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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關心的話題被打斷,方蕊牧猝不及防,短暫思考后說:“酸奶?” “那這個送給你。”孟知穗從包里翻出一瓶酸奶給她,謹慎又客氣的樣子。 “啊。為什么——” 孟知穗不慌不忙,禮貌地微微一笑:“因為我不喜歡。” 放學后連續幾天都在校門口看到同一輛新車。差不多一個禮拜后,孟知穗走上前去,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靠駕駛座的車窗。停滯片刻,陳邈還是把車窗降下來。 “好巧,孟老師。”他說。 “您在等小筠?”孟知穗問。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近處看,得以細細推敲陳邈與四年前的不同。 眼睛里掛著事了,心也不像從前那樣透明了。可以這么說,明明只是寥寥四年而已,皮囊沒有老,靈魂卻老去了。又或許,在四年前和她相遇以前,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這并不能當成他不認識女朋友,或者說,這不是他裝作不認識前女友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不論外貌、姓名如何一致,強烈的違和感仍舊撲面而來。坐在不加保險也值七位數的跑車上,陳邈抱起手臂,西裝剪裁到位,發型也干凈規整。他傾斜著頭上下打量她,頗有距離感地說道:“辛苦您了。” 對了,就是這種地方。 該說是他的性格改變了嗎? 簡直判若兩人。 “不辛苦的。”孟知穗的音量一貫很小,以至于陳邈迫不得已要靠近些。 結果下一秒,陳邈就被孟知穗的一句話給嚇得一怔。這女人很擅長輕描淡寫地語出驚人。 “您查過我了吧?”孟知穗問。 訝異轉瞬即逝,陳邈裝得滴水不漏,彬彬有禮地回答:“我怎么會對孟老師做那種失禮的事。倒是孟老師,雖然不知道用了什么途徑,難道私下沒有調查過我嗎?” 兩相對峙,竟然是孩子老師和孩子家長的關系,倒是有點好笑。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孟知穗看著他。他是坐姿,她站著,自然而然是居高臨下。真滑稽。她好像試圖看穿他,不過中途就放棄。孟知穗摸出一張小學生田字格的練習本紙,又拿出鉛筆,唰唰唰寫了什么。她從車窗里遞給他,也不等陳邈擺架子,手一松,直接任由它落下去。 “這是我家地址。”孟知穗的聲音仍舊很輕,沙沙的,像夏天里摩擦的蟬翼,“您的問題,我想和您私下談談。18點后我都在家。”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 陳邈把她的字條交給學校,然后讓孟知穗躍升為流氓女教師,通報批評外加離職大禮包。她從前那么穩妥,肯定有不少人會大跌眼鏡。 就連孟知穗自己也懷疑,她失心瘋了。 但她的行為也不是毫無根據。 其實孟知穗的字條可有可無。陳邈自然查到了她的地址,他只是沒料到她會邀請他當面對線。 陳邈努力把這件事拋之腦后。 然而在車窗的縫隙里,孟知穗朝他笑了一下。那是極度輕蔑、十分譏諷的笑。和她整個人格格不入,可是,卻引發了他細微的眩暈。 這種眩暈感與困惑持續不斷地攪拌,外加陌生女人的臉,難舍難分。為此陳邈甚至試著與自己很難打交道的外甥溝通。 下班后的他扯開領帶,走到正在看電視的小學男生身邊:“今天過得怎么樣?” 秦小筠也沒受寵若驚。只是這個便宜舅舅真的不太愛跟人談心。所以這副表達關心的樣子,在孩子看來難免像唱著《小兔子乖乖》哄騙開門的大灰狼。 小筠點頭。 “那學校里怎么樣?”陳邈說。 小筠點頭。 “老師還好嗎?”陳邈說,“你們那個班主任,姓孟的。” 小筠還是點頭。陳邈驟然變嚴厲:“說話。” “好。”秦小筠惜字如金。 不是“不好”,也不是“很好”。單純一個“好”字。挑不出毛病來,也不值得特別嘉獎。 她的確沒拿孩子做過什么梗。 之后的半個月里,每天下班,陳邈都會想起那張字條。 起初是開車直接回家,逐漸變成會去她家附近轉一圈,然后是繞著她所在的社區轉一圈,最后變成在公寓周圍轉一圈。 下車那天,陳邈在車上找了一番防身武器。他也說不清,面對區區一個女人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么強烈的危機感。但男人也有第六感。扳手有點過了,榔頭想干嘛呢,最后陳邈隨便揣了一樣東西。 按以往的進度,他估計不會真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剛下車,遠處穿制服的中老年男子就朝他看過來。 “阿邈?”大爺說,“你是阿邈吧!” 陳邈感覺自己踏入了什么惡魔的領地。 他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但對方也沒多和他聊,只非常熟練老道地一路把他送到了樓下。 單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這么快找到地方的。 門鈴響得很有規律,孟知穗猜到是陳邈。 她目光幽深地看了一會兒門。心想,這該有多久了?自從上一次陳邈從這扇門出去。 孟知穗打開門,看到陳邈時,他們對視。即便內心百般翻騰,臉上也仍舊維持平靜。你回來了。孟知穗想。 陳邈卻忽然站定了。 他不打算再向前走一步,就這么僵持著,不愿跨過那扇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