我只會有沅兒一個孩子。” 衛(wèi)景朝的目光,掃沈沅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柔語氣很平靜:“陛下身份尊貴,不同凡響,應(yīng)當(dāng)尋一賢妻,生兒育女,誕下繼承人。而我,此生只有沅兒一個孩子,實在不適合陛下。” 衛(wèi)景朝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問,臉色仍是那樣平靜。 “有沅兒做女兒,也很好。”他看著沈柔,慢慢開口,“你的女兒這樣聰明,小小年紀(jì)就能看出心狠手黑,來日定是個極好的當(dāng)權(quán)者。” 沈柔瞠目結(jié)舌,“你瘋了!” 衛(wèi)景朝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在對她說話,又想是在喃喃自語,“我早就瘋了。” 從四年前起,他就瘋了。 沈柔沉默不語。 沈元謙和謝治下好餃子,盛好端過來,放在桌子上。衛(wèi)景朝很自覺地貼著沈柔坐下,毫不見外。 沈柔手一頓,沒有理會他,看向謝治:“你上次說給書坊抄了書,他們給你漲價了嗎?” 謝治搖頭:“掌柜說過了年再漲。” 沈柔嘆口氣,說:“你多吃點。” 衛(wèi)景朝看著她對謝治這樣關(guān)心,心里又酸又妒,不明白這人有什么好的。 沒有他俊美,沒有他高大,權(quán)勢地位更是不及他。 他面上不咸不淡地問:“謝公子是做什么營生的?年紀(jì)輕輕的,只抄書嗎?” 謝治笑了笑,“--------------梔子整理我是個讀書人,剛考過秀才功名,準(zhǔn)備明年秋天去考秋闈,正給自己攢盤纏。” 衛(wèi)景朝聞言笑了聲,“讀書人好,我也是讀書人。我是建安二十二年的狀元,平常最喜歡與讀書人打交道。” 第91章 窗外雪落無聲。 室內(nèi)寂靜了片刻,沈柔微微抿唇,轉(zhuǎn)過頭沒有吭聲。 謝治聽他說是狀元郎,臉上頓時流露出欽佩之色,熱情道:“狀元三年才出一個,無一不是飽讀詩書。建安二十二年的狀元,公子是……” 他回想歷屆的狀元,想著想著,那張熱情洋溢的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僵硬,背后生出一身的冷汗。 ——建安二十二年的狀元,是當(dāng)今圣上衛(wèi)景朝。 他幾乎是僵直著身體,從凳子上滑下去,苦著臉道:“草民拜見陛下。” 此時此刻,衛(wèi)景朝顯得格外有風(fēng)度,溫和一笑,竟親自彎腰扶起他,將他按在桌位上,道:“聽舅兄說,近幾年謝公子對柔兒頗為照顧,朕實在是萬分感謝,謝公子不必多禮。” 謝治動了動唇,不知道能說什么,只是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向沈柔。 衛(wèi)景朝不動聲色擋住他的視線,臉上仍是含著溫潤笑意,“怎么,謝公子不肯接受朕的謝意嗎?若是覺得朕誠意不夠,那隨朕回京,朕給你封個官,倒省了秋闈春闈一路考上來。” 他用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含笑望著謝治,頗有一國君王的慈和,叫人如沐春風(fēng),不好拒絕。 心里想的卻是,這姓謝的,才學(xué)不如他,地位不如他,容貌不如他,智慧不如他,樣樣都不如他。 經(jīng)過今日,肯定不敢再覬覦沈柔了。 想著,他掃了沈元謙一眼。 真是笑話,沈元謙甚至玩不過洛神,還想跟他論心眼,不知道照照鏡子。 謝治咬咬牙,低頭聲若蚊吶:“草民……” 謝恩的話尚未說出口。 沈柔輕輕咳嗽一聲,淡淡道:“飯要涼了。” 她抬眼望著謝治,“謝公子,你我之間的事情,不用旁人多言。” 旁人。 這個詞,著實足夠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