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73節
沈柔蹙眉,不悅地看向他,“你想去,就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衛景朝漫不經心道:“真不去?若是他給我送姑娘怎么辦?” 沈柔咬了咬唇,不咸不淡道:“侯爺想要姑娘,我哪兒攔得住?縱養一百個姑娘在這院子里,那也是侯爺自己的事兒!” 這一口一個“侯爺”,酸味都快沖上天了。 衛景朝不由道:“小醋壇子!日后我若娶妻生子,豈不是要把自己酸死。” 話音一落,沈柔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衛景朝咬了咬舌尖,信紙心知自己說錯了話,狼狽地偏過頭,“不說這個了,你真不去?” 沈柔低低“嗯”了一聲,低落的情緒,瞎子都能看出來。 衛景朝默了默,亦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心知說錯了話,想要安慰她。 可這話,偏偏又沒法子反駁,沒法子安慰。 早晚有一天,他要娶妻,要生子。雖然……縱使他的妻子管不著沈柔,可他總不能不娶妻。 他不可能去欺騙沈柔說,為了你,我愿意不娶妻。 那不可能。 他身上肩負著的責任,禁錮著他,不可能這般任性。 他對沈柔的喜歡,毋庸置疑。 可是,情愛總歸是小節,與大義無法相提并論。 他張了張嘴,說:“不想去就不去……” 沈柔忽然改了主意,“我去,我跟你一起去。” 衛景朝詫異地看著她。 沈柔垂眸,神色莫名,“宴無好宴,但鴻門宴有鴻門宴的吃法,逃避不是辦法。” 賀新城的帖子上,特意注明了她的名字。 若她不去,倒像是怕了他。 涼州城局勢未明,無論如何,她也不該先露怯。 衛景朝沒再說話。 沈柔也沒再說話。 兩個人默契的,避開娶妻的話題。 好像,都在逃避這個問題。 可是誰都知道,終有一天,是避不開的。 總有那么一天,他會成為別人的夫君,別人的父親。 他會和別的女人住在一起,有共同的家,共同的孩子,共同的一切 而她沈柔,只不過是一個卑劣無恥的,不知羞恥的,破壞別人家庭的外室。 沈柔搓著自己的指甲,一顆心涼的像是四處漏風的房屋。 夜間,沈柔便與衛景朝一同乘車,前往驃騎將軍府赴宴。 驃騎將軍府距都護府不過三條街的距離,不算遠,馬車行了一刻鐘,就看見了大門。 賀新城十分懂事,在大門口等著。 瞧見他們的馬車,恭恭敬敬上前來迎接。 衛景朝與沈柔下了車,道:“賀驃騎久等了。” 賀新城拱手道:“大將軍能來,寒舍蓬蓽生輝,何來久等之說。” 他做出邀請的手勢,請衛景朝先進去。 衛景朝也不客氣,拉著沈柔的手往里走,邊走邊笑:“久聞涼州城的美酒大名,今日賀驃騎可不能吝嗇。” 賀新城含笑,溫潤如玉:“大將軍只管喝,下官雖無能,幾壇子酒還管的起。” 兩人對視,紛紛笑了。 可這笑聲中,有幾分真心,唯有他們自己知道。 到了宴會廳,衛景朝坐了主位,沈柔陪在他身側,環顧四周,只見涼州城泰半官員皆在此處。 就連那位魏延魏別駕,都老老實實坐在周太守之下。 沈柔的心,驀地一沉,扯了扯衛景朝的衣袖。 衛景朝側目瞥她一眼,沖她搖頭,示意她不用緊張。 沈柔抿唇。 賀新城已舉起酒杯,含笑道:“大將軍初來乍到,下官先敬大將軍一杯,為將軍接風洗塵。” 衛景朝從善如流地飲下。 眼看著周太守準備起身敬酒,明擺著是車輪戰,準備灌他酒的架勢。 衛景朝卻先笑道:“接風洗塵倒不必,今日我敬在座諸位一杯,諸位鎮守邊疆有功,是大齊的英雄兒郎,我先干為敬。” 他飲盡杯中酒,底下眾人只能跟隨。 衛景朝緊接著又道:“我來涼州之前,圣上特意囑咐說,涼州是關隘要塞,涼州的官員都不容易,你去了后,要多幫幫他們。” 衛景朝嘆口氣,“本官雖無能,定會竭盡全力,幫諸位解難題。” 他舉起酒杯,道:“來,感念圣上恩德,再喝一杯。” 幾句話出來,人人都先灌了幾杯酒。 然而,衛景朝還不消停,一句又一句,從圣上起,到樞密院謝大人,又到昔日的平南侯,一路數過來,足足安排了二十幾杯。 這二十幾杯酒下肚,他撫著額頭,苦笑道:“本官不勝酒力,今兒不能再喝了。” 底下預備敬酒的人,紛紛憋的臉色通紅。 什么不勝酒力? 你灌了大家二十幾杯,不等人家給你敬酒,先說這話,還要不要臉? 衛景朝卻轉了話鋒,看向賀新城,“賀驃騎,今夜除了喝酒,就沒別的了嗎?” 賀新城聞言,忙道:“自然不會這樣無趣。” 他臉上泛起曖昧的笑意,“今夜,定讓大將軍滿意。” 說罷,他拍了拍手,從一旁的屏風后,跑出一隊身著胡服的少女,個個膚白貌美,嬌艷欲滴。 涼州城緊鄰異邦,宴會上的舞蹈,亦是西域盛行的胡旋舞。舞女們雙袖高舉,回雪飄飄,旋轉踢踏,百媚千嬌。 尤其是領舞的舞女,細腰不盈一握,胸前卻鼓鼓囊囊,腰肢軟的隨時能化成一灘水,引得在座的男人紛紛目不斜視。 沈柔亦目不轉睛地看著。 衛景朝側目瞥她一眼,桌案掩蓋下的手,探上她的腰,擰了一把,神態不動,仍是望著前方,卻淡淡詢問:“好看嗎?” 沈柔道:“好看。” “領舞的這位姑娘,比京城平陽樓中的盈兒姑娘腰肢還要軟些,比江姝的腿還長,真真是人間尤物。” 衛景朝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 她自個兒難道沒察覺過,若論起腰肢柔軟,恐怕這姑娘比不上她,論起腿長,這姑娘也不及她,就算是胸前,她也不比人家差。 然而,這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 拿她跟個舞女比,多少有些折辱。 沈柔察覺到他的目光,輕哼一聲,道:“你怎么不看?剛才不是看的很認真嗎?” “我看人家姑娘,對你頗有意思,一次一次朝你拋媚眼,你若不看,人家不是白拋了?” 衛景朝倏然笑了。 他生的俊美無儔,這樣一笑,便如燭火明燈,照耀明堂。 舞女們亦不由心馳神蕩,領舞那位姑娘陡然拽下肩上掛著的絲帶,旋轉著轉到衛景朝跟前,將絲帶拋到他肩上,朝他宛然一笑。 衛景朝神態一僵。 用一旁的筷子,夾起那根絲帶,放到一旁,碰都沒碰,反而轉頭看向沈柔,低聲與她說了句什么。 看在旁人的角度,便是大將軍忌憚著身邊的姑娘,不敢接受舞女示好。 賀新城的臉色,微微一涼,很快恢復如初。 他沒拿酒,叫人拿了兩盞果茶,親自端著到了主座前,先奉給衛景朝一杯,笑道:“大將軍,這是涼州特有的沙棘茶,對解酒有效,您嘗嘗。” 說罷,他將另外一杯遞給沈柔,含笑道:“這茶味甜,對身體有益,更適合女子,沈姑娘嘗嘗,若喜歡,改日我給都護府送些。” 他端著茶,沈柔卻接。 然而,他的手突然一抖,茶盞歪斜,茶水全都流出來,整杯灑在沈柔裙子上。 賀新城忙道:“姑娘恕罪,我今日喝多了酒,一時沒拿穩,姑娘莫怪。” 沈柔忍住內心的煩躁,溫和道:“賀驃騎不必自責,一條裙子而已,毀掉就毀掉了。只是可惜了這茶,改日賀驃騎再送吧。” 賀新城道:“這天寒地凍,姑娘穿著濕衣裳也不是事兒,容易受涼。不如我讓侍女帶姑娘去換一件,如何?” 沈柔沒答應。 賀新城又道:“姑娘可以帶著侍女一同過去。” 衛景朝拍拍她的肩膀,“讓踏歌跟著你,去吧,別惹了風寒。” 沈柔點了點頭,起身跟著賀府侍女去換衣裳。 踏歌連忙跟上。 衛景朝目送她走遠,才回頭含笑道:“賀驃騎府上,也有女裝嗎?不曾聽聞賀驃騎娶過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