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少，楊默就主動和他交流。

    把公文包放好，父子二人坐下喝茶，“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請教你的意見。”

    “說說看。”

    楊默就提了參加比賽的事，“機會很難得，但我又放心不下家里，”把空間留給他們父子說話，林諾和三孩子在院子里，日落西山，女人的身影窈窕，抱著孩子看缸里的大鯉魚。

    這樣溫馨的畫面……

    老婆孩子溫柔鄉。

    的確足以絆住男人闖蕩的腳步。

    “你應該知道，我沒有經歷過你這樣的煩惱，我的意見或許幫不到你。”

    程文卿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眷戀，他的心是死的，家里沒有為他亮的燈，也沒有等他歸家的人。

    “但我還是想聽父親的教導。”

    楊默很認真的看著程文卿，即便程文卿朝他看過來，他也沒有躲閃，他雖然已經成年，還是很想聽一聽父親的教誨。

    父親！

    這兩個字終究還是觸動了程文卿，他指尖顫動，又不著痕跡的收緊手掌，動了動唇，一時竟沒發出聲音，又靜默片刻，這才開口，“如果是我的建議，我建議你去，好男兒頂天立地，肩上有責任，身后有家庭，那么前方就是你創造自我價值的理想和追求，你念了大學，成績也好，可以有更好的成就，成為你妻子和孩子的驕傲，至于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抱歉，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以讓你參考。”

    許娟從廚房出來，打算擺桌子準備吃晚飯，正好父子二人對坐這一幕，兩人分享著人生經歷和經驗，是極難得的畫面。

    她站了會，又悄悄退回廚房。

    也許是場面太難得，她不忍心破壞。

    于是乎。

    原來安排在五點半的晚飯，足足推遲到6點才開始。

    飯桌上的程文卿話又變少了，小石和張嬸正好卡在中間。

    兩人一邊是許娟，另一邊是程文卿。

    小石幾次都想站起來算了，他捧個小碗蹲在廚房吃行不行。

    林諾喂完孩子出來，就看見一桌人靜靜的吃飯。

    “那我去看著寶寶，”看她出來，張嬸立即放下碗。

    她一走，就剩下小石一個人堵在中間。

    小石捧著碗，屁股慢慢離開凳子。

    邊上，程文卿一個眼風掃過來，小石一哆嗦，屁股又重新坐下去。

    如坐針氈啊！

    林諾也想踹小石。

    一桌人吃飯呢，你的小動作還能搞的更明顯一點嗎？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們，”楊默放下碗筷，經過剛剛和程文卿的談話，他又想了很多，也做了決定，“下個月在京市有編程大賽，我打算去參加，前期的集訓加上比賽大概有一個月不在家，媽，還有小石，這段時間林諾和孩子拜托你們多照顧。”

    許娟看了眼林諾，“我們肯定會照顧好小諾和孩子，就是你離開這么久，小諾又才出月子沒多久，合適嗎？”

    “沒關系，一個月而已，也不是太久，楊默有這方面的才華，我支持他去。”

    自從知道這事后，林諾也仔細想過的，夫妻之間哪可能時時在一塊，楊默才剛畢業，沒有說把他困在家里的說法，家庭是前進的動力，并不是捆住夫妻雙方發展的摯錮。

    “他再拿個名次回來，送給寶寶當禮物，讓他們也看看，他們的爸多厲害！”

    林諾這樣一說，許娟也覺得是這個道理。現如今他們住的房子，手里的錢，說到底都是沾了程家的光，到底也要讓楊默拿出一番成績來。

    得到林諾的支持，楊默心里也暖融融的，再想到寶寶們，又覺得渾身充滿了動力和干勁，這一次去參加比賽縱然高手云集，他怎么也要努力拿個名次回來。

    事情決定下來，飯桌上又說了些其他的事。

    程文卿沒怎么接話。

    吃好了晚飯，小石幫忙把碗筷收去廚房。

    楊默和林諾出門去走走消食。

    許娟也沒等張嬸，系上圍裙就開始收拾刷碗。

    身后傳來腳步聲，許娟以為是張嬸過來，頭也沒回的說：“我這邊就快弄好了，不用你忙了。”

    一下卻沒聽到回答，許娟雙手泡在水池里，想到什么，刷碗的動作突然頓住。

    緩了會，她繼續刷碗。

    身后的人沒走，也不說話。

    許娟抬起頭來，窗外暮靄沉沉。

    她深吸口氣，“程、文卿，”程文卿沒說話，只靜靜看著那人。

    許娟也就沒再出聲，把碗筷都洗干凈，擦干手，解下了圍裙掛好。

    然后轉過身來。

    “我們是該好好談一談。”

    先前還是她懦弱了，逃避著不想面對，之前還能給自己找借口說小諾沒生孩子，后來是小諾要坐月子，她這個當婆婆當奶奶的也要注意分寸，別一把年紀了不著調，給小輩添亂。

    現如今也沒借口好找，那就面對吧。

    許娟往后院走，腳下沒停，她知道程文卿會跟上。

    后邊也是個小院子，假山還有各種灌木，掛著一盞小燈，還有石桌石凳。

    許娟在石凳坐下，手則搭著石桌，這樣的動作能給她增加一些勇氣。

    “現如今楊默大了，孩子也出生了，你mama和程文潔惡有惡報，咱們這一輩的恩怨就算過去了，咱們三個人之間也不用非要去計較誰欠了誰，以后都好好過，也不枉費咱們年輕時吃的這些苦，你說呢？”

    半明半暗的光線之中，程文卿摘了眼鏡，“我覺得你的提議不怎么樣。”

    第310章 地獄我來下，你什么都不用做

    林諾和楊默散了步回來，正好遇上程文卿離開。

    “程叔，你這就走了嗎？”

    程文卿停下，看了兩人一眼，“嗯。”

    再不多說別的話，隨即大步走了。

    兩人都知道程文卿的性格，本來就不是話多的，再看見小石從屋里追出來，就交待小石安全把人送回去，有小石在，他們不需要擔心程文卿的安全問題。

    回到房里，張嬸看著孩子呢，林諾下意識問了句，“媽呢？”

    “才剛還在廚房洗碗，這會可能回房了吧。”張嬸看孩子呢，不知道外邊的事。

    “行，那你也去歇著吧，”林諾回屋了，孩子就能自己看，再說有楊默在，沒有她這個親媽發揮的余地。

    她看資料，楊默看孩子。

    大約是過了八點。

    張嬸突然過來敲門，“小諾，小諾，你們看見阿娟了嗎？”

    先前他們都以為許娟已經回屋了，后面張嬸在屋里織毛衣，想到一個衣服的花樣她不會，就打算去請教許娟，許娟屋子燈都沒亮，人根本不在屋里。

    張嬸就著急了。

    留下張嬸看著孩子。

    林諾和楊默到處找，宅子大，角角落落也不小，許娟應該是沒出門的，那就是人還在家里。

    幾乎把宅子找了一圈，終于在后院發現了許娟，許娟靠著石桌坐著，盯著地上發呆，這邊是角落，地方暗，要是不注意看還真發現不了她。

    “媽，你怎么了？”

    林諾輕輕靠過去，蹲下，伸手握著許娟的手，觸手發現許娟的雙手冰涼，許娟頓了會目光才落向眼前的林諾，還有身后站在拱形門洞那邊的楊默，她牽起嘴角，“沒事，我就是想些事。”

    林諾回頭看了眼楊默，然后扶許娟起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和楊默說，我們都在。”

    “我知道。”

    三人進了屋，屋里燈火透亮，許娟也緩過神來，“好了，你們回房休息吧，我也去休息了。”

    回到房里。

    許娟反手把門關上，來到床沿坐下，手撐著膝蓋，指尖在抖。

    “小娟，對我公平一點，”

    “我什么都讓了，”

    “楊大民是很好，所以我盡我所能幫他完成心愿，他有兒子也有孫子了，楊芬、不管生死我都會幫他找，”

    “他們是你們母子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恩我會報，”

    “風言風語我來擋，地獄我下，你什么都不用做……”

    “站在那，等完成這件事，我會向你走來……不要躲！”

    ……

    林諾和楊默隱約猜到些什么，但許娟和程文卿都不說，兩人也不能追著問，又過了幾天，楊默也該出發了，收拾行李的時候，林諾把一張全家福塞進楊默錢包，滿月宴的時候拍了好多照片的，才剛剛洗出來，她挑了一張放到楊默錢包。

    “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

    錫城并沒有直達京市的火車，要先去滬市然后再轉車去京市，楊默倒也不是一個人過去，陸群也要去，他還是評委，林諾其實不了解他們這種工作。

    但幾次聽楊默提起陸群，言語之中充滿崇拜，便也知道這個陸群是他們那個行業大佬一樣的存在。

    兩人到了沒一會。

    陸群也來了，一塊來的還有顧芳，兩人也是形影不離，四個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離別在即，該交代的話之前都交待過了，現在更多的就是坐在一塊。直到廣播里播報到他們這趟車次開始檢票了。

    楊默和陸群提著行李排隊檢票。

    林諾一直跟著，直到楊默檢票進去。

    就怎么說。

    兩人這幾個月膩在一塊的時間長，驟然分開，雖然嘴上說的輕松，其實心里還是怪舍不得的，看著人離開，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