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94節
徐晗玉再次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做夢,她不在荒山之上,竟然在錦帳之中。 “杜充媛你醒了?”一個穿著宮裝的小侍女驚喜地說。 “杜充媛?”徐晗玉一開口,嗓音沙啞地不成樣子。 那侍女貼心的端過水杯遞到她嘴邊,徐晗玉口渴的緊,俯身喝了一大口。 她怎么會在錦繡閨閣之中,這侍女又怎么會喚她杜充媛,難道她這是在做夢嗎? “充媛娘娘,奴婢一會兒就去告知付大總管,說不定陛下也會來看看呢!” 徐晗玉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問“誰是陛下?” 小侍女有些發懵,“陛下就是陛下啊,大乾的陛下。”不然還會有哪個陛下。 “謝斐?” 這杜充媛居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諱,小侍女嚇得臉色慘白,連主仆之別都顧不上了,趕緊伸手捂住徐晗玉的嘴,“娘娘可不能這么說,會被殺頭的!” 徐晗玉的心直直沉到底,原來真是謝斐啊,她還是沒有逃開他。 她冷靜下來,用眼神安撫住小侍女,示意她將手放下來,“你叫什么名字,進宮多久了?” 小侍女有些忐忑,“奴婢名叫喜兒,剛進宮半年。” 徐晗玉柔柔一笑,“喜兒,我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糊涂,你能給我說說這段日子都發生了什么事嗎?” 喜兒不疑有他,一股腦地全說了。 在她看來,徐晗玉叫徐晗玉,是邊城一個小縣官的女兒,前些日子陛下御駕親征攻打外族,在路上寵幸了她便帶回了宮。可惜半路她突發急病,昏迷不醒,陛下給了她一個充媛的名分就置之不理了。 她是喜兒進宮后正兒八經伺候地第一個主子,原本喜兒還擔心她長睡不醒,自己的前程沒了,現下看她醒來別提多高興了。 “娘娘,陛下心里定然是有你的,之前你生著病陛下一時想不起來,現下你好了,日后多在陛下跟前晃一晃,陛下自然就會寵幸你了。” 徐晗玉無奈地一笑,她這邊還沒適應自己的身份,喜兒倒是迫不及待要鼓舞她去爭寵了。 但是喜兒有一點說的對,她的確要去謝斐面前晃晃,有太多事她要問清楚了。 這首要的,淳于冉怎么樣了,還有他既然能順藤摸瓜找到她,那秋蟬他們是不是也被他找到了,他們可還好?想到這里,徐晗玉便有些心急如焚,可惜她現下剛醒來,身子虛弱的很,下地都很困難,也只能按捺住性子慢慢等了。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月,這期間除了喜兒,徐晗玉還見過一次喜兒口中的付公公,是個二十來歲的太監,看著滑不溜秋的,對待徐晗玉也沒有特別的態度,只是送了點藥材,就沒再來過了。 謝斐更是沒有影。 喜兒倒是也去幫著徐晗玉打聽消息,但是她人微言輕,哪里能知道陛下的行蹤。 徐晗玉住的這處院子很偏,名喚“飛燕宮”,主殿住的是個姓陳的美人,剛進宮時得了幾日陛下的寵幸,最近也是慘淡的很。 徐晗玉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她能走動之后,便主動去向這位陳美人問安。 陳瑩瑩是戶部侍郎的女兒,人長得柔媚動人,就是性子驕縱了些,在這全是人精的后宮自然討不了什么好,是以不過是個小小的美人罷了。 饒是如此,她的品階也足以壓過徐晗玉。 瞧著溫順行禮的徐晗玉,陳瑩瑩有些不屑,雖然看著是個美人,可惜上了年紀,又是個病秧子。 不比常年養在深閨的貴女,徐晗玉這一年來風餐露宿,皮膚難免糙了些,再加上大病初愈,整個人的確沒有氣色。 “有什么事嗎?”陳瑩瑩懶洋洋地說,她可沒有精力來應付一個不受寵的充媛。 “回稟美人,嬪妾前些日子身體不適一直臥病在床,未能得見美人,現下特來向美人問安。” 倒是個知道規矩的,陳瑩瑩也懶得刁難她,“知道了你回去吧,沒什么事不用過來。” 徐晗玉面露難色,有些躊躇。 陳瑩瑩有些不耐煩,“還有什么事嗎?” 徐晗玉惶恐跪下,“回稟美人,原本嬪妾不應僭越,但是有一事還欲告知美人,顧……皇后娘娘曾與嬪妾有過幾面之緣,嬪妾受過娘娘恩惠,一直未能報答。現下機緣巧合入了宮,還望美人通傳一聲,能讓嬪妾當面答謝皇后娘娘以了心愿。” 以徐晗玉現在的位階,根本無法直接求見皇后,是以只能曲線救國。 陳瑩瑩挑挑眉,這個什么杜充媛的竟還和皇后有過交情,但是她雖這么說,皇后那邊說不定早不記得這人了。不過左右一句話的事,她又不是想去陛下面前露臉,例行問安的時候順嘴提一句也就是了。 “那你可有什么憑證?” “嬪妾小字阿玉,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第102章 牢籠 “阿玉?”顧濛有些失態,手中的茶盞不小心翻了過去。 陳瑩瑩原本還以為徐晗玉是胡謅的,現下看皇后這模樣,到有幾分可信了。 一旁的幾位嬪妃也跟著湊趣,“咱們皇后可是大善人,到處都有meimei受過jiejie的恩情呢!” “噗嗤,”坐在一旁的沐貴妃忽然笑了出來,“我們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應該叫活菩薩,可不食人間煙火呢,哪里像我們這些俗人,只知道涂脂抹粉招搖打扮。” 最近漢東鬧洪災,顧濛以身作則,倡導后宮節儉度日,一來為了祈福,二來為了籌錢賑災。 顧濛清心寡欲慣了,吃齋念佛就當是日常修行,可是其他嬪妃就沒這么樂意了,尤其是沐可婉,最喜愛綾羅綢緞珠寶翡翠,吃穿用度更是極盡奢靡,對皇后這沽名釣譽的做法早就心存不滿,這是在借題發揮呢。 其他人自然也聽出來了,不過沐可婉可是陛下跟前的寵妃,皇后都不敢說什么,其他人哪里敢置喙。 顧濛壓下心里紛繁的思緒,也不在意沐可婉一貫的諷刺,正要開口,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道冷冽的嗓音,“誰是俗人吶?” 滿屋的妃嬪聞聲即刻行禮,陳瑩瑩更是緊張得理了好幾次鬢發,上一次她見到陛下還是去歲的中秋呢。 比起又期待又緊張的眾位妃嬪,沐可婉倒是自在多了,平身之后,兩下碎步挨到謝斐身邊,“陛下,臣妾是在說自己吶。” “那沒說錯,你可不就是一個大俗人嗎。”謝斐這打趣帶著三分笑意,可見心情不錯,沐可婉趕緊賣乖撒嬌,“陛下~” 陳瑩瑩看著沐可婉這副作態,又嫉又恨,一口銀牙險些咬碎。呸,真是個不要臉的小□□,若不是她父親乃是當朝宰相,能得到陛下的青眼嗎? 顧濛倒是神態自若,自謝斐在她旁邊落座后,兩人更無一句交談。 帝后不睦,在后宮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謝斐喝了一口茶,狀若無意地說道,“陳美人今日這一身倒是養眼,既不素也不俗。” 陳瑩瑩忽然被點名,激動地渾身微顫,“謝陛下夸獎。”她揚起笑意,用自己最甜美的聲音說道。 沐可婉不樂意謝斐的眼神在陳瑩瑩身上,轉了個話題,“陛下,剛剛我們還在聊到宮里新來的一個充媛是皇后的故舊呢。” “哦,是嗎,我同皇后相識多年,既是皇后的故舊那也必是我的故舊了,是哪個充媛?” 陳瑩瑩趕緊接住話題,“是臣妾殿里的杜充媛,小字阿玉,自入宮之后便纏綿病榻來著,身子好些了就來臣妾跟前說皇后娘娘曾經有恩于她,想要來當面謝過恩典。臣妾見她知恩圖報,心下憐惜,這才特地來皇后跟前說起。” 謝斐聽完點點頭,轉向顧濛,“皇后認識這個杜充媛嗎?” 顧濛心下一沉,謝斐這分明是在明知故問,她只得搖搖頭,“臣妾不記得了。” 謝斐露出滿意的微笑,“既然皇后不記得了,就別讓她來打擾皇后了,這些日子洪災泛濫,皇后憂心得很,打算抄寫數遍佛經祈福,你們沒事也別來打擾皇后了。” 顧濛面色一白,卻不敢出聲反駁,其余眾嬪妃全都低聲應是,沐可婉臉上頓時露出得意的笑容。 眾人散去后,沐可婉雖然有些遺憾陛下沒有隨她回宮,但是一想到皇后當時的嘴臉,心情依然明媚得很。 徐晗玉知道陳美人前往皇后的寢殿問安,特意在門口等著,一見她回來,迫不及地迎上去。 “美人,如何了?” 陳瑩瑩一見她臉色就不好,旋即冷笑一聲,“什么有恩于你,皇后娘娘根本不記得你這個人!” 徐晗玉一愣,顧濛怎么會不記得她呢。 “都是因為你,害我在陛下和皇后面前丟了好大一個臉。”陳瑩瑩憤憤不平,其實這事也怨不得徐晗玉,她只說了皇后娘娘于她有恩,也沒說一定就記得她,況且陳瑩瑩在皇后跟前提這事也不是出于什么好意,不過是想在皇后跟前找個話題刷存在感而已。 徐晗玉卻抓住了她話里的關鍵,“陛下也在么?” 陳瑩瑩杏眼一瞪,提起陛下,她可要敏感多了,“怎么就你這身份還想得見陛下不成?別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做春秋大夢了!” 這話說的違心,雖然徐晗玉這些日子氣色不好,但底子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若在陛下面前晃幾眼,難保得不到圣眷一飛沖天。陳瑩瑩莫名來了危機感,想要從話語上將她打壓下去。 “我勸你還是安安分分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呆著,別肖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陳瑩瑩冷冷地甩下這句話,撞開她自往寢殿里去。 徐晗玉不妨她這一撞,有些站立不穩,這些日子頭總還是有些暈沉沉的。 不過眼下她也沒心思顧及陳瑩瑩對她的態度,顧濛那邊看來已經被謝斐堵死了,他這是要存心要孤立她、耗著她,只是不知他最終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想要怎么來折磨她。 陳瑩瑩回到寢殿越想越氣,氣這個小小的充媛不知好歹,不知是不是存心讓她丟臉。轉而又想到今日在皇后寢宮的場景,那個沐可婉可真是臭不要臉的sao狐貍,不就是仗著陛下的寵愛嗎,就這般目下無塵,若是她能得到陛下的寵愛該有多好。論長相她陳瑩瑩自詡不輸給任何人,只是缺乏機會罷了。 她沒想到,這個機會很快就到了眼前。 當夜,陛下翻了她的牌子。 付公公前來吩咐時,陳瑩瑩還有些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但事實就是勤于政務的陛下今日難得宣人侍寢,偏偏挑中了她。 陳瑩瑩激動地坐上了小轎,夜色中,徐晗玉靜靜立在窗前,看著那頂華麗的小轎漸行漸遠。 天亮之后,陳瑩瑩昨夜侍寢的消息傳遍了后宮,陛下一早賞賜了她許多東西,這樣的待遇連沐可婉都鮮有,看來是很得圣心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陳瑩瑩一整天心情都不錯,她這往常門可羅雀的“飛燕宮”一天來了好幾位奉承的jiejiemeimei。 “陛下說我和這‘飛燕宮’的名字極配,這是有意將我安排住在此處的呢。” 徐晗玉踏進屋子的時候,正巧聽見她說此話。漢代的趙飛燕,從一介平民女一躍成為漢成帝的皇后,憑借的就是君王的寵愛,而她為了這寵愛也是煞費苦心地去爭奪。 謝斐可真是會想啊。 其余幾位低份位的嬪妃卻只覺得艷羨,陛下這是要把陳瑩瑩放心上了呀,誰不想像能作掌中舞的趙飛燕一般成為漢成帝心尖尖上的人。 徐晗玉行了禮后默不作聲地坐在最末的位置,陳瑩瑩也不搭理她,倒是另外兩個沒見過她的多看了兩眼。 這個杜充媛氣質卓群,人著實過分惹眼了一些。 眾人散去后,徐晗玉陪著笑臉,上前小意說道,“恭喜美人得陛下圣寵,昨日害美人為我的事在皇后娘娘跟前奔波,嬪妾內心著實過意不去,可惜我身無長物,只這一瓶花露是這些日子自己制的,特來送給美人,聊表歉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陳瑩瑩今日心情好,懶得和徐晗玉計較,接過她送的禮便把人打發走了。 原本一瓶花露陳瑩瑩自然不會放在眼里,但是她隨手打開,這味道清新淡雅著實不凡,心中便有些受用。 是以又過了兩日,陛下再次宣召時,陳瑩瑩便灑了些花露在脖頸處。 “見過陛下,”陳瑩瑩捏著嗓子嬌聲說道,謝斐坐在案桌前隨意說了聲“起”,眼皮都未抬一下,只看著手中的奏折。 陳瑩瑩緩緩起身,心中頗有些忐忑,上次侍寢也是這般,陛下除了說那么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一直把她給晾著。 見陛下看的專注,陳瑩瑩大著膽子上前,輕輕執起墨錠為他紅袖添香。 謝斐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眼波微動,“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他抬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