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健義原本嚴肅無表情的臉上，已經開始變得難看起來了。

    他的心里甚至在想，這個小子，還得勢不饒人了。

    方子錚臉色仿佛很享受一樣，聞著那新幣獨特的墨香，表情好像很沉醉，細瞇著的眼中，放出一種很奇異的光。

    “我需要幫忙，誰能上來協助一下？”他開口了，聲音無波瀾，很平靜。

    很快，在田中元的示意下，一個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就上來了。他按照方子錚的吩咐，找來了一支筆和白紙。

    “請幫忙記錄一下編號，就是每一摞現金的首尾兩張號碼。這里總共是30摞現金，也就是說需要記錄60個號碼。給大家見證一下。等下你們就能明白我所要表達的意思！”方子錚神秘的一笑，就像是個手法高端的魔術師一般的，對著那堆積在一起的一堆人民幣上方虛空摸了一把。

    開始。

    兩分鐘，隨著方子錚念出來的那一組組號碼，一干領導的臉上，開始顯露出好奇的神色出來。

    五分鐘，他們的臉上，開始驚訝。

    十五分鐘，他們的臉上，已經開始在思考。

    三十分鐘，計數完畢。所有領導在大舒口氣的同時，心里也在暗自琢磨了。部分心眼聰慧的，已經從方子錚的舉動中，琢磨出一點意思出來了。這小子，不依不饒了。

    整個過程耗時半小時，其中也包含了多次確認及核對的過程，從而確保每一個記錄的編號都是正確的。

    這時候，方子錚就把那張紙拿出來了。

    總共三十組。每一組兩個編號。

    他將每一組的前面加了個標注。重新排了個順序。

    然后，他將這張寫滿了排序后的編碼的紙交到了田中元的手中。

    田中元的臉上，一下子就精彩起來。

    一旁的領導們，有些已經猜出來了，但是有的還在伸長了脖子，想從那張紙上瞧出一點不一般的東西來。

    龍健義無疑是屬于聰明的那種，他從方子錚剛才報編碼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方子錚的意思。

    他走上前來，接過了田中元遞過來的那張紙。

    他覺得，突然間，這張紙邊的有些沉甸甸的了。

    也許，這張紙，已經不單單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寫滿了人民幣編碼的紙了。此時，可以說，是一張催命符。

    這起冤假錯案的背后，肯定是因為一些利益糾葛導致的，這張紙，無疑就是一個大殺器。

    一時間，小房間里，氣氛突然變得更加凝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甄佑前組長，已經從剛才的失禁中清醒過來了，不過，清醒過來之后的他，此時面對的，卻是更加五雷轟頂一般的事實。

    他兩眼無神，渾身顫抖的像是打擺子，腦門上的汗水，就跟小雨一樣噼里啪啦的掉下來，整個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哪里還有當時在方子錚家里拿著雙規文件橫沖直撞的正義凜然。

    而此時，因為這組莫名其妙的數據而帶來的反應，還在繼續加劇之中。不時都有突然醒悟過來的領導，猛拍自己光禿禿的大腦門。

    誰也沒有留意到，市紀委的范增權范書記，此時已經是臉色灰白的可怕。

    方子錚是沒有時間管這些人的反應的，不過他也顧及了這些人中部分人的智商問題，給了他們一定時間去思考。于是將老爸扶到隔壁小房間的床上，給他蓋上一條毯子之后，就回來了，他要解釋一下。

    就在此時，從樓下上來一個省委辦公廳的工作人員，他臉色焦急的對著龍健義耳語了幾句。

    龍健義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剛想開頭講話，但是又面有難色的止住了。他環視了一下，就低著頭對著那位工作人員的耳根，交代了幾句。那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就異常嚴峻的走了出去。

    等到一切平息，方子錚就微笑著繼續站出來了，仿佛一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大搖大擺的樣子。

    “大家明白了么？”

    方子錚說完，也不管其他的，就繼續說下去了。他知道，這些人即使不明白，那也是要點頭充清楚的。還是說開比較實在一點。

    “大家仔細想想，剛才那三十組號碼，有什么共同點沒有？而且，在我重新排列之后，有了什么變化？”他就像是個破案高手一樣，將隱藏在幕后的謎題一點點的揭開了。不過解開之前，照舊，吊胃口。

    一幫市委的領導此時可沒有一點領導的派頭了，全都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兩眼緊盯著方子錚，并且伸長了脖子。雖然沒有人明確的表示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但是他們的表現，卻又出賣了他們的矜持。

    “對了！就是這樣，也就是說這三千張新幣，全是連號的。從頭到尾，沒有一張錯亂的。”

    方子錚吊足了胃口，猛地大聲喊了出來，一下子把專心聽講的領導們給驚了一下。全都打了個寒顫。

    打了個寒顫之后，他們的心里就仿佛猛然間豁然開朗了。

    原來如此啊！

    這小家伙觀察的可真夠細致的。

    方子錚繼續賣弄著，不過在繼續說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兩位大佬。

    不管是田中元，還是龍健義，此時都沒有一點異議，尤其是田中元，還對他頻頻點頭，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要爽，就一爽到底吧。這機會，你來！

    “眾所周知，銀行里大額現金交易的話，都會有一些記錄的。如果，我們去各個銀行一一去調查的話，我相信，不出多少時間，這三十萬現金的來源，必定會水落石出。不管是具體哪個帳號取款還是取款人的信息，這對我們的案情偵破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相信各位經驗豐富的領導們，比我這個半桶水的要明白的多吧。”

    一瞬間，眾位領導們這才恍然大悟。

    他們的心里又是一句感慨：原來如此啊！

    這小子，腦袋轉的快啊！

    其實以鳳城的經濟狀況來說，大額取款有不少，但是除了那些大型企業之外，以個人名義進行如此大宗數額的交易，絕對不會多，而且，大多數都是在銀行里有備案的，至于對號碼的記錄是否有這么清晰可查，這個方子錚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這至少是個線索，相信對這些專業的人士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請田書記放心，此次案情的偵破工作，我會親自監督，一定要把這個暗自查個清清白白，不但要給明恒同志一個公道，還要給鳳城市人民一個滿意的答案。”龍健義臉色凝重的表態了。

    與此同時，臉色灰白的范增權，那眉頭上的汗水，確如雨點一般的，滿頭滿臉都是。可是在他的心里，卻是冰涼的如掉進了冰窟一般。徹體生寒。

    他的表情變化，當然沒有逃過老謀深算的龍健義。作為龍健義一派的資深骨干力量，范增權的那點小把戲是瞞不住龍健義的。可是此時，他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唯有深深的嘆息一聲，尋思著如何給老伙計一個體面的離開了。

    其實龍健義的表態，就已經是將此案定性了，表示就就此之后，鳳城市為對此案的相關涉案人員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了。

    如此力度之下，誰還能逃得掉？

    此時唯有胡東陽心里很不屑。

    龍健義的這一手玩的很漂亮，如果說這次方明恒的被冤枉從頭到尾追究責任的話，他作為市委書記，也是跑不掉的，最起碼當初的雙規文件，就是在他的首肯下才簽發出去的，這事兒也就是在他的默認下進行的。可是此時他卻來了個蓋不認賬，不但沒有因此事受到牽連，反而因為他的及時插手，而落了個體面。給人一種眼中不揉沙子的印象。

    這次的事件，無疑就是一樁鳳城市內部的家丑，可是陰差陽錯之下，卻曝光到了省委的視線里。龍健義此時即使出手，恰到好處，不但給自己留了體面，還并沒有因為是內部丑聞而遮遮掩掩的，明確表示要嚴辦重辦，直接辦成大案要案。這一旦影響大了，也就不再是丑聞了，而變成了實打實的形象了。不但擺脫了丑聞的惡劣影響，還及時彰顯了鳳城市委對治下吏治整頓的決心和魄力。壞事兒也成了好事兒，可以用來報道了。

    真可謂是老謀深算！

    胡東陽心中一嘆，自己跟他的火候，還是差的太遠。

    不過這次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這范增權，是該動動地方了。

    這也等于是他龍健義自斷一臂了。

    未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逆轉得勝，定要乘勝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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