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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陰鷙錦衣衛(wèi) 第10節(jié)

    “我為何要謝錦衣衛(wèi)和丁寶枝?”

    方阿寧上前道:“劉生花是吧,我記得你,宮女的出宮名錄還是我盯著尚宮局寫的呢?!?/br>
    丁寶枝聽得一怔,不明白宮女的出宮名錄為何會與錦衣衛(wèi)扯上關(guān)系。

    方阿寧繼續(xù)對劉生花道:“你只知道你是得了特赦令才出得宮,卻不知道萬歲爺為何要赦免你?!?/br>
    劉生花道:“不是因為馬志忠伏誅嗎?”

    方阿寧問:“那馬志忠是誰殺的?是指揮使帶領(lǐng)錦衣衛(wèi)的一干兄弟追擊千里才將他拿下的,劉姑娘可真叫得了便宜還賣乖?!?/br>
    劉生花好歹也曾是六品典飾,面對方阿寧一個普通軍士不至于露怯,“好,可是那跟她丁寶枝有什么關(guān)系?”

    方阿寧道:“你們這一千人能夠出宮,就是乘了丁小姐的東風(fēng),是指揮——”

    丁寶枝聽到此處唇角緊抿?qū)⑺驍?,“方阿寧。?/br>
    “???丁小姐我還沒說完呢。”

    “你跟我出來把話說清楚?!倍氈D(zhuǎn)身就走,也不管方阿寧那邊戰(zhàn)得正酣。

    方阿寧只好撂下劉生花跟上,巧云見狀趕緊朝劉生花翻個白眼,跟了出去。

    丁寶枝站在馬車邊上,垂手看向方阿寧,“說吧,宮女出宮的事,什么叫乘了我的東風(fēng)?”

    方阿寧摳摳眼尾,心說今時不同往日,當(dāng)初指揮使想著把丁小姐往外推才不允許他們說出實情,現(xiàn)在兩人都要成婚了,那誤會當(dāng)然是越少越好。

    他道:“其實就是當(dāng)時指揮使誅殺了馬志忠,萬歲爺特許他要個恩典來著。”

    丁寶枝沉著臉,“他要的恩典是放一千宮女出宮?而我剛好在列?”

    方阿寧搖頭,“當(dāng)然不是了,指揮使只問萬歲爺放丁小姐你出宮,可是萬歲爺說那樣bbzl不合規(guī)矩,只放一個宮女實在太特殊,索性就借馬志忠伏誅這件大喜事赦免了一千個宮女,所以我才說她們都是乘了你的東風(fēng)。要不是指揮使提出來,本來是沒這事的?!?/br>
    “為什么?”丁寶枝問得很快,“他為什么這么做?”

    方阿寧茫然道:“我說過的啊,指揮使他對丁小姐你真的很上心。”

    丁寶枝卻道:“這不是原因,這是結(jié)果,我想知道的就是他為什么對我的事上心。”

    方阿寧撓撓臉,“這我不知道,丁小姐還是自己去問指揮使吧?!?/br>
    “我現(xiàn)在見不了他?!?/br>
    她得帶著這份抓心撓肝的費解直到新婚之夜,才能親口問他。

    第10章

    車架攆著石板,將車?yán)锏亩氈蔚糜朴瞥錾瘛?/br>
    臨近午間,路上熱鬧起來,喧鬧聲不絕于耳,丁寶枝的思緒也隨之飄向剛?cè)雽m的某個夜晚。

    那陣子她剛?cè)肷蟹?,后妃的?xùn)誡還在耳邊,嬤嬤們不敢懈怠,對她頗為‘照顧’,是以她在尚服局和浣衣局之間兩頭跑,干起了最苦差事,也就是被人呼來喝去,讓做什么做什么。

    那晚是上元節(jié),宮外煙火爆竹火樹紅花,宮內(nèi)清冷得像是被人偷走了月亮,黑得一點光都不見。

    丁寶枝抱著縫補好的衣物從浣衣局出來,宮闈的彼端綻開一朵煙花,她那時才十四歲,正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jì),也是沒吃夠板子,一朵煙花就將她勾得擅離職守。

    她算算時辰,此時萬歲應(yīng)該在紫禁城的正陽門上與民同樂,撒錢幣,賞燈會。

    大內(nèi)侍衛(wèi)也都集中調(diào)派,維持正陽門的秩序,唯獨宮女宦官和不得寵的妃嬪們落了單。丁寶枝心想只遠遠看一眼焰火就好,然后就低垂著頭沿金水河悄悄往角樓的方向走。

    正走著,正陽門傳來此起彼伏的驚聲尖叫,嚇得丁寶枝貼在宮墻上不敢動彈,她聽見宮中別處的侍衛(wèi)全在健步如飛往正陽門趕,嘴里大喊‘有人行刺,封禁宮闈,保護萬歲爺’。

    這下十四歲的丁寶枝更不敢動了,生怕被當(dāng)成刺客。

    黑暗中她貼著冰冷的宮墻等了很久,直到周遭安靜下來才挪動腳步,轉(zhuǎn)臉卻在金水河上發(fā)現(xiàn)了一具漂動的身體。

    她以為是刺客,轉(zhuǎn)身跑了幾步才反應(yīng)過來那人身上穿的是大內(nèi)侍衛(wèi)的衣服。

    雖然河上有人不知生死,但她第一反應(yīng)還是想跑,直到聽見水里的人開始撲騰她才慢下腳步。

    她要是走了,那就是殺人。

    金水河通著城外的護城河,天這么黑,人一旦順著河道漂遠,沒被發(fā)現(xiàn)就只有死路一條。

    丁寶枝往回走過去,眼看那人意志堅強拼命往垂直的河岸上爬,她咬咬牙,決定當(dāng)一回菩薩,將手中才縫補好的衣物拋了下去。

    “抓著,我...我拉你上來?!?/br>
    她怕自己拉不動那人,還將衣服在石欄上纏了一圈。

    說來也怪,她第一次見識瀕死之人,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他借上力便攀bbzl著石欄自己爬了出來。

    在水里還看不清楚,他一上岸身高腿長渾身濕透,紫紺的侍衛(wèi)服過了水變成黑色,而他又剛好水鬼似的垂墜著腦袋,姿態(tài)別提有多嚇人。

    丁寶枝還來不及毛骨悚然,他忽地仰躺在地,大口喘息起來,如同一條瀕死的魚。

    才從水里上來該渾身干凈才是,可他卻滿臉是血,丁寶枝沒見過這種場面,腿肚子都開始轉(zhuǎn)筋。

    她得趕緊走了,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她是偷跑出來的準(zhǔn)得挨頓板子。

    “...你...你在這躺著吧,會有人來救你的。”

    丁寶枝想著說完就跑,誰知他張口答話了。

    “別走...”

    她腳踝被那人抓住,雞皮疙瘩登時爬滿全身,再加上他被水嗆得嗓音嘶啞,感官上別提有多嚇人。

    丁寶枝著急道:“你別抓著我,這會兒侍衛(wèi)都在正陽門,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我就是個宮女我救不了你,你快放開我,要是讓人看到我們在這,你是得救了,我可就慘了。”

    那人嗆出一大口水失去動靜,丁寶枝倒吸涼氣以為他死了,可自己腳脖子還讓他抓著,只得蹲下去探他鼻息,誰知他猛地掀開眼皮——

    一張血紅的臉突然有了眼珠子,這可差點嚇跑丁寶枝的三魂七魄,她第一反應(yīng)是半張著嘴失魂落魄地瞪回去。

    那人讓血糊得滿臉都是,血染進眼底,連睫毛也濕濡成簇。

    二人對視著,一個眼里模糊不堪,一個心中思緒亂飛,目不轉(zhuǎn)睛的相視良久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

    此時終于來了巡查的侍衛(wèi),他們老遠瞧見金水河邊有兩個可疑人影,上去不由分說先將還能自由活動的丁寶枝用刀拿下。

    丁寶枝生平第一次被人拿利器架住脖子,馬上就哭了,她悔不該當(dāng)初地說道:“我是尚服局的宮女丁寶枝,不是行刺的刺客?!?/br>
    侍衛(wèi)應(yīng)該是聽進去了,叫來宮正司的人將她提走,她摸摸完好無損的脖子,感慨日后再不多管閑事。

    當(dāng)晚她因為玩忽職守挨了頓責(zé)罰,第二天才知道自己救的是個護駕的侍衛(wèi)。

    那侍衛(wèi)替皇帝擋了一支冷箭。

    放箭的刺客據(jù)說是某個開國將軍的后裔,他家中長輩皆因謀逆罪處死,先皇仁慈,念及功臣苦勞留了他家一條血脈,不成想?yún)s在二十年后釀造大禍。

    刺客行刺一箭不中當(dāng)場被抓,而那替萬歲爺擋駕的侍衛(wèi)卻在混亂中跌進金水河,漂到了擅離職守的丁寶枝眼前。

    本來也是好事一樁,丁寶枝還盼著侍衛(wèi)回來報恩,可惜后來聽說他傷得太重,三日后便不治身亡了。

    丁寶枝心有戚戚了一段日子漸漸將他忘記,隨之拋在腦后的,還有那雙差點嚇跑她三魂七魄的漆黑眼瞳。

    車架在丁府門前停下。

    巧云喚了聲‘寶兒小姐’,將丁寶枝從塵封已久的回憶中喚醒。

    她回過神陡然掀開車簾,兩眼清明地逮住方阿寧問:“方阿寧,你們指揮使額頭上的疤痕bbzl是怎么來的?”

    方阿寧懵住,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個,磕巴道:“指揮使額頭上的疤痕...該是五年前的事了。”

    丁寶枝急切道:“五年前的什么事?”

    方阿寧吞口唾沫娓娓道來:“...五年前萬歲爺在正陽門遇刺,指揮使那時還在大內(nèi)任職,護駕有功卻被亂黨所傷,不過好在福禍相依否極泰來,指揮使得萬歲爺賞識,從大內(nèi)調(diào)來了錦衣衛(wèi)擔(dān)任百戶。”

    丁寶枝蹙眉問:“但那個侍衛(wèi)不是死了嗎?我那時也在宮中,他們都是這么說的?!?/br>
    方阿寧回憶道:“是死了個侍衛(wèi),不過不是指揮使。當(dāng)時在正陽門上護駕的侍衛(wèi)有十來個呢,但替萬歲爺擋下冷箭的只有指揮使一個,據(jù)說那箭擦著頭皮‘嗖’的過去,指揮使差點連命都丟了?!?/br>
    他停下來觀察丁寶枝臉色,“丁小姐,所以你也別覺得指揮使行事狠,要我說,他都是鬼門關(guān)走過一趟的人了,不從閻王爺那學(xué)點手段都算白去。其實指揮使平日里還是很...很...很體恤下屬的?!?/br>
    憋了半天,一個跟‘溫柔、和善’沾邊的詞都聯(lián)系不上。

    丁寶枝聽罷在轎廂里久坐不動,半晌才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所謂的薛邵在宮中見過她,從來不是什么驚鴻一瞥,而是鮮血糊著眼睛,生死之際若即若離的朦朧一眼。

    *

    三日后,紫禁城。

    薛邵明晚大婚今日還要入宮覲見,實屬cao勞,不過這不妨礙他身心愉悅,大步流星和毛豐一前一后挎刀穿過正陽門,走過金水橋。

    饒是毛豐和薛邵相識多年,也不知道他曾經(jīng)差點溺死在這條河中。

    若不是五年前丁寶枝哆哆嗦嗦又大無畏地將他救起,他可能早就死了。

    今日覲見也不過是例行公事,皇帝說起朝野上的事一臉苦悶,聊著聊著就扯到了薛邵的婚事。

    薛邵權(quán)當(dāng)陪曠日無聊的皇帝聊會兒閑天,忍著從未有過的羞赧,說起了這幾天在府上他都忙些什么。

    皇帝聽高興了,嘆了聲‘天作之合金玉良緣’,總算批閱起呈上去的北鎮(zhèn)撫司案宗。

    出了紫禁城,侍衛(wèi)為毛豐和薛邵牽了馬來。

    毛豐接過韁繩突然道:“薛邵,你有沒有留意到御前的容太監(jiān)升了秉筆?!?/br>
    薛邵拍拍馬鬃,“那便恭喜他了?!?/br>
    適才行至金鑾殿前,薛邵和毛豐循例取下佩刀,將刀遞出卻發(fā)現(xiàn)今日殿外的宦官似乎換了一人,待看清那人面目才發(fā)覺原來不是換了個人,而是升官發(fā)財換了身皮。

    從金鑾殿出來時,容太監(jiān)還恭喜薛邵大婚,儼然將殿里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些殿前隨侍的宦官都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皇帝知道的他們知道,皇帝若有什么不知道的,那就是他們在幫著朝野后宮的人欺上瞞下。

    毛豐上馬道:“我記得容太監(jiān)進司禮監(jiān)后就一直跟著馬志忠,后來棄暗投明,馬志bbzl忠逃往清州的消息還是他主動交代的。也得虧我們鏟除了一顆毒瘤,才有他們這些人的出頭之日?!?/br>
    薛邵只問:“他全名是什么?”

    毛豐思索道:“這得去尚宮局查閱他進宮時的登記名錄,不過我聽司禮監(jiān)的人叫他容予。”

    “盯著點他。”

    毛豐微一皺眉,打趣道:“我看容太監(jiān)細皮嫩rou皮膚白得像女人,估計是真的不敢和馬志忠同流合污,見他大勢已去就想早點另謀生路,這些宦官也不容易,想爬上位都得經(jīng)由馬志忠點頭。”

    薛邵覷他,“讓你盯他就盯他,哪來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