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 第50節
阿布叔看看別冬,又看看冷峯,跟他點點頭打了個招呼,最后目光還是回到別冬身上,說:“你都去哪兒了啊?這么些年,音訊也沒有。” 別冬不知道該怎么說,這會被從小看著長大的族人一問,他才真的感覺到一絲來路迢迢的感覺,千言萬語,無從說起,阿布叔的眼睛里有著毫不掩飾的關切,別冬說:“叔,我現在住在云南,一個叫梨津鎮的地方,您知道那里不?一年四季都挺暖和的,我在那里工作,賺錢,過得挺好的。” “云南啊,”阿布叔想了一會,說:“我知道那里,離咱們這兒遠著呢,冬子,你怎么跑那兒去了?” 別冬沉默了會,冷峯替他接過話頭,說:“有個朋友在云南,正好那陣缺人手,就讓小冬過去幫幫忙,然后就留在那了。” “噢……”阿布叔看了看兩個人,對別冬說:“那你是遇著好心人了,是吧?” “嗯,那兒的朋友都對我特別好。”別冬說起這個不自覺就帶上了笑,咧著嘴看了看冷峯,眼睛彎彎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布叔連連點頭,說:“你出那個事,叔心里一直記掛著,難受啊,叔一直記著你出來的時間,那時候讓人開車去接你,結果那邊說你三天前已經出來了,也沒你聯系方式,就這么錯過了。” 別冬怔在那里,他根本不知道族里竟然還有人記著他,還專門去接過他,這會心里的感覺十分復雜,嘴唇囁嚅卻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覺得那時候的自己走投無路,其實不是的,在生他養他,他最惦記的地方,是有人愿意接納他的。 冷峯似乎知道他的感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阿布叔起身拉著別冬說:“別在這兒坐著了,跟叔回家去吃飯,你嬸子做了好吃的,我就是特意過來找你的。” “嗯嗯,好。”別冬收起了情緒,背過身擦了擦眼睛,跟冷峯一起起了身。 別冬從家里翻出件以前父親穿過的皮襖給冷峯裹上,再次走進寒夜里。 阿布叔家里很暖,別冬冷峯跟阿布叔和烏珠嬸四個人都擠在炕上,飯菜熱氣騰騰,還有辛辣的土釀酒已經擺在了桌角。 烏珠嬸一看到別冬眼淚就出來了,抱了他好一會,直說:“你這娃娃這些年去哪兒了?當初就叫阿桃別把你帶走,外面的日子沒那么好過,留在族里,大家都能幫襯她,她不聽……”阿桃是別冬母親的小名,阿布叔咳嗽一聲打斷烏珠嬸的話:“還說那些干啥,娃娃回來了就好,好好吃飯,陪你阿布叔喝幾盅。” 飯還沒吃,別冬先跟阿布叔喝了幾杯,臉色馬上變得酡紅,冷峯讓他悠著點兒,后面的酒冷峯都替他喝掉了,別冬問了這幾年村子里的事兒,誰家兒子女兒結婚,生了幾個小崽子,又有誰意外去世,知道阿布叔的幾個兒子都去了省城工作,小女兒蘭雅曾經是別冬的同學,前不久剛嫁了人,就在隔壁村,常常回娘家來住。 烏珠嬸最關心別冬在外面過得如何,別冬和冷峯都一五一十仔仔細細地說了,從當客棧管家,廚房幫廚,到現在有了自己的小客棧,是個小老板了。 阿布叔和烏珠嬸聽得直樂,說咱小冬子可出息了。 聊到最后,別冬說這次回來是給父母上墳,一年多沒回來,墳頭草都長得老高了,今天清理了一整天。 說起這個,阿布叔一拍大腿:“得虧你回來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么辦,現在鹿鳴山被劃為保護區了,里頭的宅子啊,墳啊,都得遷走,最近咱們村和周圍的村子正在聯合排查呢。” 別冬和冷峯都是一怔,沒想到這趟回來還要遷墳,別冬問:“那要遷哪兒去?” “現在村子里劃了公墓,保護區里的都遷到公墓去,那里弄得整整齊齊的,明兒你跟叔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別冬想,既然是公共安排,那他得照辦,只是這樣一來,他恐怕就沒這么快能回梨津,起碼得待個個把星期左右。 想到那冷冰冰空蕩蕩的屋子,現在電也沒通上,別冬原本想著將就兩天就走,也沒想去通電,這下要打理的事兒就多了。 冷峯像是也想到了這些,低聲跟別冬說:“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辦。” “嗯。”別冬點點頭。 這時阿布叔說:“冬子,你家那個房子現在啥都沒有吧,明天我就讓村里給你通上電,你那炕上被子啥也沒有,一會讓你烏珠嬸給你找被褥你帶回去,你還缺啥都跟你嬸子說,家里東西都有,你隨便拿過去。” 別冬剛開口說不用,這些東西明天他跑一趟縣里都能置辦齊,但烏珠嬸已經下了炕去給他找東西了,很快抱出一床厚厚的被褥堆到炕角,說:“這都是新的,還是半年前蘭雅結婚的時候做樣子在炕上擺過一回,后面都沒用過,你們拿去用。” 別冬跟冷峯看到那被褥上都還繡著大紅“囍”字,突然都聯想到什么,別冬臉紅得不行,冷峯卻暗戳戳笑了個夠,猛點頭說:“太謝謝嬸子了,正需要這個呢!” 酒足飯飽,從阿布叔家里出來,兩人抱著大紅囍被走在回家的路上,冷峯輕聲叫他一聲:“嘿,媳婦兒。” 別冬輕輕白他一眼:“干嘛。” “不干嘛,就叫叫。”冷峯撫著被子,嘴角翹著落不下來:“真喜慶。” 作者有話說: 哎呀,發車失敗(哭笑 第88章 每個晚上,都想。 有了松軟的新被褥,睡在燒熱的炕上,還有愛人在身邊,別冬回故鄉的這一晚真正覺得了踏實。 “媳婦兒。”冷峯又叫他,一口沙啞的嗓子,覺得躺在囍被里叫媳婦兒,真是應景。 別冬彎著眼睛,光聽聲兒就知道冷峯在想什么,怎么回事。 四個多月沒見,別冬也想得不得了,但是腦子里越想,身體卻越羞澀,他記得冷峯去柏林前,他們在登虹市的酒店里,像兩只野獸一樣不分白天黑夜地做,那是一種瀕臨失去前的瘋狂,撕碎了他對于性愛全部的羞恥感,迎來了從未體驗過的巔峰。 他熟悉的那具身體瘦了許多,滿臉的絡腮胡扎得別冬臉疼,冷峯狠狠地吻他,攪動唇舌,熱騰騰的被子里別冬都快喘不過氣來,冷峯在間隙里停下,嘶啞地說:“好想你啊,老婆。” 別冬也想,想得快要發瘋的時候卻也是最克制的時候,如果萬分之一的可能冷峯不再回來,別冬覺得自己得活下去,他不敢放任自己的想。 但是現在不需要克制了,別冬主動迎了上去,纏住冷峯:“我也想,每個晚上,都想。” 草了,冷峯心想,為了這句話,死了都值。 絲絲縷縷的寒風從破碎的窗戶里竄進來,在屋子里打轉,炕上兩個人的熱氣能蒸干一切寒冷,冷峯突然覺得了北方炕的好處,堅實,牢固,怎么折騰都不會塌且沒有聲響。 隔了這么久沒做,冷峯一腔狂熱的激情很快繳了械,他都有些沒預料到,又爽又懵地伏在別冬身上,埋著臉找面子:“寶寶,太久沒做了……” 別冬理解地安慰他:“嗯,我也是……” “等我一會,再來。” “好。” 冷峯從別冬身上下來,給他擦干凈,抱著人講話,他最喜歡別冬這一身滑膩的皮,和少年人特有的瘦削又緊致的身形,冷峯親著別冬肩頭的傷痕,說:“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找你麻煩?” 他是有過擔心的,梨津什么都好,但人們太閑,閑了就喜歡碎言碎語地八卦,語言這種軟刀子雖然傷不著皮rou,但很會誅心,他怕有人嚼別冬的舌頭。 別冬搖頭,可能有些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吧,但他壓根沒關心這些,打理客棧已經讓他身心都很充足,有點空閑不是想冷峯就是琢磨怎么再賺點錢,他說:“沒有的,我根本沒管其他人,再說還有四哥呢,有事兒他會幫我的。” 也是,司放就像他們扎根在隨園路的定心丸,冷峯不在,可以把別冬托付給司放,兩人都不在,司放還能幫他們打理客棧。 “那你呢,峯哥,在柏林還好嗎?”別冬問。 冷峯想了想,其實說不上好或者不好,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哪里,整天過得跟夢游一樣,他說:“我也沒管其他人,就在想怎么早點回來。” 別冬記起他看過的報導,關于藝術圈的混亂,他笑著問:“那邊有人喜歡你嗎?” 冷峯腦子里冒出利嘉豪的名字,但那段小插曲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認為那是真的“喜歡”,他搖搖頭:“你看我這個樣子,跟個野人一樣,哪有人看得上我。” 別冬失笑,摸著扎手的絡腮胡說:“明天我去小賣部買剃須刀,給你刮胡子。” “好。”冷峯捉著別冬的手,把它往下帶,說:“我好了。” 別冬雙眼一瞇,摸到那個熟悉的,堅硬的物體,他說:“我也好了,再來。” …… 這一折騰就是半宿,他們做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時間久,直到別冬徹底沒了力氣,周身軟軟又粘膩地癱在了冷峯的懷里,直到兩人都沒了力氣,別冬才覺得冷峯真的回來了。 可真好。 冷峯睡得很沉,柏林回來的航班他因為太過興奮幾乎沒睡,回來就又馬不停蹄地奔了大半個中國去找老婆,幾趟航班和巴士車,外加爬雪山加起來有20多個小時沒睡,夜里的運動耗光了他最后的力氣,早上別冬醒的時候他還沉沉睡著。 別冬縮在他懷里捂了會,晚上燒熱的炕又漸漸冷下去了,別冬披了衣服繼續加了點柴火把炕再次燒熱了,然后靜悄悄出門去小賣部給冷峯買剃須刀。 順帶還扛了袋大米回來,準備回去燒點熱水,再勉強煮鍋粥,等冷峯醒了兩人再做詳細打算。 回去推開門,看到冷峯已經醒了,正雙眼發懵地坐在床上,被子掀開半截,光著上半身,別冬放下米,拿了件衣服給他披上,說:“怎么這么坐著,當心著涼。” 冷峯一把抓住他胳膊:“做了個夢,醒來沒見著你,嚇死我了。” 別冬眼睛彎彎,親了他一下:“我出去買點東西。” 冷峯一臉不高興:“才回來就扔下我。” 別冬覺得有起床氣的冷峯像個小孩子,得哄著,就服軟說:“好好,我錯了,我不該一個人跑出去。” “以后不準了。”冷峯拿頭蹭他,大狗似的,還嘟囔了句:“這么熱乎的炕,還想著醒了抱著老婆睡一會多好,哪知道人影都沒見。” “那我現在陪你再睡會兒?”別冬故意說。 “好!”一說起這個冷峯可來勁, 拉著別冬就要再埋進被子里。 別冬笑著打他:“有沒有正經啊,今天事兒可多,明兒再陪你睡行不行?” “好吧。”冷峯又蹭了一會,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別冬把粥煮上,又燒了熱水,等冷峯洗漱完給他刮胡子。 小賣部只有最老式的手動刀片,冷峯看別冬拿著刀片利落的樣子,他就喜歡看他用刀,在炕沿坐得端端正正地,把脖子伸直眼睛微閉,說:“這張帥臉就交給你了。” 別冬抿著唇笑,又忍不住逗他:“現在你小命都在我手里,一會我要是故意失手給你把臉劃了,你這輩子就只能跟我一起了。” “真的啊?你說的,不許耍賴啊,趕緊劃。”冷峯說著還把臉往刀片湊得更近。 別冬笑著罵他是個瘋子,給他仔仔細細打上泡沫,剃刀在酒精棉上抹了抹,然后麻溜又細膩地沿著冷峯的側臉和下頜刮過去。 才刮兩下,大門口有人敲門,一個脆生生的女聲問:“冬子?冬子在嗎?聽我爸說你回來了?” 別冬一愣,冷峯仰起臉,故意開玩笑小聲問眼前人:“誰啊?聽聲兒像你初戀女友啊?” 別冬輕輕錘他一下:“別亂說,可能是蘭雅,聽他爸阿布叔說的。” “哦……”冷峯還是一副故意做出來的恍然樣:“去開門啊,大冷天的人姑娘站門外呢。” “來了!”別冬大聲說,剃刀還在手里拿著,快步過去開門。 屋外頭果然是蘭雅,兩人甫一照面,互相都楞了下,別冬印象中的蘭雅還是個十二三歲的黃毛丫頭,明明一起長大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上學的時候別別扭扭地就再也不愿跟他走一道了。 蘭雅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年輕人,一時都啞了口,別冬變化太大了,樣貌,神情,嗓音,再一看到別冬手里握著的刀片,蘭雅一驚,下意識往后縮了下。 別冬尷尬了一瞬,把手往身后一背,說:“小雅啊?好久不見,快進來。” 這么一小會,蘭雅剛剛拍門時的大大咧咧都收了不少,她走進屋子,赫然看到炕上坐著另一個人,即便坐著也能看出來身形高大,肯定比別冬還高,她又嚇了一跳,這人半邊臉都是泡沫。 別冬這才舉了舉手里的刀片:“噢,小雅,這是峯哥,峯哥,這是阿布叔的女兒蘭雅。” 冷峯頂著泡沫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小雅好,不好意思正刮胡子,一會再給你倒水喝。” “不忙不忙,我自己來。”蘭雅擺擺手,倒也不客氣,自己去倒熱水,還給別冬和冷峯倒了兩杯端過來。 來了客人,別冬悄摸把刀片塞給冷峯,讓他自己去弄弄,冷峯不知道怎么傲嬌上了,就不接手,仰著下頜示意別冬繼續。 蘭雅只覺得屋子里氣氛有點怪,她也說不出為什么,看著別冬站冷峯面前不知怎么下不了手,愣愣地說一句:“冬子,要不我來?我家那口子的胡子經常都是我刮的。” 別冬周身一僵:“不用不用,我來。” 然后趕緊三兩下給冷峯清理干凈,又擰了熱毛巾遞給他讓他自己擦,說:“好了。” 冷峯擦干凈臉,摸了摸下頜,笑著說:“挺好,下次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