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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陰鷙錦衣衛(wèi) 第20節(jié)

    薛邵接道:“明知道你不喜歡我,心里沒我是吧?”

    車轱轆在這時候十分不適時碾到石頭,‘咯噔’一下,連帶著丁寶枝的心一塊兒懸空了瞬。

    她都怕薛邵說完這話把她腳脖子拗斷。

    薛邵往后一靠,語調(diào)帶著懶洋洋的尾音,看著丁寶枝道:“我這人就是這樣,只要我第一眼覺得那屬于我,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會完成,指揮使的位置是,殺馬志忠是,你也是。”

    他頓了頓道:“但活人還是不太一樣,你知道的,我差點就將你放了。我甚至還為bbzl你寫過一份名單,上面全是家世清白的五品官員之家,跟你門當戶對,本想請萬歲給你指婚,不過寫完我就撕了。”

    丁寶枝完全無法理解這些門閥公子的想法,下意識動了動腦袋,是為搖頭。

    薛邵看明白她的意思,并不在意,只閉眼道:“你一定覺得這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才有的脾氣,可我實際上從小什么都沒有。三歲前都和爹娘在鄉(xiāng)下生活,可惜后來太早被接進梁國公府,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爹娘的樣子。”

    他指尖在丁寶枝的足背上敲了敲,“梁國公府什么都有,什么都好,但都不是我的,我只是個在泥巴堆里滾大的外戶子,就算教不成材也不丟他們的人。只要一天三頓管飽,我就能像個畜生一樣,在那些人奚落的眼神里長大。”

    丁寶枝第一次聽他如此詳盡的說起兒時的事,沒成想竟是比她還凄慘的童年,不過他說自己是畜生還是謙虛,分明是眼冒青光的狼崽子。

    薛邵想起什么,扯動嘴角笑起來,睜眼看向她道:“后來可能是他們圖眼不見心不煩,給我謀了侍衛(wèi)的差,我就搬到侍衛(wèi)營再也沒回去住過。”

    丁寶枝盡量安慰,溫聲道:“大內(nèi)侍衛(wèi)是個好差事,梁國公府的人還是在意你的。”

    薛邵冷笑,“那是他常家人欠我的。”

    這當中必然有內(nèi)情,但薛邵不說丁寶枝也不會問,她想了想道:“那我們的經(jīng)歷還挺像,都是年少被家里送進宮去當差,只不過你比我有出息。”

    薛邵抬眼向她,“十九歲時你救了我,我用五年時間穿上飛魚服,如今你才十九,你往后都會過得比我好。”

    丁寶枝平靜的姿態(tài)被打破,緩緩皺起眉頭。

    合著他是黃雀銜環(huán)回來報恩的,她要不能爽快接受倒成她不識好歹了。

    她安靜片刻,終于顫聲問:“你五年坐到這個位置的確很不容易,可是薛邵,你為什么覺得我不行呢?”

    薛邵坦然一笑,捂著她雙腳說道:“因為我說過,只要我第一眼覺得你是我的,我就沒有辦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得到你。”

    第21章

    越往曲州雨水越重,京城只是下過陣雨,曲州卻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一連行駛兩天三夜,終于入了曲州境內(nèi)。

    那晚相談過后,丁寶枝對薛邵便再沒有好臉,他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反正她也整天只能被關在這個移動的‘小箱子’里和他面面相覷。

    丁寶枝在路上久了身體不適,礙著跟薛邵冷戰(zhàn)也沒告訴他,只窩在角落里獨自頭昏腦漲。

    天上下著雨,石頭都被沖到山路上,車架愈發(fā)顛簸。

    薛邵被冷落了兩天,竟轉(zhuǎn)著扳指饒有興致地問她:“丁寶枝,你就不打算跟我說話了?一輩子都不說了?”

    丁寶枝覺得他就是故意的,說什么‘一輩子’,像是炫耀。

    遂斜眼覷他,她脾氣大著,平時是個悶葫蘆,那是不想跟不值當?shù)氖虑橹脷猓蒪bzl葫蘆也有炸開的時候,更別說她正忍著喉嚨口的惡心,還有個人不識相地死命對著葫蘆嘴兒吹氣。

    “薛邵,你別得寸進尺。”

    薛邵一聽,臉上那點看兔子蹦跶的趣味瞬時沒了,拍拍身邊的空座,讓丁寶枝坐過去。丁寶枝早就弄明白他的脾性,根本不怕他。

    果然,見她不動薛邵也沒大發(fā)雷霆,反而喉頭一滾,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么說我得寸進尺?”

    丁寶枝睨他,“別動不動拿一輩子說事,你cao縱慣了生死,別人的一輩子在你那值幾個錢?”

    薛邵聽她語氣強硬,舔舔后槽牙咂舌道:“我說錯什么了?”

    丁寶枝默默扭臉不看他,“沒說錯,指揮使大人說的都對。”

    說完她就被扳過臉頰。

    薛邵離了座,單膝著地蹲在她身前,一手捏著她下頜,一手撐在膝上,他蹲著竟也沒比座上的她矮多少,眉毛一高一低地仰臉瞧她。

    “丁寶枝,你這是要兔子蹬鷹。”

    她冷聲冷語,“我就蹬了。”

    除了言語上能撒撒氣,她還有別的法子嗎?雖然幼稚了點,但車里就他二人,是他先問的,她只是作答而已。

    薛邵嗤笑出聲,左頰酒窩淺淺,唇線弧度上揚。看得丁寶枝眼皮直跳,忽扇著眼光被迫望進他眼底,不可否認他看著自己時的眼神永遠是柔情的,陰冷戾氣都被擠到眼角眉梢,輪不到它們上場。

    要不然也養(yǎng)不出她這顆越來越肥的膽子。

    薛邵道:“等會兒進了城你讓方阿寧帶著在街上轉(zhuǎn)轉(zhuǎn),見到什么稀奇想買就叫他掏腰包,他這趟來就是給你當馬夫和打手。”

    “那你呢?”

    “我去衙門里,可能要個一兩天,辦完事我們就回去。”

    然而等真的下榻曲州,丁寶枝已經(jīng)在車上被顛得七葷八素,腳步虛浮連東西都吃不進,大白天合衣躺在客棧的軟塌上。薛邵臨走前替她叫了粥水,免得肚里沒食愈發(fā)難受。

    他手掌輕輕蓋在丁寶枝額頭,拂開她額前碎發(fā)。

    “我可走了。”

    丁寶枝‘唔’了聲,不想讓人碰,側(cè)過身去背對他,轉(zhuǎn)完了才想著找補。

    “早點回來。”

    說完又覺得找補過了頭......

    算了,反正她這會兒半夢半醒,說什么都是囈語。

    薛邵答應道:“好。”

    不過事實證明他也是被她一時聲嬌語軟沖昏頭腦,戴左明和衙門可不容他早點回去。

    丁寶枝緩過來后外出走了走,對曲州的布料扎染技藝有些好奇。

    對比京城時下流行的那些板正乏味的繡樣,這潑墨山水般的技法自在靈動,瀟灑飄逸。

    丁寶枝心道往后定要叫薛邵帶她來曲州多待幾日,起了這個念頭她竟覺得薛夫人也挺好當?shù)摹?/br>
    這個‘好當’是簡單好上手的‘好當’,因為她發(fā)現(xiàn)薛邵對她,好比貓兒見到蝴蝶想撲下來,狗兒聞見rou香就流口水。

    這是最好討好的。

    畢竟貓貓狗狗才好哄,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色bbzl就開染坊。

    方阿寧見丁寶枝走在街上發(fā)笑,提著紙包上前兩步問:“夫人想到什么了?笑得這么開心。”

    丁寶枝轉(zhuǎn)向他,“方阿寧,我聽說你是青州人。”

    “沒錯夫人,我是青州的。”

    “你們青州是不是有一種狩獵的細犬,我在宮里的春狩圖上見過。”

    “有!”說起這個他可不困了,“這種犬跑起來可漂亮了,身形修長,臉瘦腰窄,四肢又長又有勁,比獅子狗八哥狗可好看多了。只是不適合養(yǎng)在京中,這種狗得上山野里捕獵,抓十只八只野兔根本不費勁。”

    丁寶枝笑問:“你聽聽這形容像不像薛邵?”

    方阿寧險些被口水嗆死,“夫...人,這可不敢亂說。”

    “怕什么,你不說我不說,他上哪聽去?”

    方阿寧徹底閉嘴了,他在薛邵那領過道命令,就是丁寶枝說什么做什么都要一一匯報,這一句...他屬實是怯。

    *

    曲州衙門,牢房。

    大人物還沒來,衙役們交頭接耳守著牢門異常膽戰(zhàn)心驚,別的不說,那牢房內(nèi)關的是他們曲州的知府大人,這可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另一間牢房關的人姓戴,說是京城人士,沒有一官半職,但是聽大人物的意思,看管這個姓戴的才是要緊的正事。

    大牢外傳進衙役們的齊聲呼喝,是大人物到了。

    眾人屏氣凝神不敢做聲,用眼角余光瞟向推開的牢房大門,外頭射進一束光亮,進來兩個帶刀錦衣衛(wèi)。

    天爺,他們還當大人物是大理寺來的官員,結果竟是萬歲爺直轄的錦衣衛(wèi)......

    緊跟著,門外走進個身著常服的英俊男人,他眼中情緒陰桀冷酷,頭戴兩指寬的玄青色抹額,身姿猶如雪松般傲然。

    男人抬了抬手,“把閑雜人等清一清。”

    那兩個錦衣衛(wèi)垂首道:“是,指揮使。”

    衙役們險些沒尿了,有生之年...居然能活著見到傳聞中的‘活鬼’薛邵?!

    “你。”薛邵叫住某個轉(zhuǎn)身要走的衙役,“把牢門打開。”

    “是...”衙役顫巍巍照做,留下鑰匙趕緊開溜。

    薛邵邁步走進戴左明的牢房,二話不說先抬腿將地上渾身臟亂的男人踹倒在地。

    地上人躺在稻草堆里抽搐了兩下,兩手被反綁在后,掙扎著翻不了身。

    身后有人搬來條凳,薛邵落了座,“戴左明,戶部左侍郎的大舅子。你很有本領,珊瑚樹、琥珀、珍珠、玉石、瑪瑙,還真是只有我想不到,沒有你帶不出京城的東西。”

    戴左明蝦子似的脊背顫了顫,沒出聲。

    薛邵動動手指,錦衣衛(wèi)隨即將戴左明臉朝上的鉗制著,露出一雙滿是懼色的眼睛。

    薛邵問那雙眼睛:“白銀二百萬兩,再算上我剛才說的那些雜七雜八,一個章啟正能貪這么多?”

    那雙眼睛陡然一瞪,是為驚恐。

    薛邵架起二郎腿,低頭看看指尖,“這幾天我越想越不對,我抄章家連萬歲都沒能提前bbzl知情,你是怎么第一時間轉(zhuǎn)移出這么多東西的?來見你之前我清點了贓物,那當中許多件好東西連章啟正自己都沒提過。”

    戴左明不住搖頭,不敢出聲。

    薛邵故作困惑問:“是他心存僥幸才不說的?不應該吧,他還有什么好僥幸。還是說,有人見同黨章啟正被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機會讓你們戶部的余黨將不屬于章啟正的贓物以他的名頭運送出京,如此就算被錦衣衛(wèi)查到,也可瞞天過海。”

    戴左明大吼:“不是!不是的!”

    薛邵讓他吵到耳朵,皺了皺眉,“吵什么!戴左明,你眼下有兩條路可走,說出那人是誰,或者跟我去京城,等入了詔獄再慢慢告訴我。”

    “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我不能下詔獄...我不能下詔獄......”

    “那就現(xiàn)在招供。”

    “啊——”戴左明捂住腦袋悲慟大吼,薛邵見狀不再和他糾纏,徑直出了大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