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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煜讓盧璘去尋擅畫之人,依著口述畫出相貌,到魏嶠覺得極像了,便命人追捕。 過后,魏嶠又就著醇酒小菜,說了更多。 他雖賦閑在家,這些年身在兵部,且跟章家結著姻親往來甚密,對鎮國公、定國公兩府知之甚多。如今章家屢屢發難,私情斬斷,便只剩公事公辦。章家在京城里可能藏軍械的窩點,從前私運出入時慣用的手段等,魏嶠心里多少有數,如今要順蔓摸瓜,都用得上。 有些事雖不起眼,于玄鏡司而言,也是值得深查的線索。 盛煜挨個記下,徐徐添酒。 直到夜深,才送魏嶠到客舍歇下。 從客舍離開時,盛煜瞧著隨行伺候的魏家仆從,乃至那位照顧魏夫人的出自章家的老嬤嬤,一時有些恍然—— 僅在一年之前,他還因章皇后的緣故,對魏家懷有芥蒂,哪怕是對魏鸞,亦存了刮骨療毒的心思,至于魏嶠夫婦,更是陌路之人。章家的人無事不得踏進曲園半步,容章氏族人留宿曲園,更是萬萬不可能的。 然而今夜,他卻親自留魏嶠夫婦宿在客舍。 尤其是魏夫人章氏。 這位章皇后的親meimei,為顧念章家人而陷魏鸞于險境的人。先前去敬國公府時,盛煜照顧著魏鸞的面子,對魏夫人持以岳母之禮,頗為周到,然而真正留她住在曲園,卻是另一種感受。尤其是昨日,魏鸞還為了章氏所顧念的親情而孤身犯險。 他愿意為了魏鸞,護敬國公府不倒,為魏嶠和魏知非爭得東山再起的機會。 只要他們迷途知返,看得清是非。 盛煜樂意扶持,心甘情愿。 但若章氏仍優柔寡斷…… 盛煜巋然的身姿獨自站在暗夜,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 這場酒雖喝得慢,翁婿二人卻也喝光了整整兩壇。 盛煜回到北朱閣時,身上酒氣頗濃。 廊下燈火在夜風里照得昏黃,淡淡的湯藥氣味飄進鼻端,小廚間里侍女守著藥罐,看火時困得打哈欠。軟簾被掀動,春嬤嬤出來瞧藥,見了他忙含笑行禮道:“主君。” 盛煜頷首,“少夫人睡了嗎?” “剛沐浴完,準備喝了藥就睡的。” 春嬤嬤回稟后見他沒旁的吩咐,自去看藥。 盛煜則掀簾進了屋內。 簾帳遮掩的床榻上,魏鸞頭發披散,被擦得半干,燭光下格外顯得漆黑如綢緞。因風寒的緣故,海棠紅的寢衣穿得嚴實,腿腳都拿錦被蓋著,腰肢被寬敞的寢衣遮蓋,胸前的峰巒卻仍顯眼。發飾耳環皆已摘去,青絲垂在耳畔,愈顯得秀腮柔膩,白若霜雪。 她沒聽見腳步聲,正低頭把玩個小物件。 直到盛煜走近,才抬起頭,眼底是淡淡的笑意,軟聲道:“夫君回來了。” 鼻音有點濃,聽著軟乎乎的。 盛煜因章氏而生的那點煩躁心思,被這嬌軟笑容化得無影無蹤。 他坐在榻上,伸手便將魏鸞攬進懷里。 熱乎乎的鼻息卷著酒意撲在耳畔,他的呼吸都是潮熱的,“笑什么呢?” “有件事情,覺得挺好的。”魏鸞縮了縮腦袋,躲開他身上nongnong的酒氣,將手里托著的小瓷瓶給他看,“昨晚夫君帶著我逃命,染冬留在那里跟盧珣他們斷后,殺完那些追兵,又順道幫忙去退敵。打得太激烈,不慎受了傷。” “受了傷你還笑?” “她受傷我當然心疼嘛!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瞧這個膏藥瓶子。” “盧珣的?”盛煜認得那東西。 ——雖長相與旁的瓷瓶無異,因用得年頭太久,釉色都掉了,痕跡獨一無二。 魏鸞的猜測得以證實,便抿唇而笑,低聲道:“是我方才在屋里揀著的,聞著里頭的膏藥,倒跟夫君從前用的很像。不過夫君身上沒這個,屋里其他人也用不上傷藥,想來想去,只可能是染冬不慎掉的。這樣看來,果真沒猜錯。” 盛煜聞言,忍不住笑了笑。 “成天凈cao心別人,蛛絲馬跡都不放過,來玄鏡司幫著查案如何?” “才不去。要不是染冬,我才懶得管呢。”魏鸞笑著將那瓷瓶收起,打算明日找個地方放回去,免得染冬面皮薄不好意思。而后往里挪了挪,幫酒醉的盛煜寬衣,口中道:“父親也去客舍歇息了嗎?” “嗯,我送回去的。”盛煜闔眼淡聲,仰趟靠著。 唇角的笑意亦悄然收斂。 魏鸞雖在病中,卻仍察覺了他情緒微妙的變化。 今日母親來北朱閣時,盛煜的態度便與尋常迥異,而今看來,果然是稍有不悅的。畢竟,先前夫妻倆因周驪音的事吵架時,盛煜就曾說過,周驪音沒資格踏進曲園,態度異常堅決。雖是氣話,但意思差不多。 母親亦出自章家,盛煜雖未明說,魏鸞也是知道的。 這也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 盛煜跟章家是政敵,這點毋庸置疑,章家有人折在玄鏡司手里,玄鏡司也有不少人遭章家戕害,仇恨越結越深,已是你死我活。但以盛煜的性情,原本是誰的賬找誰算,不像會混淆公私,隨意牽連的人。 且事后想來,當初盛煜屢屢提及的是章皇后。 莫非公事之外,他跟章皇后還有私仇? 魏鸞只覺這猜測極為大膽,方才還曾試探過母親,不過毫無所獲,因盛煜這身份蹊蹺,魏鸞也沒敢問得太明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