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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明鑒,是他們血口噴人!” 新安長公主生而尊貴,除了被章氏欺負過,何曾受過委屈?今晚先是驚嚇,又受傷破相,吹著冷風入宮,瞧見宮人們的目光時便知臉已毀了。傷心驚恐之下,瞧見皇兄終于提起她,當即矢口否認道:“他們擅自闖入長春觀行兇殺人,臣妹見他們兇惡,迫于無奈才不得不假意承認。若不然,此刻哪還有性命見到皇兄!” 她說著話,眼淚涌泉而出,滲到傷口時火辣辣的疼。隨后膝行向前,抱住永穆帝的腿便哭了起來。 染冬未料她竟會在御前忽然翻供,愕然間就想反駁。 盧珣忙按住她的手,輕輕搖頭。 果然,永穆帝躬身撥開長公主手臂。 “朕還沒糊涂,這里也有數?!彼p拍了拍鬢,微微俯身,神情威冷,“能在宮里劫走孩子的就那么些人,盯著魏鸞放回孩子的更少。先前你給魏鸞下藥,已是私德有虧,朕為保你顏面,并未計較。今日什么場合?誰許你擅動曲園的家眷!” “臣妹沒有——” “閉嘴!” 長公主還欲反駁,被永穆帝厲聲喝止,怒道:“肅州戰事吃緊,需將士齊心平叛,朕調運糧草鼓舞士氣都忙不過來,你在背后動曲園的家眷,是想動搖軍心?若魏鸞有失,累及肅州的戰事,朕便治你通敵之罪,處以斬首!” 這話說得實在太重,長公主徹底愣住。 動手之前,她算過如何在后宮動手、算過如何對付曲園、算過如何栽贓章家,卻獨獨沒算過前線的戰事——三十年來養尊處優,費盡心思在后宮的一畝三分地上立足,于朝堂征戰的事,她著實生疏之極。種種安排,盡為報復私仇,從未想到戰事上去。 而此刻天子威儀,那神情絕非玩笑。 她整個人幾乎驟然跌入冰窖。 片刻后才頹然垂首道:“是臣妹糊涂,目光短淺?!?/br> 她肯承認,便能免去諸多口舌和麻煩,永穆帝遂道:“魏鸞呢?好好送回曲園?!?/br> “她、她或許已不在京城?!睒O低的聲音,如同囁囁嚅。 永穆帝的眉頭再次皺起,“什么?” 新安長公主頗畏懼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出了玄清觀的后山,她會被交給一伙早就約好的西域商人,帶出京城后任由他們處置。細算時辰,他們此刻應已出了京畿?!币蚯瞥鲇滥碌鄄]打算袒護她,為保住性命,忙將約定交人的地點和對方底細供出。 永穆帝聞言,點派禁軍的人手隨盧珣去救魏鸞。 眾人踏夜出城,按著長公主的交代向北疾追,結果卻空手而返——那伙商人不知被誰截殺在半路,橫七豎八地躺在官道旁,傷口皆在要害處。而魏鸞卻仍不見蹤影,即使往周遭搜查,亦毫無所獲。 因肅州的戰事,玄鏡司的人手被調走大半,如今更是捉襟見肘。 盧珣和染冬整夜奔波,心急如焚。 永穆帝聞言,更是大怒。 以長公主那點膽量和求生的欲望,不可能在事情敗露后再欺君罔上,那么這件事,定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亦可見搶劫魏鸞的那伙人,對長公主的圖謀和安排早已了如指掌。按長公主先前的供認,此事并無親信之外的旁人知曉,可疑的唯有孫嬤嬤。 ——她原就是章念桐的近仆,因彼時昭蘊還小,被廢除太子妃的陣仗嚇得不輕,驟然失母后又寢食不安,永穆帝不忍心孩子受苦,便留她在小皇孫跟前伺候。長公主拿章念桐的性命換孫嬤嬤為她出手,那老婦定是將此事告訴了章家。 而至于章家,鎮國公和太后雖已辭世,章孝溫手里還攥著重兵。先前有能耐將周令淵送出京城到肅州當傀儡,在京城外的荒郊野嶺,從幾個商人手里搶奪魏鸞簡直易如反掌。 那么,魏鸞會被送去哪里? 極有可能作為人質,送到肅州要挾盛煜。 理清了背后脈絡,永穆帝登時大怒。 從白日的宮宴到夜晚的等候,他原就被此事磨得心神不定、憂心忡忡,如今瞧著新安長公主因一己之私,拱手將魏鸞送到章家手里,簡直氣得七竅生煙。當初先帝的叮囑已不足以壓制怒氣,他一腳將長公主踹翻在地,徑直押入獄中候審,連臉上的傷也不曾理會。 長公主的哀哀哭求,被內侍強行拖走。 永穆帝臉色鐵青,既已推斷出魏鸞的去向,只能見招拆招。一面派人追查,盡力將魏鸞在途中救回,一面命人遞信于盛煜,叫他早些防備,并派人手相助救人。在密旨之中,他還特地叮囑了一句,命盛煜萬事以朝廷為重。 …… 肅州,烽煙四起。 盛煜此刻正在換藥。 燭光照在冷硬的臉龐,他的神情肅然而專注。 雖說出征當日他是與常元楷和李慈兩位大將同行,真到了肅州附近,卻是各有職責——常、李兩位將軍手持虎符,調了隴州的兵馬,與從朔州趕來的鄭王一道,對肅州兩面夾擊,陸續奪城收地。盛煜則帶了玄鏡司的人手,盯住章氏麾下帶兵的將領。 百余年經營,又手握軍政賦稅,章氏麾下早已養了成堆的死忠。 先前鎮國公回京入獄,永穆帝雖收了庭州的兵權,卻因當時庭州軍中未穩,為免軍中生變令邊疆動亂,無奈之下,將那些不肯歸服于朝廷的章氏舊將盡數安排到定國公麾下。這些人多半是數代追隨章家,加之章氏擁兵自重,幾十年間利益盤根錯節,早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且邊境戰事歷練下,帶兵打仗也頗為驍勇,極是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