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婢女上位記 第49節
她起初是譏笑二皇子這般草菅人命的毒辣行為,后來又是譏笑著平民百姓的這般卑賤之命。 從前她只以為為奴為婢方才會任人宰割,如今想來,便是平民百姓也少不得被這些上位者當做盤中魚rou宰殺個干凈。 為奴為婢,與平民百姓都是一般的命賤罷了,自己心心念念了這樣久的脫籍,卻成了自己親人與墨書的催命符。 當真可笑。 瑩雪當下便忍不住笑出了聲,只是笑聲里藏著無盡的悲涼:“這些人命都只是他的青云梯,載著他登上凌霄之位,是嗎?” 傅云飲瞧著瑩雪這副悲傷到癲狂的模樣,便再也掩不住心頭的痛意,上前與瑩雪說道:“你我都能看穿的事,圣上自也瞧得清楚。” 圣上?說到底與二皇子有什么區別呢?不都是一脈相承的尊貴之人,皆不把下等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只不過一個名正言順些,另一個做事惡毒些罷了。 瑩雪止住了笑聲,肅起面容問道:“圣上可有殺了二皇子?” 自是不可能的。 傅云飲望見了瑩雪杏眸中的嘲弄,他忽而覺得卡在喉嚨口的話語變得艱澀難當,踟躕半晌后,方才說道:“圣上貶了二皇子一派的文武官,命二皇子在府中思過,非詔不得出。” 瑩雪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她也不知從何處生來這等大力,只見她緊緊攥住了傅云飲的衣衫,眸中盡是恨意:“這么多無辜百姓的性命,只換來了這些懲罰?” 殺了如此多無辜的百姓,得到的懲罰不過是禁足罷了,誰聽了不暗恨一句,自己沒托生在帝王家? 瑩雪直至這一刻才解了個盤亙在心中許久的疑惑。 為什么從前黃氏與劉婉晴這些人非要不顧自己的意愿,哪怕傷了自己的父母親人,也要自己做媵妾? 她難道不怕自己的蓄意報復? 她如今是明白了,概因在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眼里,他們這些人都稱不上是人罷了。 稱不上是人的東西,他們如何會放在眼里?譬如她行事時不會在意地上螞蟻的感受,若踩死了便踩死了,并不算什么大事。 這世道以身份地位將人劃成了三六九等,黃氏與劉婉晴不在意自己的意愿,二皇子不在意百姓的性命。 都是一脈相承的高高在上,一脈相承的陰狠毒辣。 二皇子想殺多少人便殺了,他出身高貴,便是犯下這等大錯又如何?不過禁足個幾日罷了。 瑩雪憤慨地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噬骨的恨意宣泄出口。 傅云飲當下也答不上話來,只得垂下頭默然不語。 瑩雪攥著他的衣衫又是哭又是笑,許久之后,她才淡淡笑了一聲:“爺,您能為我報仇嗎?” 傅云飲茫然地抬起頭,隔了半晌才問道:“你想向誰報仇?” 他這話卻是明知故問,只是向二皇子報仇一事難于上青天,二皇子是出身優渥的人中龍鳳,歷代皇子便是犯了謀逆的大罪也不過貶為庶人罷了。 出身皇家,便是二皇子這輩子最堅不可摧的保命符。 傅云飲知曉瑩雪心中的滔天恨意,可她與二皇子對上,也不過是以卵擊石般的白送性命罷了。 傅云飲正想苦勸之時,卻聽得瑩雪蠱惑人心的聲音響起。 “若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瑩雪此生定會陪伴在您身側,再無二心。” 第53章 帶娃跑【新增一千八】 “世子爺,瑩雪…… 說完這話, 瑩雪自己也覺察出了自己這番話里的艱難之處,便忍著淚意繼續說道:“我知爺會笑我不自量力,您一定認為, 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如何能傷了那尊貴非凡的二皇子?我這般話語,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傅云飲的確是驚訝無比,他知曉瑩雪心中恨意滔天,可二皇子在朝中權勢頗為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自己或者瑩雪能撼動的人物。 “我只是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傅云飲連連嘆氣道, 語氣里有些無奈之感。 瑩雪只一臉期冀地望著他, 說道:“爺是不愿意幫我的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以我如今的能力和手段,在二皇子面前算是不堪一擊。”傅云飲道。 瑩雪垂下頭,只說道:“爺是人中龍鳳, 那二皇子不過是投胎投的略好些罷了, 又如何能算得上是不堪一擊?” 傅云飲怔在了原地,心中驚駭之感久久不散,他知曉瑩雪心氣極高, 卻不知她竟有此雄心壯志, 肖想著與自己一同對付那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傅云飲知曉瑩雪當真會如此去做, 只是她這樣的舉動無異于以卵擊石。 二皇子身邊能人輩出, 她只會白白地送了性命罷了。 可傅云飲明了她的心思, 卻不愿直截了當地絕了瑩雪的念頭, 瞧著她如今經風一吹便要倒地的瘦弱身軀,他當下便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語來。 且讓她恨著二皇子吧,恨意總好過心如死灰,總能支撐著她好好活下去。 而坐于床榻上的瑩雪見傅云飲久久未曾開口, 便自嘲一笑道:“爺救了我,我本不該將您牽扯進這等臟污之事中,可除了爺,我再無人能倚靠了。”說著,兩行清淚便從眼眶內落了下來。 瑩雪本以為自己這等示弱的嬌怯模樣必會惹來傅云飲的憐惜,可誰知他卻只是別過了頭,語氣冷硬地說道:“瑩雪,我們奈何不得二皇子。” 瑩雪攥著裙擺的雙手逐漸發青、發白,她當然知曉自己如今奈何不得二皇子。 可她不信這一輩子都沒有報仇雪恨的時候。 她雖命如螻蟻,卻也好歹是會哭會笑的人,若存了心要將那二皇子拖下水,興許也能在他防備不及之時狠狠捅上他一刀。 日頭東升西落,人只要還活著一口氣便有說不準的時候,她就不信二皇子這種泯滅人性、德不配位的人會順風順水一輩子。 總有他陰溝里翻船的時候。 傅云飲如何不知曉瑩雪心中所想,念及她被仇恨蒙蔽住了心,雖說話做事過激了些,可到底不似之前那般了無生氣。 傅云飲心中略微安定了些,他既不愿瑩雪一輩子懷揣著仇恨度日,又不愿她忘卻了仇恨生了死志,便只得含糊其辭道:“若你愿意,我會給你個安身棲息之地,保你此生無憂。” 瑩雪見他避過二皇子之事不談,便知他是不愿應下二皇子一事的意思,心中哀切難忍,卻也明白傅云飲的苦衷。 他是前途大好的鎮國公世子,且有滿府親眷尚存于世,尚且不能如自己一般不管不顧,到時再連累了家人的性命。 初時因滔天的恨意而生起的邪心左性漸漸退散了些,瑩雪拭了拭淚,與傅云飲說道:“多謝世子爺為我這般費心,您救下了我與小竹的性命,又將我們好生安置在這間屋宅中,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 “方才的話,您就當從未聽過罷。” 傅云飲見瑩雪的情緒不似方才那般激動,可整個人又以rou眼可見的勢頭萎靡了下來,堪堪壓下去的擔憂又浮了上來。 “這些都算不了什么,只是你若如此消瘦下去,恐怕會傷了肚子里的孩子。”傅云飲只道。 提及孩子,瑩雪這才茫然無措地低頭瞧了眼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頭又掠過一絲悲涼。 傅云飲以為這個孩子是墨書的,若真的是墨書的,該有多好?好歹能給她留下個念想,不至于讓她和小竹孤苦伶仃地掙扎于世。 傅云飲見自己的一番話又惹得瑩雪傷懷起來,只能閉上了嘴,只靜默在一旁陪伴著她。 等到瑩雪哭累了沉沉睡去時,傅云飲方才起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他腳步愈發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耗盡了他通身的氣力。 他雖未曾應下瑩雪提出的對付二皇子一事,卻十分在意她剩下那句“此生陪伴在自己身側,再無二心。” 他不能放任瑩雪去白白送死,也不能因兒女私情而賠上鎮國公滿門。 他能做的就是保護好瑩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期盼著時間長了,亦或是她肚里孩子的降生,能讓她忘卻仇恨,過安穩平和的日子。 * 一直到九月里,臨盆的那一日前,瑩雪都未曾再提起過與二皇子有關的任何話語。 小竹的眼疾略有些可治的苗頭,傅云飲便將她安置在了西廂房,由幾個丫鬟貼身伺候。 這一日,傅云飲方才從宮內上值回府,便瞧見了滿頭大汗的東昉。 “爺,瑩雪姑娘要生了。” 傅云飲急得立刻便駕馬往西葫蘆巷趕去,幸而他早已提前備妥了穩娘一行人,倒也襯不上兵荒馬亂。 瑩雪這一回的生產極為艱難,傅云飲心急如焚,卻也只能坐在廂房內聽著瑩雪凄厲的哭喊聲。 他想沖進產房里去瞧一瞧瑩雪,卻被幾個積年的婆子死死攔住:“爺,不好進去,會沖撞了您。” 傅云飲才不管什么沖撞不沖撞,推開那兩個婆子便進了產房內。 瑩雪躺于榻間,額上皆是細細密密的汗珠,清瘦的臉蛋上滿是猙獰之色,四個穩婆皆高聲伺候在側。 “姑娘,再用些力,孩子頭要出來了。” “姑娘,您再用些力。” 可瑩雪臉色煞白,臉上痛苦難忍,哪里是能再用出力的模樣? 傅云飲揪心不已,便只得一把抓住木桌旁的大夫,道:“你愣在這兒做什么?快開些藥來。” 那大夫卻窘迫地說道:“世子爺息怒,方才我們已給這位姑娘灌下過參湯了,這位姑娘太過瘦弱,若一味的用些滋補的藥膳,只怕會虛不受補,到時反而會平添幾分兇險。” 傅云飲這才作罷,只見他飛快地走到床榻邊,撩起袍子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雙手捧著瑩雪的臉,道:“瑩雪,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姑娘,再用些力,瞧見孩子的頭了。” “姑娘,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傅云飲也祈求似的在瑩雪耳邊說道:“瑩雪,這是你和墨書的孩子……” 這句話飄入瑩雪的耳中,她也不知從何處生出了些力氣來,提氣呼氣間,便忍著那股撕裂般的劇痛之意,將孩子生了下來。 隨著一陣微弱的嬰兒哭啼聲響起,穩婆的報喜聲也隨之而來,“恭喜世子爺,恭喜姑娘,喜得千金。” 瑩雪已疲累的連提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傅云飲也一心記掛著瑩雪,也并未挪動身子去看望那個女嬰。 隔了半晌,傅云飲才對那幾個穩婆說道:“去領賞錢吧,把孩子交給乳母。” 他這幅冷漠的樣子讓那兩個穩婆的心里都有些驚訝,只腹誹道:可見是丫頭片子不招人疼呢。 * 等瑩雪醒過來時,身旁便臥著個嬰兒的襁褓,里頭放置著個白皙弱小的嬰兒。 她瞧著自己掙了命才生下來的孩子,一時便忍不住落下淚來。 傅云飲恰在這時端了一碗羊乳進來,他剛那羊乳遞到了瑩雪跟前,只道:“喝些吧。” 瑩雪卻只是搖搖頭,望向女兒的目光里滿是愛憐,只聽她與傅云飲說道:“爺可有抱過她?” 傅云飲不解其意,他雖不至于遷怒一個無辜的孩子,卻也對她喜歡不起來,因怕瑩雪不悅,便勉強笑道:“我不會抱孩子。” 瑩雪并未察覺出傅云飲的異樣,只是眼含熱淚地與他說道:“您抱一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