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70節(jié)
思羅大嫂也有些緊張,趕緊將今日剩下的泡饃熱了熱,還切了一盤新鮮的牛rou端上去。 徐晗玉有些擔心,這牛rou剛切,腥味很重,那泡饃更是又硬又粗,習慣了這些吃食的突厥人還好說,若是中原來的貴客,怕是咽不下去。 果不其然,沒多久,一個穿著中原服飾的中年男子便跟著神色憂愁的掌柜走進后廚,徐晗玉連忙將臉埋下去。 那男子嫌棄的在廚房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低頭注意到縮在墻角的徐晗玉。 徐晗玉因為不見人,隨意盤了個中原的發(fā)髻,穿著粗布衣,她身材細小,同突厥人有很明顯的區(qū)別。 “這不是有個中原女子嗎,讓她來做飯。” 掌柜的有些猶豫,“大爺,這是個啞女,笨得很,什么都不會做。” “無礙,便是煮碗清湯面也行,別整那些味道重的,我們郎君聞著都想吐。” 這中年男子都這樣說了,掌柜的也不好拒絕,幸好后廚還有一袋子面粉,他連忙比劃給徐晗玉看。事已至此,她只好勉強點點頭,按那個中年男子說的,煮了一鍋最簡單的清湯面。 食材有限,徐晗玉怕那個貴客又來挑剔,將思羅大嫂白日里準備拿去喂豬的紅薯葉子揀了些新鮮的配在鍋里。 竹靈搖了搖羽毛扇,嫌棄地挑起一筷子清水面條,“唉,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吃過這么簡陋的飯食。” 白谷白了他一眼,“竹先生不是自小在南陽邊上的田埂躬耕嗎?遇到饑荒還同流民一起啃過樹皮,怎么還嫌棄面條了。” 竹靈早忘記自己吹過什么牛了,訕訕一笑,閉嘴吃面,不過出乎他意料的事,這碗簡陋的清湯面味道還不錯,面條勁道恰到好處,方才那腥味熏得他想吐的牛rou進了面鍋,中和了面的堿味,相得益彰。 幾片不知道是什么的葉子入嘴微苦,再一回味又有些甘甜,雖然這面沒放什么佐料,但是對于此刻饑腸轆轆的他來說,簡直能算是人間美味了。 “不錯、不錯,沒想到這邊鄙之地還有如此風味。” “你閉嘴吧你,”白谷懟了他一句,將面碗放到謝斐面前,“郎君好歹吃一點吧,這面還算是能入嘴。” 謝斐將謝游給他的密信放下,隨意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面一入嘴,他便有些恍神。 這面的味道的確還行,重要的是,讓他有種隱約的熟悉感。 他將掌柜的喚來,“你們這里的廚娘是誰?” 掌柜的一愣,下意識便說了思羅大嫂。 “把她叫出來。” 思羅大嫂用圍裙擦了擦手,一臉局促地走到大廳。 謝斐見她這樣,面上難掩失望,旋即又自嘲一笑,他恐怕是魔怔了吧。 謝斐扔下一錠白銀,起身上馬而去,白谷趕緊跟在后面。 “啊呀,這么快就要走嗎,等等我。”竹靈哧溜將碗里的面條吸完,也跟了上去。 隨從們紛紛起身,“劉參軍,快點。” 這個叫劉參軍的方才去更衣出來,看見隊伍整裝待發(fā),也趕緊跟出去。 掌柜得了這么大一錠銀子很是高興,他知道有徐晗玉的一番功勞,破天荒地給她分了些碎銀。 徐晗玉心里總是有些忐忑,她素來謹慎,想了想還是打算換個地方。 晚上思羅大嫂出門去嘮嗑了,徐晗玉回到房里正打算收拾包袱,偷偷離開,忽然一人捂住了她的嘴。 徐晗玉的鼻尖聞到一股血腥味,這人看來是受了很重的傷。 “別說話,我待一會兒就走,不會傷害你的。” 徐晗玉乖覺地點點頭,她腰間的銀針不多了,若這人威脅不到她,她也不想浪費銀針還暴露身份。 那人也是天真,見徐晗玉點了頭,竟真的放下心來,松開手倒在了床上。 月光從窗外灑下來,是一個模樣還算俊朗的男子,徐晗玉卻心里一驚,這人是西齊的太子冉。 徐晗玉白日里的鍋灰此刻也掉的差不多了,太子冉看清楚徐晗玉的容貌,也有些驚訝,猶疑地說,“顧女郎?” 對了,在太子冉的眼里,頂著這張臉的人可是顧子書。 見徐晗玉沒有出聲,太子冉轉驚為喜,“真的是你嗎,顧女郎,沒想到我尋了你這么多年,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與你相見,看來是上天見我可憐,在我臨危之際,讓我能再得見你一面,圓了我這么多年的夙愿,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受了這么重的傷還有力氣說這些廢話,這個太子冉看樣子也是個傻的,徐晗玉搖搖頭,西齊注定是復國無望了。 徐晗玉瞧了瞧周圍有沒有趁手的工具,她打算趁他不備將他敲暈,然后繼續(xù)她的跑路計劃。 太子冉還沉浸在見到自己夢中情人的欣喜之中,“顧女郎,當年你在西齊的皇宮外救了冉一命,冉一直戀戀不忘,總想著能找到你,好好報答你的恩情。” 徐晗玉實在是不記得自己怎么救他一命了,似乎就是在他被幾個街頭混混欺負的時候,順手給救了? 太子冉眼睛亮亮的,看著一點也不像重傷的病人,倒像是情竇初開的貴公子。“可惜我現(xiàn)下身無長物,恐怕報答不了你了。” “不需要。”徐晗玉硬邦邦地噎了一句,從柜子里翻出了思羅大嫂做針線的剪刀,不過用剪刀是不是太狠了?畢竟她和他無冤無仇的。 徐晗玉將剪刀放回去,又摸了摸,摸到一個思羅大嫂洗腳用的銅盆,這個似乎還不錯。 她回頭看了看倚在床上的太子冉,思量著從哪里下手比較好。 太子冉見她看過來,虛弱地笑了笑,從腰間解下一個方形的木盒。 “我雖然身無長物,卻有一個腌臜東西,若女郎不嫌棄,就送給女郎吧。” 這東西怎么有些眼熟,徐晗玉接過解開,竟然是傳國玉璽! “這怎么會在你那里?”這玉璽應該被劉勛逃跑的時候帶上了才是。 “是天佑帝同我結盟的時候給我的,說是和我一起聯(lián)合抗楚。” 這下徐晗玉明白了,劉勛逃出金都的時候比太子冉還要慘,身邊就沒幾個能用的人,南楚軍還對他窮追猛打,他定然是打聽到了太子冉的消息,用這個沒用的傳國玉璽同他換了實打實的好處。 “你拿什么和他換的?” 太子冉一愣,沒想到她還關心這個,照實說道,“用三千兵馬,還將他引薦給了突厥王。” 果然被她給猜中了,就太子冉的心計和謀略,能活到現(xiàn)在也是個奇跡。 “這玉璽算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你又一次救了我,就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徐晗玉很是煩躁,她哪里又救了他,這個傻子能不能不要自說自話。 太子冉本就傷重,勉強撐著逃到了此處,現(xiàn)下又說了這么多話,體力實在支撐不住,不一會兒便暈了過去。 徐晗玉看著她拿出來的銅盆和太子冉遞給她的傳國玉璽,認命地嘆了口氣。 ------------------------------------- 謝斐連夜行軍,就是想趁著天亮之前到達東突厥的地界,突厥的二王子不滿父親寵愛兄長,被南楚派去的細作給策反了,他得知父兄這兩日要同北燕的天佑帝以及西齊的太子冉商量結盟一事,秘密傳信給南楚,想要里應外合來個甕中捉鱉,干掉父兄,自己上位。 南楚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謝斐接到指令后立即趕了過來。 半夜,謝斐一行停下來休息,照這個腳程,不出一個時辰他們必能趕到會商的地點。 “將軍,餓了吧?”白谷掏出干糧遞給謝斐,晚上的那碗面條謝斐可只動了一筷子。 謝斐的確腹空,接過干糧嚼了起來。 竹靈看著謝斐嚼那干巴巴的干糧,長吁短嘆,懷念起晚飯的那碗面了,不禁說道,“沒想到這突厥人瞎做的面也能抵得上江南風味,難怪古人言簞食陋飲也有其妙時。” 劉參軍聽聞此言一愣,“那面條不是一個中原娘子做的嗎?” 謝斐握著干糧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眼睛發(fā)出銳光,牢牢盯住說話的劉參軍,寒聲道,“你說什么?” 劉參軍被謝斐這樣子給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將晚間在廚房的事情說了,“……我看那娘子身材嬌小,雖然蓬頭垢面的,但是應該是個清秀娘子,想來她應該會煮面吧。” 謝斐驀然起身,“回去。” 第75章 錯過 竹靈嚇了一跳,“回去?回哪里去,我們眼看著就要到了,將軍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謝斐翻身上馬,竹靈趕緊上去擋在馬前,“我不知道將軍要尋那娘子作何,也不知道那娘子是不是將軍要尋的人,可是將軍既然有要務在身,便不應當只顧自己心情——” 話音未落,謝斐一鞭子凌空抽下,幸虧白谷眼疾手快,把竹靈拉到一旁,驚魂未定之際,謝斐的烈馬早已絕塵而去。 “這、這……”竹林指著謝斐的背影,瞪大了眼睛,他總算明白謝斐活閻王的名號是從哪里來的了。 “唉,先生莫氣,那人就是將軍的逆鱗,誰都觸碰不得,慢慢地先生也就知道了。”白谷勸道。 竹林頓足道,“可若是耽誤了這次同突厥二王子的聯(lián)盟,放跑了劉勛和淳于冉,大司馬那里又該如何交代!” 白谷一聳肩,將軍做的決定他們是改不了的,“事已至此,只能麻煩先生先去周旋一二了,我還得去保護將軍。” 他拱拱手,不待竹靈回話,上馬跟著謝斐而去。 謝斐疾行了半夜,終于回到那家客棧,臨到門前他卻踟躕了一瞬,旋即還是敲開了門。 掌柜的迷迷糊糊將門開了,沒想到是晚間去而復返的貴客,“這位客官,您有什么事嗎?”該不會是要回銀子吧。 謝斐推開他,將這個不大的客棧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除了掌柜和廚娘再無旁人。 他一把抓起掌柜的領子,“昨晚煮面的那個中原人呢?” 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這、這晚上都還在的,我也不知道現(xiàn)下去哪了。” 謝斐走進后院那件破柴房,掌柜的說平日里那個中原人就住在這里。 應該是他猜錯了吧,她怎么會住這種地方,謝斐正要離開,忽然看到腳邊的一樣東西,他撿起來借著月光,那是一個半舊的藕色荷包,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針腳,是她,他絕不會認錯。 白谷也在這時趕了過來。 “傳我的令,調集附近所有南楚軍,挨家挨戶給我搜。” 謝斐握緊手上的荷包,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 淳于冉原本以為自己這次肯定是活不了了,沒想到再次醒來還能看到湛藍的天空和一排劃過天際的大雁。 他似乎躺在什么東西上,一顛一顛的往前,鼻尖是稻草的清香。 “你醒啦?”徐晗玉聽到身后傳來響動,趕緊拉住小毛驢。 淳于冉看見她,有些回不過神來,他不僅沒死,竟然真的還再一次見到了她。 “殿下別發(fā)呆了,你好歹說一聲接下來你要去哪。”徐晗玉猜淳于冉受了劉勛的暗算,東突厥那邊肯定是不能去了,眼下正往南走。 “你別叫我什么殿下了,我叫淳于冉,你叫我阿冉就行。”淳于冉傻呵呵地笑道。 徐晗玉也跟著扯扯嘴角,“所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