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無涯與尋常劍修不同,他的本命佩劍是兩把劍,一把劍身細軟,一把劍身寬厚,兩把劍合起來名為滄海越龍庭。 而路和風的劍器比他還多,一堆不知名的劍器飛至路和風身側,路和風一把握住自己的流光劍。 許無涯一眼瞧見了兩人爭搶過的辟邪劍,掐脖子拽頭發(fā)的不雅回憶浮現(xiàn)在腦中,他咳嗽了一聲:“進去吧。” 路和風率先踏入主室。 瞻九重裝潢雅致,主室十分寬敞,沒有旁的物件,左右垂下的避風蓬簾平穩(wěn)不動。正中有一張酸棗木供劍桌,桌上供有一方劍匣,已經打開。 劍匣由紫檀制造,四方周正,匣面平雕鳥獸紋,紋樣珍稀華美,劍匣雕有螭龍龍首的鎖,是不可多得的盛劍名器。 這劍匣出自路和風之手,盛放的卻不是他本人的佩劍,而是一把名為將傾劍的名劍器。 “大……”路和風欲言又止。 他見到一道還未凝實的淺金色身影,對方立在主室的軒窗前,懷中抱著一柄玄黑長劍,正是將傾劍,身影面朝云湖天池,眺望著羅浮山宗盛景。 將傾劍一聲嗡鳴,隨后歸于沉寂。 葉長岐轉過身。殿內似有清風徐來,輕柔的光影印到他的臉上,白如美玉,俊逸無雙。 路和風目力極佳,一眼看見了他脖頸上多出的一道疤痕,那道痕跡狹長,橫貫葉長岐光潔的脖頸,極其刺眼,可想其身前遭受何種殘忍的傷害。 葉長岐卻不太在乎頸項上的傷口,星辰般明徹的雙眼微微瞇起,辨認了兩人身份后,猶豫著喚了路和風姓名。 “你是,和風?” 葉長岐只覺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夢中他曾拜羅浮山宗主為師,師徒同甘共苦二十余年,可最后,他卻在石陰山散盡修為—— 石陰山巔風塵散盡,唯余兩人相對而立。 這兩人原本勢均力敵,可當其中一人將一柄飛劍召喚出,霎時間,風雷激蕩,石陰山下傳來了吞天沃日的聲響。 與此同時,那柄飛劍直直朝著山巔的其中一人飛去—— 然后一劍穿腹! 原來劍是冷的。 葉長岐恍惚想到,那一瞬間,他的面上先是怔忪,帶了點困惑與茫然,隨后又忍不住垂頭看向插在自己腹部的那把劍,劍名為將傾,是他師尊開樞星君的佩劍。 他面上終于是帶了一絲后知后覺的懊悔與不甘。 羅浮山宗劍修,劍器從不離手,劍在人在,劍毀人亡。劍當為劍修第二性命。 不過卻有一個人例外。羅浮山宗宗主開樞星君,九州劍修名士,手中無劍也能御敵,并且劍隨心動,身在千里之外也可御劍殺敵。 如今正是開樞星君千里外開御劍誅殺他。 古劍奇長,玄光冷然,捅過體腔時,葉長岐聽見一聲極輕的聲響,隨后是鉆心的疼,刺骨的寒。 劍身是冷的,劍主人的心也是冷的。 葉長岐原以為師徒一場,開樞星君至少會聽聽他的解釋,未曾想,他的師尊到死不愿見他,只在千萬里之外派將傾誅殺他。 為什么? 燕似虞緩步上前,在他身前兩尺站定。 他見昔日的天之驕子葉長岐被師尊的劍誅殺,眼中有片刻快意,隨后又露出那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大師兄,他們說你欺師滅祖,戕害同門,不得不叛離羅浮山宗,我知你有苦衷,今日你隨我回宗請罪,師尊他一向疼愛你,定會護你周全。” 葉長岐面色蒼白、嘴角噙血,將飲風劍倒插在地,得以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體內的將傾吸走了他所剩無幾的靈力,現(xiàn)在正震顫著企圖吞噬他的劍骨,他擰著眉,五指用力拔出那把劍。 頓時鮮血四濺—— 長劍離體,也抽干了他最后一絲靈力。 葉長岐體內空蕩蕩的,唯余一脈劍骨散發(fā)著隱隱灼光。他身體一軟,伏跪在地,吐出一口猩紅鮮血,并未答復燕似虞,只是苦澀地想。 他不會再護我了。 既然狠心叫將傾誅殺他,又何談相護與澄清? 想他年少與開樞星君相遇,弱冠之年拜其為師,數(shù)十年光陰,師徒共同苦樂,殷切相護,忠心不二,最后卻只換得一句“欺師滅祖,戕害同門”。 葉長岐想著,不過或許這便是燕似虞想要的結果,逐出師門,眾叛親離,就算回去,也無人信他。 果不其然,燕似虞再次開口:“若師兄不回去,不如將劍骨贈與我。” 這才是燕似虞的真實目的。 為了劍骨,為了葉長岐身上這天地生成的劍骨。就算他答應回去,燕似虞也會想盡辦法阻止,取得劍骨。什么好心勸他回宗,不過嘴上的說辭,燕似虞根本沒想他活著回去。 葉長岐壓下喉間腥苦的血液,隨后挺直脊背,一手持沾血的飲風劍,一手緊握嗡鳴的將傾劍。對著面前這位自己看護長大的似虞師弟,他并沒有惡言相向,只露出一個淡然地笑。 “似虞師弟,你可告知師父,我葉長岐一生光明磊落,不做愧于心之舉。對于莫須有的罪名,我葉長岐不認。” 他緩了緩,耐著腹部劇痛輕聲道:“但身為開樞星君門下弟子,羅浮山宗大師兄,長岐未能及時阻止師弟墮入魔道,是大師兄之過,師父派將傾懲治徒弟是應當?shù)摹V劣趧牵瑤熜植粫o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