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雙枝 第93節
所以之前那段時日,他都是等到祁頌離開東宮后才去她的房里,與她同睡。 但在祁頌的眼里,和平共處就是不會再斗來斗去、爭風吃醋,也不會再讓阿瑩感到為難,所以蕭祁墨理應跟阿瑩保持距離。 可現在他深更半夜潛入她房里算怎么回事? 蕭祁頌扒開他揪著自己衣領的手,理了理衣襟,冷冷瞥了他一眼:“既然是你先打破的協議,那便沒資格問我為何在這兒?!?/br> 蕭祁墨理虧,但又不能將自己與阿瑩之間的事情告知于他,只能說一句隨便你,便坐到另一邊等待卜幼瑩回來。 二人誰也不理誰,幸好卜幼瑩回來得很快,她和未央一起走進屋內時,不禁愣住。 “你們兩個怎么在這兒?”她問。 可二人誰也不先答話,臉色都難看得很。 卜幼瑩眼珠子一轉,立刻便猜到發生了何事,旋即干笑了兩聲,道:“看來你們似乎都找我有事啊,那不如明日再談吧。今日已經太晚,我想先歇下了,如何?” 這次倒是蕭祁頌先站了起來,朝身旁人丟去一個不屑的眼神,隨后望向卜幼瑩笑道:“那阿瑩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br> 說罷,便抬腳離開了房間。 蕭祁墨依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見對方走了,他便以為自己可以繼續留在這里,但沒想到卜幼瑩疑惑的視線卻看向了他。 仿佛在問他,他怎么不走? 他微怔了一下:“阿瑩也要我離開嗎?” 對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自然。我說了我想歇息了,你若有事明日再找我說吧。” 蕭祁墨略微有些驚訝。 要知道自從兩人同床共枕后,她便再也沒有拒絕過自己進入她房間,與他同眠,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趕他出去了。 這讓他心里的不安感逐漸放大。 為何來了一趟行宮,住了一段日子,她便有了這般變化? 難道是與蕭祁頌有關嗎? 可現在顯然不是詢問的時機,于是他只好也站起身,說了一句好好歇息,便也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上,他看見蕭祁頌就等在不遠處。 對方看見他出來,向他投去嘲諷的眼神,嗤笑了聲,什么也沒說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他握緊了雙拳,自己與祁頌相爭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落了下風。即便以前卜幼瑩還不喜歡自己時,他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為何現在卻變了個模樣?這段時間,他們在行宮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也離開了卜幼瑩的房門前。 聽見兩人的腳步聲都走遠后,卜幼瑩拉著未央的手囑咐道:“未央,今日我得麻煩你幫我守門了。我想一個人睡,千萬別讓任何一個人潛入我的房間里,尤其是太子?!?/br> 她之所以加最后那句話,是因為未央是蕭祁墨的人,她怕蕭祁墨像往常那樣,在深夜里進入她房間時未央不會攔他,所以才特地囑咐了這么一句。 未央果然愣了一下:“太子殿下也要攔嗎?” “當然,他們兩個都不是老實的。這次讓祁頌撞見祁墨來我房里,他肯定會留個心眼注意著我房間這邊的動靜,若是祁墨再像以前那樣,那我屆時該如何解釋?” “……未央點點頭。 但很快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同卜幼瑩說些什么,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或是有些僭越,便不大敢說。 卜幼瑩注意到她的表情,出聲道:“你想說什么便說吧,我不會怪罪你的。” 未央抿了抿唇,問道:“小姐,您這樣一直糾結在兩段關系里,不會覺得累嗎?比如今日睡個覺,還得擔心太子殿下會不會進您房間,又會不會被二殿下發現?!?/br> “累啊?!彼龥]有逃避對方的問題,大大方方的回答她:“我早就累了,尤其是在經歷的這么多事情以后,我忽然對這樣的關系生出了一種厭煩感?!?/br> “那既然您已經厭煩,又為何不做出一個選擇呢?”未央又問。 卜幼瑩嘆了口氣:“人生不是什么情況下都能做出選擇的,他們兩個都與我從小一起長大,我選擇其中一個,那便必然會傷害另一個,這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我寧愿就這樣過下去。” “可是您早晚得做出選擇的,不是嗎?這樣的生活雖然快樂,但卻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待到您與太子殿下成婚時,不就要做出選擇了嗎?” 卜幼瑩這回沉默了。 說實話,當初自己病重時,祁墨對自己的愛意的確讓她非常感動,所以才說出了那番話 可病好之后又經歷了太多事,尤其是父母回鄉以及蕓沐的事情,即便有他們二人陪伴在身邊,她也感覺到了深深的孤獨感。 以前她覺得祁墨能理解自己,祁頌會尊重自己,可如今才發現,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自己最能理解自己,旁人不會明白她的處境。 他們兩個從始至終,都只想要把她捆在他們身邊而已。 認清了這一點后,卜幼瑩便不再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了,這也是她為何堅持要離開皇宮的原因。 她不想被捆在任何人的身邊,她只想做她自己,擁有她自己的生活。 而他們,可以陪伴在她身邊,也可以與她一起快樂,但絕不能用一種關系來束縛她的自由。 絕不能。 …… 翌日。 蕭祁墨一夜未眠,今早起來時明顯精神萎靡。 可當卜幼瑩關心他時,他思考了一夜的疑問,忽然問不出口了。 他很想問問她,是不是不打算與自己成婚了,也不打算回皇宮了,可真當話要問出嘴邊時,他又有些害怕。 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所以最終他什么也沒有問,只是如往常那般在行宮與她度過了兩日,之后便坐上了回宮的馬車,離開了穆懷山。 蕭祁墨走后,卜幼瑩的生活又恢復了往常的平淡。 她很喜歡這樣的平淡,每日都與祁頌待在一起打鬧,時不時跟未央說說姐妹之間的體己話,偶爾還會看邢遇與祁頌比試切磋,好不快哉。 而且自從蕭祁墨走后,祁頌便像變了個人似的,再也沒有提起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兩人都非常享受當下,每日夜里都會一起玩耍。 她快樂,他便也快樂,甚至變著法的讓她更快樂。 日子就在這樣的快樂中一天天過去,很快便到了立冬,天氣越發寒冷。 “祁頌,再過幾日是不是就要下雪了呀?”卜幼瑩望著滿是陰云的天空,問道。 寒風將她的裙擺與發絲吹起,蕭祁頌站在她身后,為她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 “應該是吧,聽說穆懷山下雪一向是比皇城要早的?!彼氐?。 “那太好了?!彼吲d道:“下了雪我們便有新的東西可以玩了,我們可以堆雪人、打雪仗、還可以吃雪酒?!?/br> 他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就知道吃酒。” 卜幼瑩嘿嘿笑著,反問他:“難道你不喜歡嗎?小時候每次兩家聚在一起,你總要偷蕭伯伯的酒喝,有一次你還醉倒在書房呢,你忘啦?” “怎么可能會忘,那次可是被我爹狠狠打了一頓,不過后來我便不怎么喝了。倒是你,跟個小酒鬼一樣。” “嘿嘿,我也喝得不多,我酒量又不好,喝個一壺便能醉了?!?/br> “那你這次吃雪酒是要醉還是不醉?” 她揚起笑臉,眼眸晶亮:“當然是要醉啦!” 兩人的笑聲頓時響徹周圍,像一對無憂無慮的神仙眷侶,又像是成婚較早的少年夫妻,言語間充斥著天真爛漫。 可就在這樣的笑聲中,蕭祁墨一身銀色大氅,拾級而上,對上他們還未來得及收斂的笑容。 第71章 這幾個月內, 蕭祁墨每個月都會來探望她一次,待上兩日,最多三日便得回宮。 只是往常都是在月末才過來, 這次卻是在月初便過來了。 卜幼瑩略微有些吃驚, 但仍是領他進了屋內, 將自己的湯婆子遞給他。 隨后問道:“你前些日才剛過來一次, 我還以為要等一個月才能再見到你,怎么這次月初便來了?” 蕭祁墨淺淺笑道:“聽說穆懷山的雪下得比上京城早, 我想和你一起看初雪, 便同父皇提早請了假?!?/br> “嗐, 初雪而已,這有什么好看的?!彼f著,雙手抱住他拿湯婆子的手,關心道:“我記得你最怕冷了, 一到冬日手便凍得像冰塊一樣, 這么冷的天你應當在宮里好好待著的, 皇宮里有地龍呢?!?/br> 行宮除了幾個下人外, 常年無人居住, 自是沒有地龍可燒的。 卜幼瑩不是個特別怕冷的人, 所以有沒有地龍也無所謂, 只是蕭祁墨自小體溫偏低,到了冬日便比旁人要怕冷些,想必這一趟過來他的手早已成了冰塊。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剛握上去,便被冷冰的溫度刺了一下, 忍不住開口:“你看吧,我就說你的手肯定凍死了, 冬季就不要過來了嘛?!?/br> 看著關心自己的卜幼瑩,蕭祁墨唇角不自覺漫上弧度,聲音輕柔:“可是不過來的話,我會想你?!?/br> “那想我還能比自己的身體重要嗎?”她抬眸看著他,眨了眨眼。 他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嗯,見你很重要,非常重要,是最重要的事?!?/br> 卜幼瑩驀地笑了:“怎么一段時日不見,你越發的油嘴滑舌了?” “阿瑩不喜歡嗎?” 她搖搖頭:“喜歡啊,我是個俗人,就喜歡聽好聽的話?!?/br> 說完,她笑著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 這幾個月卜幼瑩的心情調理得不錯,蕭祁墨自第一次過來后,之后每次來看望她都不會提起讓她回去一事。 而陪在她身邊的蕭祁頌則更加懂事了,再也沒說過以后如何如何,更是再也沒問過她是否喜歡祁墨。 總之,這幾個月的時光是她遷居上京城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天氣越發寒冷了,蕭祁墨這次為了陪她看雪,特地多請了幾日假。也算是天公作美,他住到第三日時,夜里終于下起了雪。 彼時他們五個人正在屋里推牌九,邢遇不會,只能靠在窗邊看著他們打。 突然,他發現窗外似乎落下一枚小雪花,伸手接了須臾,果然又有一枚雪花落在他袖口上。 “小姐,下雪了。”他淡聲道。 卜幼瑩正自摸呢,一聽這話,連牌也顧不得了,連忙跑上前:“???哪里哪里?” 邢遇袖口的雪花化得很快,她沒看著,于是干脆走出門去,舉起兩只手臂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