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王爺靠我續命 第3節
趙霽這才想起他今日已經成親,娶了皇帝賜婚給他沖喜的王妃,之前喚回他神志的,應是這只柔荑。 皇帝賜婚,眾世家貴女中獨獨選中紀瑤,其中緣由外人或許不知,他卻再清楚不過。 半個月前,皇帝找相國寺的方丈給趙霽算了一卦,說他的病天命如此,尋一八字相合之女可解,否則至多再活一個月。 于是皇帝暗中令人四處探查,終于在五日前查出紀瑤乃趙霽天命之女。 思及此,趙霽將臉上的手輕拿開,看向身側熟睡的女子,睫羽濃密如蝶翅,粉面桃腮隨著呼吸起伏,絳唇微闔,口脂泛著淡淡光澤。 趙霽失神片刻,雙眸隨即冷淡下來,沖喜之說本為無稽之談。 他是將死之人,又何必平白耽誤一個無辜女子的一生,奈何圣意難違。 今日強撐病體拜堂,他給予她應有的體面,便算盡了一份為人夫之責。 喜燭的光亮在趙霽鼻端投下一小片陰影,他估摸著自己回光返照也活不過一個時辰了。 也罷,彌留之際,就讓他悄無聲息死去。 趙霽干裂起皮的唇微動,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聲音雖極為壓抑,但也驚醒了紀瑤。 少女睡眼惺忪卻難掩驚惶之色,看著蒼白虛弱的人,關切問道:“你怎么樣了?” “水,咳咳……” 趙霽嗓子干啞,紀瑤沒聽清他說什么,見他平躺著難受,便伸手為他拍拍心口,希望他能好受些。 待趙霽第二次要水時,紀瑤總算聽清,雙目睜得溜圓又怕又急,立時掀開被子起身翻過趙霽爬下床。 她只盼著趙霽可別再像之前徹底斷氣似,若一覺醒來發覺身邊人真的沒了,她怕是這輩子睡覺都會做噩夢。 紀瑤心慌得不行,自然沒注意到趙霽眸中一閃而逝的錯愕。 熱水放在小隔間的爐子上,紀瑤赤腳著急忙慌地進去,出來時左手瓷杯右手水壺。 站在床邊倒好熱水,剛想遞給趙霽就發現人躺著根本沒法喝水。 紀瑤放下水壺坐在床側,將趙霽的頭扶起一些,又覺得他腦袋挺沉,她力氣小扶著可累了。 紀瑤靈機一動,大腿輕移墊住趙霽的頭,最后將水遞到他唇邊。 雖這姿勢很是曖昧,但情勢緊急,這樣做應該沒什么吧?紀瑤如是想。 悶咳不止的趙霽也愣住了。 “快喝呀,水要涼了。”紀瑤小聲催促,嗓音又細又軟,撓人耳蝸。 趙霽回過神,邊悶咳邊就著紀瑤的手喝水,她注意到他生病喝水都是無聲的,喝完后聽他便虛喘著氣道:“多謝姑娘。” 紀瑤見他不像是立刻要咽氣,便暫時放下心來,道:“我叫紀瑤,王爺隨便怎么喚我都行。” 趙霽枕著香軟的腿,光影下神情難辨:“你可有小字?” 紀瑤將趙霽的腦袋扶到軟枕上,軟軟道:“娘親在世時給我取的乳名叫吃吃,吃食的吃,好多年沒人喚過了。王爺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吃吃。” 紀瑤沒等趙霽答話,起身把水杯水壺拿回小隔間,再出來時見綠娥正在替趙霽捏被角。 見到紀瑤,綠娥滿臉不贊同道:“奴婢就在外間候著,有事王妃只管使喚女婢便是。您身子矜貴,秋夜又涼得厲害,怎能赤著腳在地上走動。” 紀瑤這才發覺自己一直光著腳,難怪她總覺得涼嗖嗖的,她利索地爬上婚床,對綠娥投以抱歉的笑意:“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少女芙蓉粉面,目光柔柔地,笑起來時兩眼彎彎,叫人一見便心生喜愛。 綠娥念著白日的情形,只覺王妃日后非旦幫不上忙,反倒像是裹亂的。 她忍不住道:“奴婢們就是被使喚的,王妃切莫再這般使任意妄為,萬一著涼——” “退下。” 趙霽冷聲打斷綠娥未盡之語,他形容病白,嗓音雖啞,卻有股令人生畏的冷意。 “諾,奴婢告退。”綠娥頭垂得極低,自知失言,不敢再造次退了下去。。 趙霽忍不住悶咳起來,紀瑤替他輕拍心口順氣,動作比之前熟練了些。 趙霽稍稍緩和后,腦袋仍有些昏沉,眼皮微掀看向紀瑤:“綠娥那丫頭沒規矩,咳咳,你別往心里去。” 紀瑤剪水瞳眨了眨,不想被人誤會:“方才我又急又怕才忘記叫人,并沒有任意妄為。” “我知道。” 聽他這樣說,紀瑤放下心來。 趙霽自知將死,向來淡漠冷情的他,難得多出主動和人閑聊的念頭,便啞中帶喘地問紀瑤:“你說又急又怕,是在害怕什么?” 紀瑤慢吞吞鉆進被窩,巴掌大的小臉上仍是后怕:“入睡前,我親眼看見你沒有呼吸了,身體冰涼得厲害,我還以為你……” 紀瑤話未出口完全,趙霽哪有什么不明白的,這也解釋了為何他瀕死蘇醒時,她的手會搭在他臉上。想必他身體漸漸回溫,才令她稍稍緩和。 小姑娘未經世事,趙霽知她是嚇著了,起了干皮的唇微張,低啞道:“你若害怕,咳咳,便尋幾個丫頭去西廂陪你睡。” 他是將死之人,小姑娘睡醒時被他的死相嚇著就不好了。 紀瑤聞言眼睛一亮,可她見趙霽躺在這里,面白如紙憔悴不堪,心底有些不落忍。 紀瑤不想趙霽死,可他病得奄奄一息,說不準哪一刻就會徹底撒手人寰。 她去睡西廂,萬一他真就這么無聲無息走了,生命最后一刻,她扔下他是不是很過分? 他們好歹是一同拜過天地的。 思及此,紀瑤大著膽子道:“我、可不可以抓著你的手睡?” 趙霽不甚理解,偏頭看向她:“為何要如此?” 紀瑤嗓音軟糯,只管往好了說:“我之前是看著你身體一點點變暖的,抓住你的手睡,你要是再一點點變涼……我睡得淺,感覺到你的變化就會醒過來,也好及時叫人傳御醫。” 趙霽眼瞼半闔,小姑娘應是知曉他病情的,分明害怕被死尸嚇著,卻仍要留下來。 這是為何? 傳御醫是真覺得他不會死,亦或怕他死得太孤寂? 紀瑤羊脂白玉般的手一點點伸向他,碰到趙霽指尖時見他沉默著沒有拒絕,她握住他的寬大手掌:“你別怕,你的病會好起來的,我會陪著你。” 紀瑤心道萬一閻王爺要收你,也不要害怕獨自上路。 小姑娘分明怕他的死相,卻又反過來安慰他別怕。 別怕不會死,亦或別怕死? 趙霽平靜無波的心底像被羽毛輕輕拂過,說不出什么滋味。 紀瑤注意力漸漸被趙霽寬大的手掌引去,又暖又熱,指節修長,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摸著有些粗糲。 是他習武留下的繭么,聽說晉王以前在戰場上很是驍勇善戰,那該是何等英姿勃發…… 紀瑤兀自出神,趙霽看在眼里,忽然開口問她:“你不希望我死么?” 想他死或活的人都有,他是哪一邊? 紀瑤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不想啊,誰不想好好活著呢。” 她微微抿唇,可你不知能活到幾時,不想你死已經沒有意義。 趙霽思忖他們已是夫妻,她沒理由盼他死,便側過身面對紀瑤,小姑娘大著膽子留下陪他,委實不容易。 趙霽破天荒地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拍了下姑娘的后背:“睡吧。” 話落,他的手頓在半空,震驚得無以復加。 紀瑤半點沒發覺趙霽異樣,這一天又是大婚又受驚嚇,她被耗得精疲力盡,很快便昏昏欲睡的闔上雙眼。 趙霽收回手微微握拳,他近日分明病得昏昏沉沉,連翻身都得靠小廝搭手才能成,那為何剛才? 趙霽活動兩下手臂后陷入沉思,手臂比白日有力氣得多,頭腦也比剛蘇醒時清醒不少,不知何時已無昏沉之感。 就連喉間的干癢都消去許多,今夜他咳嗽的次數明顯變少。 回光返照竟是如此? 趙霽難以置信,替自己號了個脈,脈搏規律平緩,怎么看都不像將死之人。 趙霽幽暗深邃的目光投向紀瑤,莫非相國寺方丈所說并非虛言? 小姑娘睡夢中緊緊抓著他的手,黛眉微微蹙起,也不知夢到了什么。 趙霽收回目光,睜眼看著上方紗帳,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雞鳴時分,他才終于相信相國寺方丈所言。 他的病是天命,紀瑤千真萬確是他命中貴人,破了他英年早逝的天命。 他明顯感到精氣神在一點點好轉,呼吸愈發綿長。 趙霽無聲輕嗤,既然他命不該絕,有人就該睡不安穩了。 日上三竿。 紀瑤于睡夢中發出一聲嚶嚀,而后睫羽輕顫,晶亮的眼眸倏然睜開,猛地翻身坐起。 她昨夜睡得太沉,趙霽不會已經死了吧! 思及此,紀瑤面色發白,湊近雙眼緊閉面色蒼白的趙霽,伸手探他鼻息。 她柔軟的手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掌捉住,趙霽睜開含有冷意的深邃眼眸,干啞道:“我沒死。” 第3章 病初愈 遙遠得不可觸摸 紀瑤滿臉錯愕地收手,繃緊的心神松懈下來,有些不自在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境況,沒別的意思……” 她的舉動有些冒昧,可別誤會了。 趙霽見她剛剛睡醒,兩頰微微發熱留有一片酡紅,雙眸帶有慵懶倦意,丹唇皓齒,再往下脖頸細膩似玉…… 趙霽略掃一眼,微涼而蒼白的薄唇輕啟:“天色已經不早,你該起身了。” 一夜過去趙霽仍是那般憔悴,但看起來卻明顯好轉許多,昨夜他神態病懨懨地,今日雙眸光華熠熠冷意十足,好在這份冷意并不足以令紀瑤產生畏懼。 紀瑤剛要喚人進來,外頭聽到動靜的丫鬟們已魚貫而入,各自手捧器具伺候主子梳洗。 紀瑤進了盥洗室,綠娥擺好靠枕去扶趙霽坐起時,察覺他今日精神許多,且與往日大有不同,很大的不同! “主子,你……”綠娥幾個相視一眼,難掩震驚,主子的咳嗽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