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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非但她脫困無望,兄長更會自投羅網。 魏鸞多少有些害怕。 日色漸漸偏了, 晚風拂過庭院時,仆婦送來了飯食。 魏鸞整個后晌都躲在屋里心緒翻涌,怕被瞧出異樣, 聽見門口傳來的動靜, 便忙躺在床榻上裝睡。仆婦如常擱下食盒, 往前幾步,透過垂落的紗簾瞧見里面美人側臥, 似是睡著, 也沒敢打攪, 默默退了出去。 只等周遭重回寂靜, 魏鸞才起身用飯。 食盒里皆是她愛吃的菜色, 顯然是周令淵特地跟廚房打過招呼。外頭陸續掌起了燈, 她沒去找仆婦, 就著昏暗的天光吃飽飯,才過去推開門扇,默然走回床榻旁,佯作懶怠動彈。等殘羹剩飯被收走,屋里燈燭次第點亮,仆婦掩門而去,魏鸞悄然起身。 床頭的小柜里,有夏氏早就為她備好的黑色勁裝。 先前從曲園帶的脫身之物中,除了那枚令牌,旁的都沒派上用場。 魏鸞自然不愿將這些東西留給章孝溫,遂原樣藏在身上,將玲瓏環佩和發間礙事的釵簪珠環盡數卸下。北地的冬夜極為寒冷,這身勁裝即使盡量用了細薄暖和的材質,穿在身上后也會顯得尋常衣裳逼仄,魏鸞翻了好半天,挑了套寬松的衣裙罩住,又將披風備在手邊,等待出門。 夜色漸濃,風呼嘯而過,令門窗輕顫微響。 月黑風高之夜極適合潛行出入,但兄長孤身闖入虎xue,終歸令人擔憂。 魏鸞坐在榻邊,有些緊張的攥著衣袖。 偶爾有說話聲傳來,每回都能令她心神微繃,然而亥時的梆子敲響,始終沒有期待里的那道聲音。掌心漸漸變得潮膩,她在榻上擦了擦,去桌邊倒了杯冷茶,深深吸氣。才要轉身坐回去,屋外忽然傳來門扇碰撞的聲音。 少頃,跌撞凌亂的腳步行至門前。 仆婦推門掀簾,周令淵身子微晃地走進來,見魏鸞站在桌邊,直勾勾走到跟前,一把將她按進懷里,“剛跟舅舅用飯,談得很是盡興,還說了許多從前的事。鸞鸞——”他抵住她額頭,酒后的聲音都有些含糊,“記得那年冬天,咱們去賞梅吧?” 說話間,身子又晃,醉態畢露。 魏鸞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有些懸心,卻還是低聲冷淡道:“怎么?” “咱們去賞梅,很高興!”周令淵抬高了聲音,語氣依然是醉醺醺的含糊,“又是冬天,梅花也該開了,走,陪我去賞梅!”這話分明是胡說,北地雖寒,剛入冬的這兩日里卻未必有盛開的梅花。 魏鸞猜得緣故,假意道:“梅花還沒開,我不去?!?/br> “陪我走,不許推辭!”周令淵蠻橫命令,攬著她肩膀就要往外沖,身子晃來晃去,頭重腳輕似的。邁出半步,又像是想起什么,蠻橫態度里又添了稍許溫柔,命道:“外頭冷,罩上披風。” 魏鸞面露厭惡不耐,依言取披風罩上。 而后,便被周令淵強行摟著,搖搖晃晃的出了屋門。 外頭仆婦見狀,神情微變。 ——這院落雖是給周令淵住的,卻是都督府的地盤,而魏鸞又是章孝溫點明有要緊用處的棋子,絕非尋常人能比。當日周令淵帶她回院時,章孝溫雖未阻攔,暗里卻授意此處盯梢的仆婦,可看著周令淵的顏面,不苛待魏鸞,但務必死守緊盯,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如今魏鸞要出門,她哪敢放行? 忙跪地道:“太子殿下恕罪,都督有命,此女關乎緊要,不可踏出院門?!?/br> 周令淵仿若未聞,只管往前走。 仆婦硬著頭皮,忙起身跑到院門前,堪堪將兩人攔住,再度跪地道:“殿下寬厚為懷,還是莫要為難奴婢了?!闭f罷,徑直以額觸地,卑微卻又頑固。 周令淵掀起半邊眼皮,覷了一眼。 他當然知道,院里的這些仆婦不少都是章孝溫的眼線。事實上,在決定逃出宮廷前來肅州之前,他就已知道,沒了太子這身份在朝堂的威望,沒了帶甲執戈的東宮衛率,他在章孝溫眼里,恐怕就是個能扯張大旗的喪家之犬,有點殘余用處的傀儡而已。 章孝溫心里不可能敬他這“太子”,也不可能真的信任。 周令淵早已坦然。 仆婦做出這般瞧著恭敬實則強硬的姿態,自是知道輕重。 但他只能這樣帶魏鸞走出院子,沒有旁的法子。 遂猛地抬腳,踹在仆婦的肩窩。 “滾開!”他睜開了眼,酒后眼底有隱隱的血色翻涌,耀武揚威似的將魏鸞往懷里摟緊,醉醺醺的身體左右晃著,微怒道:“忤逆犯上,其罪當誅!誰擾了老子的興致,立馬交去法辦。還有你——”他惡狠狠地瞪向魏鸞,“別總哭喪著臉!” 說罷,一腳踹開試圖再攔的仆婦,揚長而去。 剩下仆婦跪在那里,面露焦色。 在這院里伺候了這么久,她當然知道所謂“太子”的做派—— 瞧著出身尊貴,其實被廢被囚,早已沒了昔時榮寵。那張臉陰森森的,整個人也消沉落魄,剛來涼城的那幾日,整天悶在屋里酗酒,砸得酒壇瓶罐滿地都是,哪里還有太子的模樣?后來又強逼人.妻,屢屢在屋里鬧出動靜,實在荒唐之極。 如今酒醉強橫,這做派已不算什么。 只是,要不要去章孝溫跟前稟報? 即使肩扛重擔,論身份,她也只是個仆婦而已,不過因行事利索,稍得一眼高看。周令淵卻是章孝溫的座上賓,即使名不副實,也比她尊貴得多,他就算要燒了這院子,也未必有人會阻攔。且章孝溫軍務纏身,她地位卑微,若為這點小事就去叨擾,誰知會不會惹得都督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