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鮫 第31節(jié)
“你想死嗎?” 喬胭急眼了,自己含了一大口,湊上去,堵住嘴,硬生生給他喂進去。 謝隱澤的唇舌都燙,一個稱不上吻的吻,前后兩世加起來都是她第一次親男人,但是為了救人。喬胭心如止水。 好在這次沒有吐出來。 謝隱澤有顆虎牙。但他平時要么冷臉,要么冷笑,虎牙不甚明顯。喬胭一杯水喂到一半,冷不丁被咬了一口,柔嫩的唇瓣頓時冒出了血珠,才知他虎牙尖銳,似頭剛長出利齒的幼獸。 頭暈眼花地摸了摸,疼得她嘶嘶抽氣,要不是看他是個病人,喬胭真想把他掀下床。 喂完水,換好藥,喬胭折騰出一身熱汗,屋內一片狼藉,角落里躺著被打翻的盆。 謝隱澤是個分外難纏的病人,分明渾身燙得嚇人,他卻蜷起來,不住低聲絮語著什么。都說燒糊涂的人都車轱轆說胡話,暴露出平時不為人知的小心思,于是喬胭湊過去,試圖趁他病捉他把柄……不對,是認真傾聽病人需求。 他翻來覆去只說一句。 “阿娘,我疼……” 喬胭一時不清楚心中是個什么滋味。 大概是驚奇吧……原來邪惡無情心狠手辣的大反派boss受了傷,也會有這樣的脆弱。 這種脆弱透露出一種人情味,像看見走丟了的狼崽子,一邊踽踽獨行,一邊嗷嗷嗚嗚,仿佛冷血動物忽然有了溫度,讓人詫異不已。 第43章 古國麒麟 折騰了大半夜, 才終于把謝隱澤的體溫降下來。喬胭累得不行,倒頭就睡。 睡到一半,床邊的油燈熄滅了, 她以為是窗外吹進來的風, 卻感到一陣視線在身上打量。迷迷糊糊地看見一雙眼, 清湛湛的,似一汪沉靜的寒池,反射著月的銀輝,透著莫名的情緒。再定睛一看, 又只是錯覺。 喬胭是被公雞打鳴聲吵醒的。 住在霧樓家的院子里, 你很難想象這是千年古國守護神的居所,接地氣得有點嚇人,不僅有雞鴨, 還有菜圃, 種著各種應時的蔬菜,豐富到看見的第一眼喬胭腦中已經浮現了具體的菜式。 看了一眼身旁,謝隱澤還在睡。她穿鞋下床洗漱完后, 就徑直去了灶房煎藥。 死人沒有進食需求,灶房的存在應該只是保留著生前的習慣, 從落灰的灶臺也能看出,這里并不被經常使用。 她把從角落里翻出的藥罐清洗干凈,開始煎藥。隨著藥湯沸騰, 一股讓人舌根發(fā)澀的濃郁苦味在屋內彌漫,根據四斤的說法, 這是天山上最好的內服傷藥了。 喬胭起身想添點柴火, 一轉身,一個人影站在門邊不知道已經注視了她多久。 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 看著面無表情的長發(fā)男人,喬胭一句我擦咽了下去,客氣道:“霧樓……尊者,是我煎藥的動靜吵醒您了嗎?不好意思,我會小點聲的。” 霧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是誰?” 喬胭:?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家?你是怎么闖進來的?”一連三個逼問,問得喬胭一臉茫然啞口無言,深深懷疑起自己記憶出了問題。 “尊者!尊者!”幸好四斤和八兩及時出現,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尊者你忘了嗎!小喬是你昨天親手從門外撿回來的!” 霧樓:“我昨天出門了嗎?”不待他人反應,他倏然記起了什么,右手握拳一敲左手掌心,眼睛微微一亮,“不錯,我昨日是出了趟門。都怪赤淵魔族來我地盤上找茬,我都沒能睡個好覺。” 八兩:“您記起來了?” 霧樓又像個游魂般甩手蕩了出去。 四斤雙手合十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們尊者記性太差了,時不時就會像這樣忘記許多事。” 喬胭好奇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啊?” “因為尊者他活過的歲月太漫長了。”四斤輕輕嘆了口氣。 上古時期,靈氣衰竭,仙神靈獸銷聲匿跡。霧樓是世間最后一頭麒麟,他擁有著漫長的歲月,幾乎與天地同壽。 人世百年,對他來說也不過彈指一揮間,若事事都要巨細無遺地記住,對一個幾乎永生的生靈來說會繁瑣得可怕。他活得越久,愿意去記住的東西就越少,有時哪怕就發(fā)生在昨天的事也轉頭就忘。 這位霧樓尊者在原著中只出現過一次,就是女主玉疏窈意外跌進陣眼山洞,破除了漱冰琴的封印那刻。 身死道消,只剩殘魂存世的麒麟在天光中現身,淡淡道:“你既能入此山洞,破除封印,說明與我妻有緣。神琴贈與有緣人,望你惜之愛之,莫入歧途。”說完抬手湮滅了追殺女主的群魔,又一揮手連人帶琴丟出了秘境。 出場雖短,但是b格非常高,讀者紛紛被圈粉,在評論區(qū)嚷嚷著求加戲。 現在來看,作者未曾在他身上多著墨是個明智的舉動。畢竟再多說幾句,老年癡呆的事實就難免暴露。 雖然隱隱有所猜測,但直到現在她才敢確認。喬胭道:“之前我們誤入一個時隙,在一座破廟里面發(fā)現了壁畫,空桑國的守護麒麟就是你們尊者吧?這秘境是他的陵墓?” 也只有這樣的上古神獸,能在死之后神魂千年不滅,甚至殘存的靈力維持著這樣龐大秘境的運轉。 四斤的眼睛瞪得溜圓:“你進了那座廟?那座夾在兩山之間,外面有雪狼妖群守護,里面有返魂香的廟?” 喬胭:“不錯,那廟看上去平平無奇,內在卻十分驚險,我們廢了很大的功夫才脫離了幻境……呃,八兩小朋友,你為什么用這種我命不久矣的眼神看我?” “所以,你觸碰了返魂香。”八兩語氣同情。 返魂香有毒。 四斤:“你是不是最近總是休息不好,噩夢連連?” 八兩:“你是不是常常胸悶氣短,頭暈目眩?” 四斤:“你有沒有不小心就睡過去的情況?哪怕是被追殺,哪怕是在逃命?” 全中。 甚至喬胭上一次睡著就是在呂霜背上,天知道她哪兒來那么粗的心眼兒,在一條會飛的魔蛇背上睡得天昏地暗。 喬胭仍舊不愿相信,嘴犟地道:“我以為是太累了,這都是正常情況?” “已經遲了,返魂香的毒素已經在腐化你的身體了。”兩個童子對視一眼,皆搖頭嘆息。 中招的人最初會頻繁做夢,那些被埋葬在內心深處,不想為外人所道的創(chuàng)傷。到了后來,夢境會越來越真實,直到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qū)別。 噩夢如影隨形,直到死亡,或者陷入徹底的瘋狂。 喬胭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攀了上來。返魂香確實能激發(fā)出她內心最深的恐懼——原著中被謝隱澤剖心而死,若重復這種夢境上百次,雖然不會死,卻會生不如死。 她這人素來惜命,立即誠懇地問:“這毒有什么解毒的辦法嗎?” 兩個小童對視一眼:“這你得去問尊上,返魂香是空桑國供奉給尊上的至寶,他比我們要了解得多。” 喬胭把煎好的藥遞給四斤,蘭花童子們雖然看上去小,實際年齡卻有幾百歲,照顧起病人比她嫻熟。 “這藥苦得很,若是他不肯喝呢?” “那你們就捏著鼻子灌。”喬胭丟下這一句,趕緊去找霧樓了。 當看見溪邊垂釣的長發(fā)男人時,她內心又有些許忐忑。對方不僅是秘境主人,即便在他隕落的千年之前,都是修真界傳說級別的人物。 好消息是:出于某種原因,麒麟霧樓對他們抱有好感,不然也不會出手解圍。 喬胭先蹲在旁邊看了會兒他釣魚。 這里的魚沒有天敵,條條生得豐腴肥碩,他嘴里叼著根狗尾草,神色淡淡。 他目不斜視:“你是鮫宮的人?” 喬胭:“是,我和夫君被赤淵魔族糾纏多日,昨日幸得尊者出手相救。” “我所守護的舊國空桑就在北溟之畔,千年前我受鮫宮相助良多,不用謝我,只是還人情而已。”霧樓說著,摘下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叫我名字就行——那小子怎么樣了?” 喬胭自然不敢直呼他名字,只道:“蘭花童子幫了很大的忙,昨夜發(fā)了場高燒,現在情況已經穩(wěn)定下來。他是元嬰期修士,自愈能力很強,很快就能恢復啊。” “這個年紀的元嬰啊,放在千年前都稱得上一聲天才了。”霧樓喃喃道,“難怪……” 難怪什么?后面那句有點含糊的話,喬胭沒能聽清。 她從懷中把核/桃似的種子掏出來:“尊者,返魂香的毒有可解之法嗎?” “返魂香……你們去過那間廟了嗎?”他把玩著種子,瞇起眼睛對光看了看,“踏入那間廟的人很多,活著出來的卻很少,你們是第二個。” 這說明在他們之前,還有一個人活著走了出來。 喬胭想起了那尊漆黑的棺槨,想起了棺蓋下的刻字。那肯定也是個有故事的奇人。 “原來千年后的人,依舊相信著起死回生之術。”霧樓把返魂香拋還給她,“你也相信嗎?” 喬胭聽他語氣,心下微涼:“你的意思是都是假的?返魂香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她實在有些忍不了!一路上被狼追,被火燒,被魔砍,她九死一生的一切意義都在于得到返魂香。哪怕日后謝隱澤殺她,她也能多一條生路,可霧樓卻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她還要再追問,霧樓卻像忽然聽不懂她說話似的,神游九霄。游了一會兒他忽然目光聚,嚴肅地盯著喬胭:“你是誰?你為什么出現在我家?” 喬胭:“……” 她忍無可忍,上手噼里啪啦一頓亂揍,被揍完后男人的眼神立刻清澈了不少。 回答起她之前的問題,他沉吟片刻:“返魂香解毒不難,我可以告訴你辦法,不過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定然會幫。”喬胭留了個心眼,沒把話說得太滿。 霧樓:“我想再見我妻子一面。” 還好,不是殺人越貨這類兇殘的愿望。 喬胭松了口氣:“你妻子在哪兒?” “不知道。”他看過來的眼神略鄙夷,“我知道還用得著你幫忙嗎?” “你上次和她見面是什么時候?” “不知道,好像是好幾百年前了?” 喬胭:“……那她長什么樣子,你總知道吧?” 霧樓微笑起來,眼眸發(fā)亮,語氣深情:“她是這世間最最可愛的女子。” 第44章 雪中紅梅 問了許多, 線索無幾,只聽他用最虔誠的語氣夸了一通老婆。 “她死時還很年輕,就是你這樣的年紀。” “喜歡穿白衣, 有一雙意志堅定的眼睛, 百折不撓, 堅強勇敢。” “是空桑國氣度最雍容的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