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錚從懷里掏出了一摞紙，走過去遞給了田中元。然后就站在那一包現金的旁邊。

    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再有什么顧及了，直接就戴上一雙白手套，拿起小刀片，將那外面的包裝給剪開了。

    整整30摞現金，被他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小桌子上。一疊一疊的，按照某種特定的順序給擺好了。

    在方子錚弄錢的這段時間，田中元將那幾頁紙給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的臉上就微笑了。

    那種冷冷的微笑，絕對有威力，讓心中有鬼的人，嚇得六神無主的威力。

    熟悉他為人做派的人，就覺得，他那笑容，冷得寒氣逼人。這才是官場上聞風色變的鬼見愁的笑。

    這個微笑就足以證明，他心里已經有底了，他該出手了。

    其實田中元這時候的心里，也不好受。作為紀委的領頭人，在下屬市紀委，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不得不說這是紀檢工作的恥辱。這不單單是自己的領導問題，還有很多人心問題。這次的事情，一旦追究起來，怕是要抓起很多人的小辮子。

    因為牽扯到的勢力和個人太多，所以這事兒，需要從長計議。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上級領導那邊肯定要大開殺戒！

    要殺一殺這股歪風邪氣。

    田中元那眼神顯得很痛心疾首，他不禁就想，他們究竟還是不是一個黨員，他們的黨性都到哪里去了？他們是如何通過當初的考驗的？

    這個案子絕對值得深思熟慮。這簡直就是一面紀檢工作的鏡子，能夠隱射出黑暗中的很多東西。

    那幾頁紙上的內容看起來很多，其實大部分都是廢話，都是為了表達懺悔之心而表態的，而真正的核心內容，也就是那一兩小段，所以他看的并不仔細，只是挑揀了些重點去看的，對于那些懺悔啊保證什么的，都一概掠過了。

    在他看完之后，就一眼瞄到了門口站著的那個滿臉精瘦的人身上。

    那人好像感受到了田中元的眼神，便諂笑著佝僂了下身子，站的并不是那么直了。

    等到田中元看完，方子錚才慢條斯理看向甄佑前，問道：

    “甄組長，這就是你從我家搜到的贓款？”

    “這有什么好疑問的嗎？”甄佑前就有種權威被質疑一樣的怒火，不過因為有領導在身邊，所以，他強壓下那股怒火的噴薄，一臉得意的回答了，仿佛很義正言辭的模樣。

    “哦。這樣是吧――”方子錚突然就面帶微笑了，不過笑著笑著，就突然像是打雷一樣的怒吼了一聲，“那你就給我好好看著，這是怎么回事兒？”

    一語驚醒眾人。整個屋子里的人，除了田中元跟門口站著的那個孫大名外，其他人都被方子錚這神經病一樣的一吼給嚇的一激靈。

    “孫先生――請你站出來，幫我們揭露事實！”

    方子錚的話一出口，隨著那事實兩個字一結束，整個屋子里的形勢就突然間變了。

    事實？

    除了那些知道內情的，其他人無不被這跌宕起伏一般的經過給迷惑住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隨著方子錚的話，那瘦瘦的中年人，就走過來了，目光有些躲閃的，低著頭。仿佛腳上有多少錢一樣的。

    “那個――那個，這件事，從頭到尾是甄組長吩咐我的，那個錢，也是他交給我的，由我帶到方副縣長臥室里去，因為我負責搜查臥室，方便栽贓。然后我就順理成章的搜取到贓款。不過我在深思熟慮之后，覺得作為一個黨的干部，一個紀委的工作人員，這樣做，根本就對不起我們的誓言，對不起我們的職業cao守。再說，我對方副縣長的風評，還是很崇敬的，他是一個真正為百姓為冀南謀福利的有為干部，我們不應該如此。所以，現在我站到了這里，向所有領導懺悔，揭發這一丑惡的栽贓嫁禍行徑。因為，這是一個紀檢工作人員的恥辱！我深以為恥，所以，我會自動請求處分，并且離開紀檢的工作崗位，因為我玷污了這份神圣的工作。我保證――”

    他的話以出口，整個屋子里的人，臉色全變了。

    這孫大名的胸口上，還掛著紀檢工作人員的牌子。

    由不得大家不信。

    “夠了！你可以去停職反省了。”龍健義的臉上青一片白一片的。這才是真正的赤裸裸的打臉。

    在他的領導下面，竟然出現這樣的事兒，還被人家省紀委的領導給抓現行。沒有比這更讓他難堪的了。這種難堪，甚至超出了剛才瞿冰說出自己還是處女的程度。所以，他還沒有等到孫大名承諾完，就一聲爆喝，叫停了孫大名的長篇大論。他無法再聽下去了，直接就把他給發落了。

    那孫大名一開始說的時候還有些尷尬，不過竟然越說越順溜，到最后還出口成章了，滿篇都是悔意，相信即使這次他有錯在先，但是也不會受到多大的處分的，絕對會像方子錚給他承諾的那樣，頂多是調個職了事。所以，他的心情好了點之后，那滔滔不絕的口才，徹底的顯露了出來。竟然有洋洋灑灑一大篇的趨勢。不過被龍健義打斷之后甚至直接發落他去停職反省，他也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滿出來，還有種懺悔的味道表現在臉上，好像很真誠的樣子。

    他退出去了。

    不過現場有很多的參與審訊的工作人員，此時卻一臉羨慕的看著孫大名。

    也許這孫大名從此再也不能從事紀檢工作了，但他畢竟是揭發有功了。絕對不會吃虧的！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甄佑前的身上。

    那個已經倒在地上，屎尿泉流的丑陋形象，這時候就成了大家目光的中心點。

    包括連鳳城市紀委書記范增權，都一臉沉痛的看向了昔日的左膀右臂。

    其實在孫大名剛剛一開口的時候，那甄佑前甄組長就癱了。那一刻，他深深的絕望了。

    他知道，從那一刻開始，自己已經是個犧牲品了。

    從剛才領導的目光中，他就知道，這次，這黑鍋，有的背了。

    二十年的奮斗。就跟剛才順著褲管而下的那泡尿一樣，就這么付諸東流了。

    上面那位范書記，這會兒已經不可能再為他撐腰了。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

    峰回路轉了。

    “方明恒同志，你受委屈了，我代表咱們市黨委，對你所遭受的無妄之災，表示歉意！”龍健義上前，伸出手來，就緊緊攥住方明恒那虛弱的雙手，那表情上，相當的愧疚。

    “謝謝上級領導的信任。”方明恒搖晃著，雙眼含淚。

    “不，你不應該感謝。我們應該表示愧疚！”龍健義作為一個市委一把手，反應的還是比較快的，即便大失臉面，但是此時他知道，他該如何表示。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誣陷，我會責令鳳城市公安局協助調查的。請明恒同志好好修養，市黨委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說完，他便轉身，面色凝重的看向田中元。

    他的心里，對田中元是沒有什么好感的，因為這場赤裸裸的打臉，就是田中元一手促使的，雖然這是因為市紀委的工作不到位導致的，但本來卻不應該是這樣。今天他就等于是直接將臉丟到了姥姥家。

    至于瞿冰那邊的檢查結果，已經不重要了。人家已經自己站出來表示清白了，這已經跟事實沒有差別了，不必要再等到那白紙黑字的時候采取相信人家，那樣只會更難堪。所以，還沒有看到鑒定報告的時候，他就爭先表示了信任。

    不過作為一個久經陣仗的政治家，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不悅，只有凝重。

    他的雙手同樣握住了田中元，說道，“感謝省紀委此次出面，將我們干部隊伍中的毒瘤給揪出來，也從根本上，保護了我們隊伍上的真正的好干部，對于我們市級黨委的失察及工作上的失誤，我自后定會申請處分。”說完，他就吩咐一旁的警察，預備將早已癱軟的不成樣子的甄佑前拖走。

    誰料，此時方子錚又站出來了。

    他覺得，這事兒還沒完哪。

    “請稍等！”

    “我想，這一大筆現金的來源，還是個線索吧。至少對于后續的調查，會起到很大的幫助。”

    方子錚帶著白手套的雙手拿著兩疊現金，不時放在鼻端聞一聞，那表情，說不出的享受。

    這一刻，對方子錚來說，就是享受。那種痛打落水狗的感覺，一個字，爽！

    30摞現金，被他碼的整整齊齊的，旁邊還放著兩個郵政局的存折。

    這兩個存折倒是方子錚家里的，一個是方明恒的，一個是黃玉茹的。幸虧方子錚的那張存折在鳳城鄒飛那里放著，要不然的話，還真的不好說清楚，因為那里面的數額，也不小，而且都已經被鄒飛給取干凈了。要是落在這些狗屁倒灶的紀委工作人員手上，說不準又能給來個巨額贓款揮霍一空的罪名。

    方子錚的一席話，讓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那一堆現金上面。

    確實，人是冤枉的，那這30萬元的現金又是誰弄出來的？甄佑前有那個必要拿出來這么多錢嗎？難道他的家底有這么厚實？再說，他的犯罪動機是什么，跟方明恒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非得下這么大的血本來弄這么一出鬧劇出來？

    如果不是他的，那就只能說明，這事兒，還有其他人的份兒。

    想到這里，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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