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101節
扮演一個女孩并不難,尤其是一個不被父親所喜,身旁也無親近之人的癡傻女孩。 她假裝自己恢復了神智,謹小慎微,討了祖母歡心,在寧州老家也算是過的自在。 “六meimei,這元都可是比寧州熱鬧多了?”顧煜湊上前來和她說話。 韓梨點點頭,顧煜是她表哥,也是顧晏同韓家三小姐的孩子,前兩年去寧州游學同她有過一些交往。 見她點頭,顧煜心里一喜,有心賣弄一番,“這還不算什么呢,元都的熱鬧可多了,等過些日子到了一年一度的大乾百舉日,那才叫熱鬧。” “百舉日?”以前只見過金都的風雅集,這“百舉日”又是個什么? “這百舉日可是個雅會,會上不僅有各類才藝演出,還有蹴鞠、馬術、騎射等比試,若拿了頭名,可直接入羽林衛呢。” “煜哥哥想入羽林衛?”韓梨有些詫異,前些年在寧州,顧煜可是日夜寒窗苦讀,還以為他要走科舉的仕途。 “明年的春闈大哥要參加,我就不去湊熱鬧了,這武舉人也不錯啊。”顧煜的笑意略微有些落寞。 韓梨心下了然,顧煜的大哥乃是顧晏同四公主的嫡長子,而他卻只是姨娘的兒子。當年韓家三小姐不顧家族反對嫁進國公府做了個貴妾,雖然顧晏對她很是不錯,但到底要低人一等,就連顧煜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一個庶子。 說到人家傷心事,韓梨多少有些抱歉,便扯開話題道,“憑煜哥哥的人才,這頭名定是哥哥的囊中之物,阿梨到時候可要去一睹哥哥風采。” 聽到心上人的奉承,顧煜方才那點不快早就拋到九霄云外了,“六meimei放心,騎射馬術我最在行不過,那些小子都不是我的對手。” 少年意氣,就連說起大話也不會叫人討厭。 韓梨淺淺一笑,祝他旗開得勝。 今日也是四公主的生辰,顧煜得回府為主母賀壽,晚飯便沒有留在韓家。 韓梨的父親是韓家的當家老爺,也是當朝正二品的戶部侍郎。 往前二十年,韓家不過只是出了個進士的寒門士族,能有今日,多虧了韓家的二小姐韓月韓貴妃。 韓老太太一共生了二子,兩個女兒都是姨娘所出,不過自小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大兒子也就是韓梨的父親韓侍郎,二女兒乃是前朝的貴妃也是如今的韓太妃,三女兒便是顧煜的母親護國公的貴妾,四兒子則是騎都尉韓立。 韓侍郎子嗣頗多,一共有八個子女,韓梨乃是前一位主母唯一留下的女兒,她的兩個哥哥三個jiejie均是妾室所生,底下還有一個弟弟一個meimei則是后面這位主母的骨rou。 比起當初的徐家,這個韓家可真是一個大家族了。 一番寒暄下來,便是韓梨也有些吃不消,只想安靜地坐在一旁。 偏偏老太太要給她做臉,“阿梨這些年跟著我在寧州,性子養得實在素了些,不比她這些個jiejiemeimei花哨,我呀撐著一把老骨頭非要來元都,就是想給她尋個滿意的親事,也算是報了她這些年對我的孝心,大郎,你可得把這件事給我放在心上。” 韓侍郎連忙放下筷子,“母親說的哪里話,阿梨也是我的女兒,如今長得這般出挑,兒子定然是要好好給她說門親事的。” 這一番話可讓韓夫人的臉色沒這么好看,后院的兒女們說親乃是她這個主母的責任,偏偏老太太當著眾人的面跳開她去囑咐老爺,這不就是打她的臉么。 “老爺說的是,可不僅僅是六姑娘,府上的三姑娘四姑娘可是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咱們一碗水端平,都要給她們尋上滿意的親事才是。”韓夫人笑笑說。 這大兒媳什么都好,就是氣量著實小了些,若是再偏幫六丫頭反倒于她不好,老太太便收回目光,笑笑不再說什么了。 左右她這番敲打能進了大郎的心就行。 到了夜間,想著飯席上的事,韓夫人心里還是梗著,一邊伺候韓侍郎泡腳一邊說道,“老爺,這六姑娘啊是到了說親的年紀,可是她這般容貌也不知道要給她說個什么婆家老太太才會滿意。” 韓侍郎斜倚在塌上,半瞇著眼享受夫人的殷勤,“老太太最重人品,家世可以差些,只要人品上佳她老人家都會滿意的……我瞧著煜哥就不錯,知根知底的,三meimei也不會苛待了阿梨去,或者劉御史家的小兒子也不錯,那孩子學問一流,明年春闈定能進入三甲,劉御史又同我是同鄉,親上加親的事……哎呦,這勁道太大了些,夫人輕點。” 韓夫人此刻塞了一肚子火,這顧煜和劉御史家的小兒子可是她為著自己的親女兒物色的,她花錢花精力維系好的人情,怎么能白白便宜了韓梨那個小丫頭。 可這話又不能對老爺直說,她轉了轉心思,忽生一計,“老爺,就六姑娘的才貌,這倆人恐怕還是委屈她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倆人都是人中龍鳳了,怎么就配不上,難道夫人還有更好的人選不成。”韓老爺瞪眼說。 韓夫人笑笑,用上好的白綾布將韓老爺的雙腳擦干放在腳踏上,待丫鬟們將洗腳水端下去后,這才湊到韓老爺耳邊輕聲說道。 “入宮?”韓老爺詫異地睜大了眼。 “可不是嗎,老爺想想,就咱們六姑娘這般花容月貌,整個大乾有幾人能越過她去?如今陛下已及弱冠,后宮除了一位皇后可就沒幾個出挑的,若是六姑娘入了宮,那咱們家指不定還要出一位韓貴妃呢!” 當年的韓貴妃可是風光無限,連帶著韓家一躍成為了元都的新貴,若不是先帝后來失心瘋又去的早,他們家的光景那只現在這般。 想到韓梨的容貌,比起當年的韓月可是還要更加出挑三分,若他們家再出一位貴妃…… 韓老爺有些意動,但是想想還是搖了搖頭,“母親不會同意的,你想想當初先帝去世那會,韓太妃的處境多危險,若不是太后娘娘要博一個賢淑的名聲,指不定她就去底下陪先帝了。那次可把母親嚇得不輕,千叮嚀萬囑咐咱們韓家的姑娘可是再不能入宮了,這阿梨又是母親的心頭rou,她老人家更不會愿意了。” 韓夫人嫁進韓府這些年,韓老爺想些什么她怎么會不知道,話雖這么說,可是東扯西扯的,這樣子就是有些意動了。 “老爺可不要迂腐,當初先帝的事情誰能料想到,可是當今陛下正值青年,又素有賢名,身體也無任何不適,咱們姑娘進宮那可就是去享福的,到時候福澤蔭蔽家族,可是何等榮耀,若是有一個貴妃meimei,咱們韓家兒郎又何愁功名!” 這話說到了韓老爺心坎里,這一輩的韓家子孫各個資質平庸,別說考取進士,就是中個舉都難如登天,可惜以他的品階,那國子監也只有一個子弟名額,等他的侍郎做到盡頭,韓家哪里還有什么指望。 “唉,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這話就有了八成的把握,韓夫人心里一喜,她這計謀可還真不是為了害韓梨,畢竟她也沒必要跟自家姑娘過不去,這一來嘛是真有為韓家鋪路的想法,二來嘛也是不想韓梨擋了自家女兒的姻緣。 不過那后宮可不是好待的地方,當今皇后乃是太傅的女兒,家世背景、性情學問都是一等一的,若是韓梨真能進宮得了圣心,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第110章 謝儲 同樣的夜晚,韓梨也在伺候韓老太太梳洗。 “咱們阿梨這般可心,祖母還真是不舍得把你給嫁出去。” 韓梨梳頭的手一頓,順著說道,“那就不嫁了吧,阿梨愿意一輩子陪著祖母。” “傻孩子,你能陪祖母多久,等祖母去的那天,你一個人孤苦伶仃豈不可憐。” “不可憐,若真到了那天,阿梨就背上行囊去看看這世間的大好河川,等看膩了就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學那古籍里的隱士也做個采薇人,豈不是逍遙快活。” “越說越糊涂了,你一個好好的姑娘家作什么采薇人,還是尋個好夫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好,等老了也像祖母一般兒孫繞膝,享受這天倫之樂,這才是咱們女子最好的歸處。” 韓梨心里嘆氣,活了兩輩子,到底還是不能行止由心,這世間束縛女子的條條框框實在是太多了。 她知道祖母是為了自己好,也不反駁,這么多年她向來欠缺長輩疼愛,好不容易有個祖母真心關心她,她也不愿意讓老人家傷心。 ------------------------------------- 韓梨初來元都,韓夫人怕她在府里悶著,特意囑咐了二郎同三姑娘帶她出去逛逛街市。 韓夫人對她的態度轉變挺大,韓梨心里有些訝異。 韓二郎是個不靠譜的,出門沒多久便去尋他一貫的狐朋狗友斗雞走馬去了,只剩下韓三姑娘陪著韓梨。 韓三姑娘的姨娘也死的早,從小性子便有些怯懦,雖說是她領著韓梨,但一路上倒是韓梨在找話題。 “三jiejie今日這身裙子倒是淡雅,稱得jiejie出塵許多。” “是、是嗎,這是乳娘給我做的,原本是四meimei和七meimei挑下的布料,但是乳娘手巧,裁剪還算合身。” “豈止是合身,比□□閣的繡娘們還要手巧呢。” 三姑娘韓棉聽到韓梨的夸贊,心里十分受用,當下對這個多年未見的meimei有了幾分親近之意。 二人說話間便逛到了一處脂粉鋪子,正要進去時,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爆喝:“滾開!” 兩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少年男子騎著烈馬當街馳騁,一路上不知撞壞了多少小販的攤子,路人慌忙躲閃,一時間街上亂成一片。 韓梨皺了皺眉,“這人是誰?竟敢在元都大街上這般縱馬行兇。” 韓棉扯了扯她的袖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小聲一些,這位乃是當今攝政王的嫡長子謝褚,也是有封號的王爺世子。他性子嬌慣成性,是元都有名的混世魔王,吃喝嫖賭可是樣樣俱全。性子還暴虐無常,當街縱馬算什么大事,之前他強搶還民女呢,將人一家三口都逼去跳江了!” “陛下就不管?”明德帝在民間口碑向來不錯。 韓棉搖搖頭,“我也是聽父親說的,這些事情根本就到不了陛下的耳中,畢竟陛下的奏折可都是攝政王先過一道的。” 韓梨心里一哂,這謝家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沒幾個好東西。 “唉,可惜了這般好的樣貌,真就像戲文里寫的‘外表花團錦簇,實則內里是一團爛棉’。”韓棉嘆息地說。 二人講了會兒閑話,買了脂粉,又逛了成衣鋪子,韓梨平日里沒什么花錢的地方,月例一直攢著,這次置辦了不少東西,還送了韓棉許多。 兩個小姑娘逛完街,高高興興地去了寶月樓吃飯。 可是不巧,飯菜剛上桌,隔壁包廂的房門便被打開,一群衣著不菲的富家公子吵吵嚷嚷的走出來。 為首的一個白面男子一打眼瞧見了韓梨,眼睛立時看直了。 “乖乖,這是天女下凡不成!”聽了他的話,好幾個男子都往這邊看過來,韓梨趕緊拿起一旁的帷帽戴上。 可惜已經晚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群人中為首的一個大喇喇地走到韓梨身邊,正是方才縱馬傷人的攝政王世子謝褚。 韓梨不欲回他,轉過身就要走,那少年忽然一腳搭在窗邊的欄桿上,擋住了韓梨的去處。 “本世子問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獰笑道,一張還算俊朗的臉被這流氓無賴的氣質生生拖垮。 韓棉早就被這陣仗嚇著了,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出來。 韓梨掃了一眼酒樓門口,韓府的家丁正在那里歇著,可他們這次出來就帶了兩個家丁,這幫紈绔子弟卻有一堆狗腿子,若真動起強來,她們真不是對手。 正在思索間,那謝褚忽然伸手將她頭上的帷帽摘下從酒樓扔了下去。 “喲,當真是個美人呢,這小臉可真是又白又滑。” 韓梨手心一緊,正要反抗,一只麥色手臂忽地將謝褚格開。 “又是你,王云鴻,勸你少管本世子的閑事!”謝褚咬牙切齒地說。 來者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身姿挺拔,器宇軒昂。 “謝褚啊謝褚,怎么每次見你都在做些上不得臺面的下作事呢。”王云鴻嬉笑道,話音未落,謝褚便捏著拳頭打了上來。 這一拳力道頗大,看樣子謝褚還是練過一些功夫的。 不過在王云鴻面前卻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他三兩下便將謝褚給困在臂間。 “王云鴻,你敢對本世子不敬,明日我就讓父王參你一本,看你舅舅還保不保的住你!” “若攝政王知道你當街調戲女郎,也會枉顧國法嗎?” “呵,那是我王府關起門來的事情,區區一個女人,大不了我父王責罵一頓讓我納進府里,倒是你,自己出事恐怕無所謂,若連累你舅舅你還敢這般膽大妄為嗎?” 從方才便愣在一旁的韓梨聞言趕緊出聲道,“謝過這位大哥,我父親乃是當朝戶部侍郎韓峰,若是問起今日的是非曲折,我必定如實稟告。” 是個官家女?那就好辦多了。王云鴻把手一松,將謝褚推到一旁,“聽見沒有,這可是韓侍郎的女兒,你當街調戲朝廷命官之女,不若我們一同去陛下面前說道說道?” 方才縮在一旁的那群公子哥這下趕緊上前將謝褚扶起來。 他一腳踹開身邊人,揉了揉被王云鴻勒住的地方,陰狠看了一眼他同韓梨,“等著吧,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兒,總有一日也會落在我謝褚手中。” 丟下這句狠話,謝褚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