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11節
這一次,衛景朝沒有拒絕。 昨夜銷魂蝕骨的滋味兒難以忘懷。既養了這么個外室,與其白放著,不如叫自己快活些。 反正,是她自找的。 腰帶上的玉扣落在地上,“叮”得響了一聲,布料摩挲落地的聲音隨著起伏。 很快,便是一地狼藉。 沈柔的手臂摟住他脖頸,踮腳,溫軟紅唇靠在他耳邊,“良辰美景,望郎恣意憐……” 一股烈火轟然涌上頭,男人咬了咬牙,勒住她纖細腰肢,在她耳邊道:“沈柔,我可不是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君子,這是你自找的。” 他欺身而下。 耳酣情熱之際,沈柔用力抱緊男人的腰,聲音低不可聞,喊他:“景朝哥哥……” 衛景朝怔住,低頭看她緊閉的雙眸,看她額上的汗,看她微顫的唇。 眼底有一絲復雜的情緒。 片刻后,衛景朝抽身離去。 沈柔感覺到身上一輕。 睜開眼,衛景朝已轉身進了凈房。 沈柔望著屏風后男人的身影,攥緊身下的床單,慢慢松了口氣。 聽她這樣喊,衛景朝終究還是有幾分動容的吧。 他們本是未婚夫妻。 最初見面時,長公主讓她喚他哥哥。 這一喊,便是三年。 三年時間,總該在他心底留下幾分影蹤。 沈柔今日,不過是試探一二,試探他是否還記著昔日的情分。 她不盼望他為此對她心軟,只要還記著與平南侯府的情分,就總歸是件好事。 不枉今日,她忍著羞恥,做出這般放浪情態。 她想著,衛景朝已從凈室內出來。 在水汽蒸騰下,男人冷厲的眉眼更加森寒。 沈柔輕聲喊:“景朝哥哥……” “別這樣喊我。”衛景朝冷淡垂眸,盯著她的身體,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情分。 他提醒她,“沈柔,你是逆臣之女。” 沈柔,你是逆臣之女。 這短短一句話,不過八個字,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沈柔心上。 逆臣之女,逆臣之女。 所以,她不配叫他哥哥。 剛才他一反常態地停下來,半途而廢,并非是想起舊事,大約是生氣,是惡心吧。 惡心于,他被一個逆臣之女,攀了關系。 惡心于,他被一個青樓妓子,喊了哥哥。 確實惡心,確實值得生氣。 若她還是平南侯千金,被一個青樓妓子喊jiejie,她大約,也是要生氣的。 不怪衛景朝這幅反應。 沈柔麻木地想著。 情緒似乎脫離了身體,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難過。 沈柔慢慢地咬住下唇,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半晌才輕聲喚道:“侯爺。” 衛景朝撩起眼皮,淡淡看向她。 沈柔對上他的目光,忽然失了所有力氣,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裹住自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去。 衛景朝盯著她被褥勾勒出的曲線,冷冷道:“你在與我慪氣?” 沈柔不敢對著他使小性子,更不敢惹他不喜。 不得已只能憋屈地又翻身回來,面對著他,忍氣吞聲道:“妾只是習慣那么睡,若侯爺不喜歡,妾以后改。” 衛景朝這才滿意,掀起被子在她身側躺下,閉上眼。 他向來鐵石心腸,冷心冷肺,從不為私情動容半分。 方才聽她的稱呼,雖有片刻愣神,但很快就想明白,沈柔早已不是他記憶中天真無邪的少女。 現在的她,滿肚子的心眼,膽大包天,如今做出這幅可憐樣子,不過是想勾起他的舊情,求他垂憐。 可惜,她算錯了人。 她膽敢算計他,就永遠不可能從他這里得到分毫柔情。 衛景朝心底冷笑一聲。 天底下的女人,長得越無害,越天真,就越會騙人。 沈柔咬著被子,借著月光打量他的眉眼。 他的五官,就和他的心一樣,又冷又硬。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對沈家不念半分舊情。 而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柔閉上眼,抑制住眼底的酸澀。 翌日,天色未亮。 沈柔睡得正沉,就被人用力推醒。 她迷迷茫睜開眼,咕噥道:“怎么起這么早?” 說完,她便反應過來,他今日是要上值的。按照京官的上值時間,現在是該起床了。 衛景朝微涼的嗓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讓開。” 沈柔陡然清醒,對上他漆黑的眼眸。 衛景朝站在床榻前,言簡意賅道:“衣袖。” 沈柔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壓住了他的袖子,連忙翻了個身,將他的衣袖放出來。 衛景朝抽出袖子,自去更衣。 沈柔躺在榻上,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再也睡不著了。 略想一想,便起身下榻。 侍女們早已捧來洗漱的用品,沈柔拿起帕子,沾了水遞到他跟前,柔順仰頭:“妾侍奉侯爺凈面。” 衛景朝抬手,從她掌心中拿起巾帕,凈面之后,隨手扔進一旁的水盆里。 沒經沈柔的手。 他語氣輕描淡寫:“你不必做這樣的事。” 沈柔低眉垂目,道:“侍奉郎君,是做姬妾的職責。” 衛景朝撩起唇角,似笑非笑,“沈柔,你是我的姬妾嗎?” 沈柔頓住。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體會到他話中的輕蔑之意。 她不是他的姬妾,她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無名無分。除卻在床榻之上,她甚至不配參與他的生活。 就像花樓里的女人,男人會睡她們,會與她們顛鸞倒鳳,會跟他們風花雪月,卻絕不會真的叫她們侍奉自己衣食住行,讓她們見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 閑來無事,飲下她們杯中的酒,便是給面子了。 衛景朝淡淡道:“做好你的本分,不該想的,別多想。” 沈柔垂首,頭頂可憐地打著旋。 衛景朝看了一眼,毫無表情地徑直出門。 沈柔望著他的背影。 半晌后,收回目光,盯著水盆里的巾帕,緩緩地松了口氣。 她只是想活著。至于他口中不該想的,她分毫都不會多想。譬如,進侯府給他做妾,亦或者是求他的心,乞他的情。 那些鏡花水月,她從沒想過。 也從不敢想。 能夠活著,逃過孟允章,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她不妄想,從衛景朝這里,得到所謂的“情愛。” 她不是這樣天真的人。 —————————— 今日,是衛景朝任樞密副使的第二天,當值的第一天。衛景朝剛進樞密院,便被樞密使請去。 樞密使身著紫色官袍,負手站在廊下。 衛景朝隔著幾步遠,拱手道:“下官衛景朝,拜見大人。” 樞密使抬手招他過去。 兩人站在廊下敘事。 樞密使名謝維生,正值壯年,不過四十許,寬耳闊面,長得十分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